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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鸡飞狗跳闹重生 现代重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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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的农村,哦不不不,二十一世纪的农村,派出所的所长,也是很大的一个概念。他们拥有非比寻常远多出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几乎可以一手遮天,看看后世的报道吧,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
  但秋上林不怕。
  第一,她不是五岁的孩子。
  第二,在心理上,她不是农村人。
  第三,冰棍厂生意越发兴隆,已经成为本镇民营企业的代表,张红卫经常被
  请去市里介绍经验。
  第四么,有点无耻。殷夜遥在此,大鬼小鬼快回避!
  
  她就是仗势欺人了,怎地?
  谁叫咱底子厚呢!
  
  李长生看看陷入自己的思路无可自拔的女娃娃,同时看到了整齐垂在耳边的娃娃头,红底小碎花绵面的棉袄、套在外头的小外套、以及脖子上毛茸茸的大套脖,哆哆嗦嗦的拥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的棉被,露在被面上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看就出身良好,家庭和睦,美满幸福。
  眼前看到的人突然变成一根刺,细小尖锐,突兀的扎进心里。
  
  厌恶的扭过头,看向门外——靠门的窗子裂开一条缝,小风呼呼的钻进来,屋里变得更冷。
  讨厌的冬天,讨厌的北方,讨厌的邻居!
  
  加重了语气,重复:“滚蛋!”
  
  上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他恶劣的语气视若无睹,顾自咦了一声,自言自语:“怪不得屋里干冷干冷的。”说着跳下床,向屋外跑去。
  李长生心里松了一口气,转眼看见桌上的牛奶,正待喊她回来,却见她跑到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并不出去,扯着嗓子喊:“下林,秋下林,劫富济贫的秋下林,大侠,救命呀呀呀!”
  
  隔壁的门咣当被踢开,下林倒提着擀面杖连鞋都没穿跑了出来,东张西望:“怎,怎,谁敢欺负我姐?”
  上林哧哧的笑,笑了半天才朝弟弟挥手:“去,书柜上拿张我平时写字的大纸和胶水!”
  等下林咣咣的又跑回屋,又喊:“穿鞋!”
  
  厚厚的纸和胶水拿了来,上林指挥着弟弟糊窗上的裂缝。
  秋下林时不时的跑神偷眼去瞧僵在屋里好像一块黑木桩的李长生,又不小心吃了他姐一个爆栗子,哎哟叫疼。
  上林没好气:“叫什么,粘歪了都!”
  退后两步,仔细瞧瞧,有点不满意,但也只能这样。反正也不能常用,等明天吧,明天找个人来换了玻璃,她想。
  隔着玻璃看了看天气,指挥下林:“去,把屋里的被子抱出去晒一晒。”
  看他颠颠的要回自己家,叹了口气:“屋里的!”努努嘴,示意自己身后。
  下林恐惧的看看身后,摇头。
  
  “个没出息的!”无奈,自己跑进屋里,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拢成一团,看看僵在原地的怒目金刚,不客气的指挥:“你,把被子抱出去!”
  怒目金刚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没瞪回他的尊严。因为对方好整以暇的盘腿又坐下,低眉垂眼的说:
  “我可怜的弟弟,天天被人吓着,每天晚饭都吃不好。”
  没反应?
  再接再厉:“前天我正吃饭,突然有人骂我家祖坟,吓得我连摔了三个碟子。你说我家祖坟招谁惹谁了,无辜挨骂。”
  李长生低下头,看了看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面,低低骂一声:“格老子的。”
  虽不情愿,终究跟抱小鸡似的抱起了棉被,脸黑黑的:“放哪儿?”
  上林嘻嘻一笑,喊:“秋大侠,帮你长生哥哥把被子晒上!”
  眼看他出门,低低的说:“别以为我不懂四川话,你才格老子,格你全家!”
  
  大院里在空闲的地方拉着晾条,专供大家晾衣服晒被子。李长生在秋下林的指挥下把被子晒上拉平,瞧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秋下林,很想告诉他我不打小孩儿,但还是习惯性的沉默了。
  当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差点以为走错房间。
  
  秋上林化身陀螺,一会儿弯腰一会爬高,一会儿摸扫帚一会儿找抹布,招呼了下林去家里拿趁手的清扫工具,继续当她的陀螺,对杵在屋中央的李长生视若无睹,好像他本就是生长在中央地带的一颗树,一根树桩,在不在都无所谓。
  屋里东西物归原位,脏衣服堆成一团,锅碗瓢盆放到水槽里,桌子上抹的干净,柜门大开,一样样的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
  这是我自个儿家吧?
  我没走错房门?
  秋下林拿回清扫用具,略呆了一呆,被他姐训练有素的神经发挥了作用,不由自主的拿起扫帚扫地,擦桌子抹板凳,都在家里干熟的家务活,力所能及范围之内。
  她从来不想惯出一个不事生产的败家子,尽管很多家务活都被张红卫交代给了邻居白大娘,但上林觉得家务活对培养孩子的自主能力有效,且有助于锻炼他对家庭的认同感。
  在两人的通力协助下,屋子很快有了初步的模样,再一次饶过木桩子,歪头打量了下沉重的方桌,她喊:
  “哎,那谁,他李哥,过来搭把手,你瞅你放的这桌子,忒不是个地方!也不怕起夜磕了?”
  李长生一边闷头搬桌子,一边纳闷,就算我起夜,就算我磕了,那磕的是我,疼的也是我,关你女娃娃啥子事?
  还有,这是我家,你女娃娃凭啥子在我家为所欲为?
  等他想明白,环顾窗明几净,从未如此整洁的家呈现在眼前,他突然想,好像我也不能骂她,更不能打她,我该把她怎么办呢?
  想了想,走过去拎着秋上林的衣领,不顾她哎哎的叫,又一手拎着圆球似的秋下林,把两个人丢出门外:
  “狗拿耗子!”
  
  秋下林一恢复自由立马炸了锅,跳起来就骂:“你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打,我打,我打你家玻璃!”
  打了半天,终究不敢说打他。
  
  他跳起来就要回家拿弹弓,被上林一把抓住。她倒面色平静,不疾不徐的敲敲门,半天里面打来,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粗着嗓门问:“又做啥子?”
  “我的碗。”上林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接过被粗鲁的塞到手里的碗,上林一脚挤在门框上,天真无邪的问:“下林,是不是打抱不平一定被忘恩负义?”
  下林有点迷糊,但他尽管迷糊,却也晓得点头。他姐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有道理。
  李长生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在地上,就像拍死一只蚂蚁。
  但是他不能,如果真的拍死她,他就真成了她嘴里忘恩负义的家伙。师傅教他武艺不是为了让他忘恩负义。
  阖眼,说服自己努力忍耐,不过就是个女娃娃嘛。
  
  “你究竟要做啥子?”
  她笑嘻嘻:“牛奶都脏了。”
  再阖眼,一百个耐心,问:“所以?”
  “你浪费我家一碗牛奶,浪费是不对的,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冬日的太阳高高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确认晴天不打雷。就算雷劈,也不该劈他。
  一千个忍耐的看着她。
  “既然浪费了这碗,就不该浪费更多。下林,把剩下的牛奶端来。”眨巴眨巴眼看着李长生:
  “他李哥,你不会再浪费吧?”
  一万个忍耐。
  李长生默默数着,阖眼:“李长生。”
  老子叫李长生,不叫他李哥!
  
  清脆的:“长生哥哥。”
  
  十万个忍耐,他数着。
  “李长生!”几近咬牙切齿。
  
  秋上林抿嘴乐:“长生。”干脆利落,推开他进屋,熟门熟路的从床下拉出大纸箱,开始扒拉箱里的棉衣。
  
  一百万个忍耐。
  
  热呼呼的一碗牛奶下了肚,他突然觉得,今天早上的太阳很暖和。已经很久没这么暖和的太阳了。
  牛奶为什么是热的?
  秋上林说,这屋里真冷,我肯定要感冒,说不定还会冻死。
  为了她不至于冻死,李长生不得不动手升火——从秋家搬了煤球过来。
  她笑嘻嘻的扒拉挑拣他和姥爷的冬衣,不时展开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量来比量去,又嫌弃的放回。一百万以后是多少?李长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的忍耐被无限放大,再放大。拉长,又拉长。伸展,继续伸展。
  这个奇怪的讨厌的小镇,令人恶心的大院,为什么住了一只赖皮狗,而院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这只狗?
  他觉的,一向黑白分明的世界,突然看不清了。
  

                  
 一九八八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时而有洁白的鸽群排着整齐的队列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不远的地上,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啄食。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初三二班的三好学生将借了五天的复习资料递给秋上林,一边好奇的打量像根木桩般挺直的人,问:
  “这又抓的哪儿的壮丁?殷夜遥呢?”
  上林笑呵呵:“呸呸呸,什么壮丁。这位是我的新邻居,叫李长生,老家远着呢,四川人,哎,长生哥哥,你四川哪儿人?”
  面无表情:“遂宁。”
  上林做恍然大悟状:“哦,遂宁啊,遂宁是个好地方,遂宁有……”
  翻地图:“遂宁在哪儿?”
  
  三好学生扑哧一笑,打趣儿:“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翻白眼:“我不知道的多了!”
  顺口问:“长生哥哥你几岁啦?”
  “十岁。”
  
  秋上林扑哧一笑:“你骗小狗呢!再虚几岁也虚不到十岁吧?我在保卫室看过登记本,你今年八周岁,虚岁也才九岁!”
  李长生瞪她,你知道你还问?故意的吧,耍人的吧?
  想到她在耍自己,怒火从心而起,眼神逐渐狰狞,三好学生感受到他身体里发出的寒意,连忙结算了钱,跑了。
  上林把钱掖进包里,对他的狰狞视若无睹:“长生哥哥,明天咱们去镇上买玻璃,你年纪大力气也大,帮我把玻璃抬回来吧。”
  
  李长生没脾气了。
  谁的玻璃?还不是给自己的!
  拒绝?拒绝有用吗?
  她就是只赖皮狗——不不不,赖皮猫!对,她像极了家里曾经养过的那只猫,每次闯了祸就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人,让人舍不得打她。
  你要不是个女娃娃……。。在心里发狠,你要不是个女娃娃,老子揍不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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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揍扁与不揍扁的挣扎中,1988年的春节来临了。
  过了春节,秋上林六岁,秋下林五岁,殷夜遥十岁,李长生,渡过了他九岁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九,他的生日。
  离春节太近,于是反而无人在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人为他过生日。第二天就是除夕,除夕就能吃好喝好,还在乎一天?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早上,李长生吃了生平第一碗长寿面。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李长生看着秋上林忙里忙外忙了一中午头。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在他自己的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温馨异常的家里,他生平第一次,吹了蜡烛,吃到了生日蛋糕。
  
  李长生不明白什么叫感动,他不会感动也不屑于感动,但是好像眼里有什么东西发酸,不受控制,心里有一个地方软软的。当上林和下林还有院里的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荒腔走调的唱起生日快乐歌,他心里软的,好像能滴出水。
  秋上林起着哄要他许愿,许完愿要他表演节目,表演完摸了他一脸奶油,李长生摸着黏答答的奶油想,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揍扁她!
  看着孩子们笑着,叫着,往嘴里填着,他忽然想到明天是大年三十儿,明天晚上是除夕,除夕是个好日子,好日子不能把女娃娃揍成猪头。
  那就后天。
  后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要出门拜年,女娃娃长的真好看,就跟画上的娃娃的似的,胖乎乎、白嫩嫩的,院里其他娃娃都不如女娃娃长的好看。这么好看的女娃娃,不能揍成猪头。
  也许大后天……大后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李长生不知道,如果他告诉秋上林,在他眼里她好像年画上胖乎乎白嫩嫩的傻娃娃,秋上林会把他揍成猪头,无论初一十五!
  
  她在意自己的黄头发,在意面黄肌瘦大眼无神,为此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付出多少努力,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让人夸奖一声长的真精神,看上去就跟洋娃娃似的。
  胖乎乎白嫩嫩?你当我是猪啊!
  
  当然,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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