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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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多大的危险才是雪歌那话的重点,雪歌说他此时此刻都在利用他们,果真如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厌恶接触
拖着沉重的步子,背对冉冉而升的朝阳,心中揣着化不开的绝望,终究还是绕回到了公主府外。
被晨曦笼罩着的公主府,当真像传说中的黄金屋,可这座本朝最奢华的府邸,却透着和它显赫背景不相匹配的清冷,街上早已人来人往,这里却是门可罗雀。
三年前,凤仙桐兴冲冲的将玉雪歌从宫中接了进来,在她为自己能囚住玉雪歌而沾沾自喜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境遇,那些散失在萎靡时光中的过往,有几人看得分明:到底是谁囚住了谁的身心,又是谁蹉跎了谁的锦瑟年华?
“柳柳。”
这一声轻唤,飘渺的仿如天空薄云,纪柳柳身子一颤,迟疑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子。
广袖长衫,银发如瀑,绝艳的脸,温文的笑,看似比落在他身上的晨曦更叫人温暖,可终究也只是看似罢了。
纪柳柳到底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雪歌面前,不理会身在何地,放纵积攒了十年的泪水倾泻,说不清是因惦着锦槐还是因即将到来的分别,越哭越觉悲伤无助,却没有可供依靠的臂弯。
许久,清冷的药香慢慢萦入鼻间,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一角白色的袖摆,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纪柳柳身子霎时绷紧,十年来,她与他第一次这样的靠近,不再细究缘由,由着自己的心意展臂抱紧雪歌的腰身,贴靠着雪歌腿前,哽咽道:“我到处都找遍了,可是找不到锦槐,求公子让我们姐弟见上一面,如果我们姐弟当中必须有一个人去死,那就让我替他去,我的爱情已经绝望,如果连亲情也没了,我不知在公子不要我之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雪歌的手依旧搭在纪柳柳的肩膀上,面色如常的听她哀求,声音无波无澜道:“柳柳,我从未想过要让锦槐死,你和他不会分开太久,不管三天后发生什么,答应我,带着锦槐离开,不要想我,也不要恨我,忘了我,全当从未认识过我。”
这些很像遗言的话让纪柳柳无法是从,只是木然的抬头望着雪歌的笑颜,喃喃道:“公子。”
雪歌轻轻拍了拍纪柳柳的肩膀,随后从她的缠抱中退离,与她拉开到先前的距离,淡淡道:“如今你该明白,先前我不和任何人亲近,并非是因我身染剧毒,怕伤害到谁,只是极其厌烦这样的肢体接触,正好又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拒绝理由,其实,在我眼中,你和凤仙桐的区别并不大。”望着纪柳柳难以置信的表情,雪歌微微的笑,顿了顿,复又接续道:“都是一颗不可或缺的棋子。”
这样直白的伤害令纪柳柳无法承受,有些歇斯底里的绝然,霍然起身,眼角的泪水越滚越凶,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脸,口不择言道:“真的都是棋子么,那么十七公主呢,在公子的眼里,也当她是棋子吧,公子若当真厌恶肢体接触,又岂会三番两次的去对十七公主做出那般亲昵的举动?”
纪柳柳想不明白自己这样说的目的,或许是想推敲出雪歌话中的漏洞,继而推翻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颗棋子的说法,也或许是想让自己死心个彻底,总之她逾越了,在看清雪歌银色的眸霎时透出堪比寒冰的冷觉时,纪柳柳明白自己在他心中当真一无是处,先哭后笑,絮絮的念着,“我懂了,懂了……”
随后转身离去,直到单薄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隐在暗处的凤九才踱步来到雪歌身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巷,语调平和道:“或许我从未将你看透,至少对待纪柳柳,你不是全然无心的人。”
雪歌勾了勾唇角,听见纪柳柳的追问之后,有那么一瞬,他的思绪是空白的,回神之后,纪柳柳已经离开,这样,其实也不错。
对于凤九带着玩味的探究,雪歌只淡然道:“她才是你的亲妹妹。”
一句话已将自己的行为解释清楚,凤九愣在原地,直到雪歌走远才回过神来,可这里也无那抹纯白的身影。
那厢将军府的地牢中,兮若夜里吐得有些虚脱,一早便有丫头过来伺候了,却不见春儿,那两个小丫头做事很利落,可一直垂头不语,连看兮若一眼都不敢。
中午亦然,直到晚饭还没见春儿,兮若有些闷不住,出声询问了,谁知两个丫头一听,皆是面色苍白,唯唯诺诺的回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来,叫兮若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两个小丫头却趁势收拾了食盒,仓皇的退了出去。
从被墨羽关入地牢,直到三顿饭过后,依旧见不到春儿,兮若才出现了渴望出去的念头,她先前太想逃出去,却忘了一旦事情败露,会给春儿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越是想到这点,越是无法淡然处之。
正在兮若焦躁不安时,地牢石门突然敞开,一个低沉的女声淡淡道:“好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随后是莫桑恭敬的回应,“娘,您多加小心。”
莫夫人轻道:“我心中有数。”
石门复又合起,莫夫人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个青瓷碗,步调沉稳的走进地牢,将手中托盘搁在一边的桌子上,回身直视站在牢门前的兮若,轻声道:“公主。”
兮若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只青瓷碗,听见莫夫人的招呼后,才转回视线对上莫夫人,无力道:“你是来给我灌药的?”
莫夫人轻点了点头,叹道:“公主何必为难自己和将军大人呢,只要喝下这碗药,一切都会过去的。”
兮若无力的冷笑一声,“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怎么就是难为墨大将军了,莫夫人,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糊涂的人,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墨大将军的,你心中也是有数的,同为母亲,应该能体会我心中的感觉。”
莫夫人静默的看着兮若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声调平板道:“如果有人杀了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对他?”
兮若看着莫夫人,心中几番思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莫夫人涩然一笑,声音低哑,“我知道大殿下已将他的身世告诉你了,那么我也不瞒着你,二十年前,我的夫婿和我的儿子,因掩护大殿下逃脱凤华雄的捕杀而死于乱箭,莫桑是莫提收养的北夷旧臣遗孤,莫提是北夷王宫的内侍总管,这府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和凤华雄存着不共戴天的血仇,他们对你的冷淡白眼,与别的府中那些狗眼看人低并不相同,他们之所以没杀你泄愤,完全是因为你的母妃也是死于凤华雄之手,还有你这些年的境遇和令人感觉亲切的笑容,可是你觉得,在这样环境中生出的孩子,会健康的成长起来么?”
兮若看着莫夫人,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弱声道:“我可以带他远走高飞,隐姓埋名的生活一辈子。”
莫夫人摇头,“公主觉得可能么?”
兮若咬唇沉寂,不再抬头看莫夫人,莫夫人的话或许有道理,可兮若并不会因这三言两语而动摇,魔怔了似的,只想着拖延时间,寻找时机,片刻后,兮若轻言慢语的问道:“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我希望看见我的丫头春儿,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莫夫人平静道:“公主放心便是,待到公主落胎之后,她会回来伺候公主的。”
这算不算是威胁?不过既然是威胁,如果她没有就范,想来春儿也是安全的,兮若渐渐放了心,又把视线转到那只青瓷碗上,昨夜她打翻了墨羽递过来的那只碗,盘算着如果莫夫人要强行逼她,她能否有机会再把这碗打翻?
莫夫人看着兮若视线的游走,轻叹了口气,回身将药碗端起来,送到扒着栏杆的兮若面前,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如果公主想倒掉这碗药,我也无力阻止,不过我与公主说个明白,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碗,这个孩子你是保不住的,拖得越久,对公主越没好处。”
兮若轻笑了起来,将手探出栏杆,接过莫夫人手中的药碗,看了一眼,当着莫夫人的面将碗中的药汤缓缓倾倒,漫不经心道:“如果这世上当真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之所,你口中的没有好处,或许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你恨着我父皇,因他害死了你的夫君和孩子,可如果墨羽强行落了我的胎,又何尝不是我的杀子仇人,或许在你们看来,这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个人,我的坚持有些不可理喻,可仔细想想,墨羽不相信我,甚至连他的亲骨肉都不放过,即便我屈服了这次,那下一次呢?”
莫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兮若,随后伸手接过兮若倒了个一干二净的青瓷碗,轻道:“你恨大殿下?”
兮若浅浅笑:“我不曾怨过命运不公,但我无法原谅不相信我的人,我的母妃就是死于父皇的猜疑,这些,想必你也知道。”
第一百二十章 我跟你走
听着地牢石门合起的声音,兮若沿着栏杆缓缓瘫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这已是墨羽的第二次出手,好在莫夫人并不十分逼她,可她知道好运不会一直跟着她,伸手贴靠着自己的小腹,喃喃的念:“这一回我们又赢了,宝儿莫怕,不管去哪里,娘都会一直陪着你。”
声音空洞飘忽,却承载了兮若的决然,莫夫人终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漠,还是出声提醒了兮若,墨羽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杂乱的思绪中突然跃出了一段尘封的过往,那些在宫中典史上寥寥的几笔:德昭十五年夏末,贵妃安思容毒杀十八皇子,认罪伏诛,帝赐白绫,殁。
民间亦有许多版本,可真像如何,却是无稽可考。
在这一瞬,兮若却有了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母妃的绝望她似乎懂了,传闻中父皇赐的白绫她是见过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太小,对很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如今想来,即便父皇再恨母妃,也绝不会赐两条白绫的。
七岁的她误闯进了母妃缢死的安吉殿,看见悬吊在大殿横梁下的母妃,震惊惶恐,分辨不出父皇手中抓着的白色织物究竟是什么,隐约瞧见上面血迹斑斑,当她被甩出去挣扎的爬起来后,父皇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她是孽种,她脑子浑浑噩噩,却还是瞧见了父皇的嘴角,还有明黄的前襟子上亦有斑驳血点子,而那条先前父皇抓在手中的白色织物散落在地,被风吹展开来,飘飘扬扬,竟是很长很长的白色绫带。
突然浮现的回忆令兮若笑出了声来,喃喃道:“父皇,你果真是爱着母妃的。”
笑过之后又是一派落寞,其实那个时候如果母妃服软,或许结果不致如此,可是服软之后呢,会是一再的妥协,母妃早已料定了这点,所以才那么决绝,父皇说她的个性与父母没一点相似,其实,只是父皇看不透,她的倔强承袭自母妃,只是母妃样貌太过柔美,将她的倔强遮掩住罢了。
母妃的笑脸真美,母妃的声音真柔,母妃拥着她说:“若儿,你是南国真正的公主,母妃不想你将自己锁在仇恨中,母妃只望着你过得幸福,不要去恨你父皇,他只是被禁锢在了凤氏陋习中的一个可怜人罢了。”
母妃,至死也爱着父皇!兮若迷迷糊糊的想着,在她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爱不爱墨羽之前,已经倚着栏杆昏昏的睡了。
夜深,没有兮若在的落芳居清冷的叫人难以忍受,先前莫夫人已来回过他,说那个孩子一旦打了,怕他当真就留不住兮若了,他沉默了良久,最后也只是低沉的回了一句,“如果留不住她的心,至少还拥有她的身,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莫夫人定定的审视了墨羽落寞的表情半晌,幽幽一叹,“轩辕氏的痴情本是桩佳话,可惜乱世动荡,儿女情长会短了英雄气概,尤其大殿下还爱上了仇人之女,此时的痴情,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墨羽垂了眉目,淡淡道:“她既然喜欢孩子,只要留住她的身,总还有机会的,为了复国,我一直像个傀儡一样活着,很是乏味,如今总算找到了乐趣,奶娘,帮我留下她,就当是我这些年乖顺,给我的赏,我不贪心,只要一个凤兮若就足够了。”
莫夫人还能说些什么,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和他父王其实很像,都是纯良敦厚的性子,变成如今这种阴晴不定的暴戾性格,不过是被他们这些心中有恨的人逼迫养出的罢了,六岁那年的突变对他来说很不适应,整整半年时间,他睡不安稳,时常在半夜哭喊的醒来,支离破碎的片段,全是母后、父皇还有尘羽,他被莫提逼着杀人那年也才七岁,杀人之后,窝在她怀中,身子抖得像风中落叶,稚嫩的声音无助的哭叫,“奶娘,全是血,全是血,母后那个时候就全是血,然后我就再也看不见母后了,那个人是不是像母后一样死了,奶娘救我,我不要他死,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莫总管说他不会死,可是怎么有那么多血……”
伸手拂去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