佳妻-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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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玉挑起眉头,询问的看着还在打量自己的舒宁,轻声笑着说:“我这身衣服算是全毁了。”
舒宁张了张口,却还是没再说什么,对她点了点头,抱着舒晴转身走了。
巧月这才从角落里走过来扶起舒玉,替她捏着僵了的手臂,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姑娘方才就该把晴姑娘交给巧月。”
两个人慢吞吞的挪回自己屋里,才换了一身衣服,就听到冬月在门口说:“初月姐姐怎么到我们屋来了?”
初月是舒宁身边得用的大丫头,舒玉连忙从屋里迎出去。
“少爷说让姑娘先吃饭,”初月捧着一个托盘,清粥小菜还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吩咐我给姑娘送过来,还说让姑娘用了再去不迟。老爷已经办妥了事,从前院里回来,这会儿正在三姑娘屋里,让姑娘千万别着急。”
舒玉连忙谢过,又把初月送到院门外,这才回去安心用饭,又吃了一回茶,看着时间已经不早,舒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仍是朝舒晴的房里走去。
谁知还没等进屋,就看见舒宁站在门口一脸的哭笑不得,不等舒宁解释,舒玉就听见屋里传来声响,刚才还有气无力的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底气十足的嚷嚷,中间还夹杂着文老爷求饶的低沉男声。
舒宁看到舒玉过来,对她招招手,兄妹俩头碰头从窗口朝屋里看过去。
“今天这事儿。”文老爷坐在桌边,直了直腰杆,清清嗓子。
“我本来就没碰过姨娘。”刚被哄好的舒晴炸了毛,揉着红肿的眼睛,瘪着嘴又嚎起来,“爹也不信我,娘也不理我……”
“爹不是不信你。”文老爷有点无奈的说。
“爹不疼我了爹对我一点都不好”指责声带着明显的撒娇。
文老爷连声叹息,赶紧走过去,坐在床沿,拉开舒晴的手:“别揉了,回头把眼睛揉坏了。”
舒晴依然哼哼唧唧的不罢休:“爹冤枉了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
“是我冤枉你。”文老爷摸摸鼻子,伸手拍了拍舒晴的后背,替哭到差点背过气的小女儿顺顺气。
“还把我忘了。”舒晴继续指责,短胖的手却攀上文老爷的手臂,顺势靠近他怀里。
“是爹忘了,爹不好。”文老爷双手把舒晴团在怀里,低声哄着小女儿。
“祠堂可冷了。”舒晴本来歇了的泪水又开始往外冒,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扭来扭去的咕哝,“腿好疼。”
“我给闺女揉揉。”文老爷开始心疼了,伸手在舒晴膝盖上轻轻揉着。
舒晴看文老爷不再说自己,这才停了眼泪,在文老爷怀里拱了拱,继续哼哼:“爹不好。”
“是爹不好。”文老爷立刻投降,陪着笑对舒晴说,“爹给你写个字帖好不好?”
“那是姐姐喜欢的,”舒晴小脑袋乱摇。
“那,”文老爷想了想,一咬牙,“把我那个汝窑小碗给你吃饭。”
那可是他掏出家底淘换回来的宝贝,自打舒晴说想拿那个吃饭之后,他就一直不敢摆在八宝格上,收进柜子还上了锁,这次为了哄舒晴算是下了血本。
“才不要。”舒晴皱了皱小鼻子。
“你前几天不是还想要?”文老爷惊讶,愁眉苦脸的想自己还有什么好玩意能讨回小女儿的欢心。
“姐姐把她的福碗给我了。”舒晴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福碗比那个青碗漂亮。”
文老爷哭笑不得,所谓福碗,不过是过年的时候家中每个人都写了福字,过了年之后舒玉把那些字都收起来,央舒宁帮忙烧了一套小碗用来吃饭,白瓷小碗上团团的福字,倒是讨喜可爱,只是那种玩意怎么能跟他的汝窑小碗比……
“爹”舒晴睁大眼睛瞅着文老爷,双手搭在他手臂上,倾身过去,殷勤备至的样子。
“你又想要什么?”文老爷警惕的看着舒晴,努力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清亮的眸子,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又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
舒晴显然没注意到自家爹爹已经努力后仰,几乎要离开床沿,用脆生生的嗓音欢快的宣布:“我想养一只小猫咪”
文老爷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放下来,转而又皱起眉头:“怎么会想起养猫?”
“桃月家的猫咪生了小猫。”舒晴指了指旁边的丫头,“我也想要。”
桃月听舒晴这么爽快就把自己卖了,连忙跪在地上急道:“老爷……”
文老爷没让她再说下去,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起来吧。”
桃月不敢再说,起身顺在一边不敢吱声。
“是我听桃月说起,”舒晴小人精似的,立刻笑嘻嘻的腻在文老爷怀里,“不关桃月的事。”
“你自己才是多大的人儿,还养猫?”文老爷犹豫着。
“我听说京里祖母也养了一只大白猫。”舒晴小手挥舞出一个巨大的圆,一脸的向往,“我也要养一只猫,将来好跟祖母的白猫一起玩。”
文老爷看着小姑娘肿着双眼,还期待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心软了下来,摸摸舒晴脑袋上歪了的发鬏:“你和玉丫头一起养。”
舒晴立刻开心的要从床上跳下来,被文老爷一把搂住,堵回床上,又陪她说了半天猫狗花草,这才哄得舒晴肯闭眼睡了。
第三章 出题
第三章 出题
吩咐两个丫头小心伺候,文老爷才从里间走出来就看着舒玉和舒宁在屋外坐着,两个人脸上因为忍笑都泛着微微的红晕。
文老爷脸上有点挂不住,虎着脸吓唬俩人:“这么晚还不赶快去睡觉。”
兄妹俩同时站起来,却没有听话的立刻转身,反倒交换了一下眼神,舒宁对舒玉点了点头。
“晴丫头今天确实没有碰到姨娘。”舒玉看着文老爷,轻声解释,“我后来又去问过,是舒晴追蝴蝶,从花丛里钻出来,姨娘被吓了一跳,踩在青苔上,脚下打了滑。”
“我知道了。”文老爷咳嗽两声,有点头疼的看着大女儿,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晴丫头是什么性子,我也知道,不过是觉得她近来太过毛躁,让她在祠堂里多磨磨性子,谁知那会儿京里来了人,一时竟忘了。”
文老爷说着这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京城里的事情瞬息万变,让人益发捉摸不定,前几年他举家离京赴任,倒正好避开这一次乱局,只是不知道下一次……
舒玉看着文老爷略显凝重的神色,知道京里必然出了大事,否则一向笑呵呵的文老爷不会忘了舒晴,更不会在儿女面前流露出这种神色,可是这些话,她作为女儿反倒不好说,想了想,又笑着道:“是我太疏忽了,舒晴的性子急,又贪玩,总是不约束也不好,我今后会带着舒晴一起到书房读书。”
“玉丫头,”文老爷走过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在目光对上她安静的眼时,又讪讪的放下手,低声叹息,“你就是太过稳重了些。”
“晴丫头要是有玉丫头半分稳重就好了。”舒宁笑着补充。
“那爹岂不是少了一个女儿?”舒玉笑眯眯地说。
“都好。”文老爷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舒玉雅静,舒晴活泼,”他顿了顿,又说,“舒颖才情,都是好姑娘。”
舒颖和舒彦是姨娘的双生儿女,也是因为许氏一直无子,周姨娘反倒有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怀上了身孕,这才让家里近日里不大太平。
舒玉笑容未减,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说:“舒颖这两天迷上杜诗,成天的在屋里不出来,每次进去都是一桌子的书。前儿娘还说她是不是想考个女状元,她居然还点头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
这就是在替舒颖开脱了,这一整天的鸡飞狗跳,整个院子又没有大到互相之间有动静完全听不见,身为庶女的舒颖如何能不知道姨娘和舒晴的龃龉?
文老爷听了舒玉的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再看着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的舒宁,文老爷居然没了平日的火气,反倒调侃道:“每次说到舒颖,咱家大少爷都不敢说话。”
舒玉歉意的看着舒宁,她只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却忘了功课这件事一直都是舒宁的软肋。
舒宁垂着脑袋没说话,偷眼对舒玉咧了咧嘴,表示自己无事。
文老爷好笑的看着小兄妹的互动,正经了神色,问舒玉:“这几天都读了什么书?”
“眼看着就是老太太寿日,母亲正为今年的寿礼伤脑筋,加上过了冬城里夫人们都邀母亲去喝茶,也没得空教我什么,给了一本左传让翻着。”舒玉低头敛眉。
“左传……”文老爷摸了摸胡子,扭头看舒宁,“你今日的答对实在令人着恼,这会儿你妹妹也在,我再出一题,你和舒玉两人各执一方,若是辩得我点了头,就放你一马。”
舒宁立刻如临大敌,鼻尖上冒起细细的汗,诺诺不知如何应答。
“哥哥去学堂学的都是经纬济世的道理,我在屋里漫翻浅尝哪里能比,”舒玉笑着摇头,“爹这是抬举我,还是糟蹋哥哥?”
文老爷被舒玉说得哭笑不得,摇头道:“是该听你母亲的,不让你读这些书,怎么嘴上本事越来越见长进,说得我都没话了。”
“爹让我和哥哥辩谈原来是嫌弃我油嘴滑舌。”舒玉抱怨道,却笑得眯了眼,“谁不知道哥哥是咱们文家的谦谦君子,若是哥哥变得伶牙俐齿,爹怕是要偷偷去大哭一场。”
“那今儿个我要是不点头,就是欺负人了?”文老爷笑睨着舒玉。
舒玉也回之一笑,默然不作答。
“老听你们娘说舒玉护短,我还奇怪,舒玉这么淡的性子怎么会护短,今儿可是见了。”文老爷嘿嘿一笑,对舒宁道,“看着你妹妹的面上,今儿个就不说你,但是这一题,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回答。”
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让舒玉听得不禁一愣。
“既然是随意玩笑,我也就随意出题。”文老爷看着一双小儿女相互之间使眼色,不由得摸了摸胡子,踱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六个字,又让巧月点了一支香,就坐在桌边眯眼假寐。
舒玉和舒宁凑近一看,一张白纸上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舒玉却拧起了眉头,眼角不由得飘向文老爷,却只见他对自己狡猾的挤挤眼,像是颇为得意。
《左传·隐公元年》里郑庄公面对其弟骄纵跋扈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庄公之母武姜不喜庄公,偏疼小儿子段,郑庄公即位之后一直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极其纵容,直到段公然招兵买马造了反,这才顺理成章的收拾了他。
只是在这个时候……
舒宁看文老爷合着眼,偷偷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舒玉,询问的看着她。
舒玉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自身难保居然还惦记着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受了责罚,便对他微微颌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如何作答。
第四章 对答
第四章 对答
一炷香很快燃尽,文老爷端坐不动,缓缓睁开眼。
舒玉忍不住扑哧一笑,轻声对舒宁说:“这是一直偷眼看着那香呢。”
神色略显紧张的舒宁听了这话,终于放松下来,却也不敢在文老爷的怒目下笑得太夸张,唇角抽搐几下,努力保持平静面容。
文老爷瞪了舒玉一眼,又咳了两声以示权威,这才对着舒玉问:“你们俩谁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舒玉后退一步,轻声说:“哥哥先说。”
“古有养虎者,不敢以生物饲之,不敢以全物饲之,盖因生物全物易激其杀决天性,灭其天性看似残忍,实则慈悲。是以仁心饲虎,而反养己之仁心。养虎如此,待人亦然。”舒宁最初几句说的有点磕巴,垂着眼睛,不敢看文老爷的反应。
“庄公雄才隐忍,欲除共叔段百般纵容,,却因此与其母武姜断意绝情,还说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之言,却不曾想,骨肉亲情如何能断?最终还是颍考叔揣度了庄公之意,提出掘地探母的方式,才让母子二人重新相见。与其事后后悔,初时就应爱惜骨肉,爱之深责之切,亦是这个道理。”后面这段总算是说顺溜了,舒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敢抬眼看文老爷和舒玉。
谁知这一看,却让他再次卡住,说不下去。
舒玉柳眉微蹙,看着舒宁眼里带着稍许不安和担忧,文老爷却没有看舒宁,反倒盯着舒玉陷入沉思。
听见舒宁卡壳,舒玉立刻接话道:“哥哥总算是给我留了几分余地,该轮到我了。”
舒宁原本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堆典故,正待在文老爷面前显摆一下,听见舒玉这么说,也不忍拂了妹妹的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哥哥以庄子开头,那我便取个巧,从善如流。”舒玉说着舒宁,却看着文老爷,笑道,“庄公之举,不在放纵,而在通透,以段之为人,日渐之德不能感之,而况大德?庄公之明,自然不会以不信而进厚言。”
“此言不假,可谏言之人却不同。”文老爷打断舒玉的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向上为进言,向下则为训诫,其位相异。”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