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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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雪歌现出杀意的同时,兮若偏过头来看向他这里,脸上的笑容霎时凝滞,随即轻蹙眉头,似心事重重一般的望着他。
许久,那个男人才觉察出异常,循着兮若视线回头,令雪歌得见其真容。
这一看,更是叫雪歌心生不满,这个男人,扮相邋遢也就算了,长得在他看来还这么猥琐,瞧瞧他那双呆滞、浑浊的三角眼,那一马平川的鼻子,那开裂的厚嘴唇子,还有那张看不出本色的脸,这模样,她还对着笑?
兮若终于出声,“这位大哥,我夫君回来了,你想去哪里,问问他吧。”
她那般自然的说他是她夫君,这令雪歌感觉受用无比,适才疾步走到兮若身边,展臂宣告所有权的揽住兮若肩膀,与她贴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邋遢男人,声音疏离道:“兄台要去哪?”
邋遢男人静默了老半天才含糊道:“哦,你家娘子长得像仙女一样好看。”
雪歌颔首道:“当然,她长得难看,在下也不可能娶她。”
兮若侧过头瞪着雪歌,他回了她一个温柔多情的笑,眼底却隐隐透出不满,兮若撇撇嘴,转过头不再看他。
对面男人看着兮若和雪歌眉来眼去,喃喃道:“我以前也有过一个漂亮的女人,不过,漂亮的女人很不好养活,她被我养死了。”
兮若错愕的看着这个男人,雪歌却皱起了眉头,心头笼上阴霾,浑身透出冷然,森然道:“兄台到底打算去往何处?”
那男人还在喃喃着:“生个孩子都能生死了,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那个蠢女人还说要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呢,最后半个都没生出来,真蠢!可笑至极!”到底没回答雪歌的问题,一边念叨着,一边又哭又笑的走了。
雪歌见那男人离开,倒也没去拦着,阴霾更甚,沉着脸的走进辎车,在这个时候,遇上了这么个人,说了这样一番话,怎能不叫他心烦意乱,看了眼窝在笸箩里睡觉的小花,咬牙道:“改天让你睡得够,最好是一觉不醒。”
小花闻声睁眼,身子更往毛绒毯子下缩了缩,兮若跟着他上车,疑道:“你怎么了,莫不是去买东西时被人嘲笑了?”
雪歌径自来到床边坐了,抬眼瞪着尾随他进来的兮若,森森然道:“笑得那么难看,还敢在野男人面前笑得花枝乱颤的,真丢人。”
兮若反驳道:“才没有呢,那个大哥说我长得很好看,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像仙子的女人了。”
雪歌接口道:“说你蠢,你还不信,男人心有图谋的时候,见了母猪都说长得像仙子。”
兮若眯起了眼睛,上前俯身,一把揪住雪歌的前襟,愤然道:“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说谁是母猪?”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有她在身边,可二十来年养出的习惯使然,在兮若揪住他前襟的一瞬,身手已快于脑子做出反应,好在他回神快,将兮若摔倒在床上前,伸出一手揽住她的腰身,护了她臃肿的肚子。
待到安稳后,兮若对着近在咫尺的雪歌吃吃的笑,沾沾自喜道:“其实你是吃醋了吧!”
雪歌冷然道:“你是我见过最自以为是的女人。”
兮若仍笑道:“你的手放在那里,叫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她说着不好意思,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半分的不好意思,且还对他挤了挤眼睛。
雪歌看着她的笑容,一丝莫名的感觉急涌上脸皮,佯装若无其事的拿开抓在她胸口上的手,探手取心的招式在有些时候看上去的确能引来误解,不过即便是被误解,他也绝对不会和她解释,很多误会比真相看上去讨喜多了。
因他伸手护她的腰,极自然的被她带趴在床上,为了防止压着她的肚子,只得一腿立在她双腿间,另一条腿屈膝跪在她身侧,以这屈起的腿支撑着自己的全部重量,他缩了抓在她心口的手之后,本想着顺势起身,却不想她竟伸手紧紧缠住了他的颈子,他只能将缩回的手撑在她身子的另一侧。
不等他斥她将手拿开,她已用透着伤感的声音开口道:“他疯了。”
雪歌愣怔,“谁?”
兮若喃喃道:“先前我便知道他是个疯子,他说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没伤害到谁,大家厌烦他实在没有道理。”
雪歌已明白兮若在说谁,他只是静默的望着她的眼,知道他不出声她也会继续说下去。
“这世上许多人活得都不自在,纵是看上去多么美好,谁知道背过人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待到那些不快乐的事超过了一个人的承受能力,许多人便开始选择或主动,或被动的逃避方式,如醉掉、如忘掉、如疯掉或者干脆死掉。”
雪歌忘记要起身,愕然的对着兮若不复清澈的眼,他最好的本事不是杀人,而是只一眼便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可这个时候,他却无法从兮若的眼中猜出她此刻的心思,这叫他的不安愈发深刻了,逃避的方法,忘掉和死掉,那个时候她也在逃避,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投潭,那么现在她不闻不问,是不是也是在逃避?为何要逃避,当真忘掉了一切的人何需逃避?
她依旧对着他笑,笑得妩媚惑人,她的声音绵软柔糯,喃喃道:“原辰,你爱不爱我?”
她先前也问过类似的话,他从不回应,此刻亦然。
等不到雪歌的回答,兮若扯了扯嘴角,梨涡浅浅,继续道:“我对他笑的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疯掉的,他同我说,以前有个傻女人,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像我这样挺个肚子守在家门口等他回,他说从没见过那么傻的女人,他后悔娶了她,如果他不娶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以为他是为娶了傻女人而不平,可你也看得出,事实不是那样的,原辰,我也想过要给你生孩子,生很多很多个,可是……”
她的声音透出一丝悲凉,垂了眼皮遮住眼底的忧伤,“我一直做着些梦,梦中很多人和事在我醒来之后便不再记得,但我知道我梦见他们了,那些应该是从前发生了、我当真经历过的。但是这几天我却能记住梦见了什么,那些应是即将发生的,原辰,我梦见自己死了——死于难产。”
这次的感觉竟如此强烈,强烈到叫他不知所措,心口好像被刀子剜了一般的痛,他想笑却笑不出声来,死于难产的王后和认错生父的王子在轩辕王室极是常见,虽他护理的极其用心,可他知道她还是太过虚弱,体内积毒过多,死于难产的可能性较之寻常王后高出许多倍,翻涌的情绪叫他无法清楚的思考,只能顺着从前的想法直言道:“你放心,如果你难产了,我会直接切开你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她始终垂着眼,他俯撑在她身上,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的战栗,良久,就在他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以为这次将她伤得彻底时,她竟抬了头,对着他温柔如初的笑,她说:“原辰,要是真有那个时候,如果你不爱我,就切开我的肚子,将孩子拿出去,给我解脱;如果你爱我,就大声的告诉我——那个疯了的男人,叫我感觉很心疼……”
第一百四十章 不翻牌子
她说的那些话叫他的心难以名状的悸动着,可她起身后,竟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穿针引线,他瞥见她静谧的侧脸,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有点可笑,愤愤然的扯开她手中即将成型的小衫子,引她抬头看他。
他目光幽深,决然道:“如果你当真生不出,我绝不会手软的。”
她对他嫣然一笑,并不回话。
他看着她的笑,一时间百般滋味混做一团,竟是有些迫切的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哪怕是骂他没心没肺,笑他才舍不得杀她取子呢!亦或者,期望她能表现的在意一些,像寻常女子那样流着眼泪求他到时候一定要救她,说她实在舍不得离开他……
到底谁才是没心没肺的那个呢,她常把‘喜欢他’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如果当真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要说如果他不爱她,就给她个解脱,女子爱上了一个人之后,不都巴望着能与所爱的人天长地久么,就像凤仙桐,明知道这辈子与他绝无半分可能,却也要煞费苦心的囚住他,只要能天天看见他也是好的,可兮若为什么不这样要求?
世人常说他是无心的人,那么她呢,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流了孩子,绝望至极,以那样决绝的方式了断了与墨羽的关系,可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着,就像眼前对着他的这个笑容。
雪歌终究慌乱,伸手紧紧攥住她捏着针的纤细手腕,引她微微颦眉,他却并不理会,咬牙道:“你这样笑是嘲讽我不敢杀你么,告诉你,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是你腹中的骨肉,你当真是个狡猾的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过都是谎言罢了,你说让我切开你的肚子取出孩子,却还能这样笑,不过是料定这些日子对我的蒙蔽,万一有那一天,我会放弃孩子而选择你,我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清你的诡计的。”
兮若偏头看着雪歌,手腕被他抓得很痛,她也不出声,静默的伸出另一只手接过被抓的那只手上捏着的针,依旧对着他笑,边笑边举针向自己的眼刺来。
她的举动吓坏了雪歌,想也不想的抬手覆住她的眼,那根针毫无意外的扎上了他的手背,他恨恨的看着她嘴角的梨涡,森然道:“怎么,被我揭穿诡计后,又打算用苦肉计么?”
兮若静默片刻,伸手移开戳在他手背上的针,虽然眼睛被他覆着,可还是准确无误的将针送回到一边的针线笸箩里,随后伸手轻捂上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浅笑道:“你能感觉到这双眼的不同么,感觉不到吧,我不会因为耍诡计而伤害自己,那针是扎在穴位上的,寻常的人刺激了眼睛之后,总会落泪的,可是我没有眼泪,许多时候我笑着,并不表示自己是开心的,民间有一种传说,修炼成精的妖怪是没有眼泪的,若不是知道我有一个很心疼我的母亲,我也要怀疑自己是个妖精了,即便再痛苦,心痛的好像要死掉了一样,也没有眼泪,我不瞒你,这些日子我隐约记起了些事情,其中便有这么一桩,在遍山妖娆碧桃花开时,我在花下遇上了个白须老者,他看着我的眼告诉我,无泪之人并不是奇闻,可寻常的无泪之人,眼睛不会像我的这样总好像萦着一层水雾,他说我这双眼,若一生无忧,会荡涤负罪之人的灵魂,可一旦落泪,这双眼就毁了,他让我好好珍惜这双眼,原辰,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名,也知道你最在意的还是我腹中的孩子,我甚至知道你现在这张脸也不是你原本的长相,我忘了你以前的名字,忘了你以前的长相,但是我知道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在那些记忆没丢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那些只是喜欢,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我记得你待我的每一样好处,我不想追究那些被我忘记的事情,因我知道,如果我不愿意忘记,这世上绝无一种药能带走它们,或许我是个胆小鬼,和你这样像一对寻常夫妻过日子,真的很幸福,我确然不再单纯的喜欢你了,我是爱上了你,不管你过去做过些什么,我爱的是现在的你,原辰,在孩子出生之前,就让我这样幸福着吧,不管从前,不管未来,只要这样生活着就好。”
是他乱了,才会忘记她是不会哭的,他的手覆着她的眼,一直不曾拿开,她也没将他的手拿下,就这样静默相对许久,他想打破僵局,却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她盈盈的笑,她说:“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都不说喜欢我,还计较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做什么呢?”
小花本来兴冲冲的将肉呼呼的身子挤在幔帐后,打算看雪歌惹恼兮若,然后被惨惨的修理,可没瞧见兮若发怒,反倒是雪歌不自然了起来,小花顿觉危险,往后缩缩身子,再往后缩缩,可它缩了下面就露上头,顾得了上面就顾不得下头,最终还是被雪歌拎了起来,拿它当台阶下了,小花呜呜咽咽的觉得自己实在命苦。
当晚,兮若对着热乎乎的一大碗肉粥流口水,谁知道才吃了一口立刻变了脸色,小花趴在她身边偏头看她,兮若极困难的咽下口中的粥之后,指着门怒道:“小花,去把你哥给我叫回来。”
小花顿时来了精神,双目更是放出了炯炯光芒,从床上一跃而下,圆滚滚的身子肥肉乱颤,一溜烟跑出了辎车,不多时就咬着雪歌的衣摆将他拽了回来。
兮若板着脸看着雪歌,伸手指了指那碗肉粥,冷声道:“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雪歌挑了挑眉,轻道:“哦?”
兮若皱着小脸道:“这么难吃,你打算饿死我和孩子么?”
雪歌疑道:“怎么会难吃呢?”
说罢慢悠悠的挪到兮若身边,慢悠悠的挨着她坐了,慢悠悠的拿起羹匙舀了半匙送到自己嘴边,当着兮若的面将那半匙肉粥吃了下去,然后偏头看着兮若,慢悠悠道:“你看,好吃极了,莫不是你的味觉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