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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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会纵容她,不是么?
果不其然,那鞭子梢距她寸余被墨羽扬手从容捏住,她抬眼对上他,看清他眼底氤氲开来的怒气,适才佯装柔弱的更往他怀中贴了贴,娇娇柔柔的叹息道:“将军大人,吓死妾身了。”
墨羽未置一词,轻轻一扥,那厢死死抓着鞭柄的凤仙桐便狼狈的跌倒在地,侯在一边的总管高兴瞧见凤仙桐跌掉之后,眼底闪过讥笑,面上却挂着惶恐,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去搀扶凤仙桐,细声细气的关心道:“公主殿下,可有跌伤?”
凤仙桐粗蛮的扫开高兴伸过来的手,趴在地上哭喊道:“墨羽,你怎能这样待本宫?”
听见凤仙桐的诘责,兮若撇撇嘴,想是当见好就收,该她退场的时候了,却不想挣了挣,墨羽并未如她所料的放开她,反倒拥着她的腰转身对上凤仙桐,淡漠冷声道:“公主方才要伤本将军的女人,本将军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何以为圣上护江山?”
兮若悄然抬眼望向墨羽清冷美好的侧脸,即便明白他这话没半句真心,却还是在心底喟叹,若然有一日,他真心实意的对哪个女子说情话了,想必,明知道是要命的陷阱,也没几个能躲过——瞧瞧,假话也被他说得这样动听不是么!
好在她知他算计,漫不经心的转眼去看凤仙桐,却也错过了他低头研究她的视线。
凤仙桐还赖在地上,只是先前涨红了一张俏脸,此时却是血色尽退,眼角水泽大片,糊了惊心妆点的胭脂水粉,看上去比那戏台子上的丑儿还要勾人发笑,见兮若看她,才回过神来,却无暇理会兮若,只是痴痴的望着墨羽,服软道:“墨羽,本宫做错了什么你便直说,没必要这样吓唬本宫,那贱人跪祠堂的时候,你还同本宫在一起的,本宫不信你当真将她当做是你的女人护着,何况——何况本宫也是你的不是么?”
墨羽并未去看凤仙桐,松开兮若的腰身,转为牵起兮若,对高兴颔首道:“劳请高总管引路。”
高兴看了看凤仙桐,随即直起身子,小心赔笑道:“宫轿已然备好,驸马、公主这边请。”
墨羽牵着兮若的手缓步而行,路过凤仙桐身边时,淡然的留了句:“至少,十七公主已经是本将军名正言顺的夫人。”
凤仙桐垂下去抓墨羽衣摆的手,眼睁睁的望着墨羽与兮若并肩离开,半晌,咬着嘴唇爬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冠上你墨家的姓氏就可被你宠着是么,墨羽,你等着!”
说罢转身快步向立政殿奔去。
那厢兮若将凤仙桐发狠的话听得清楚,抿抿嘴角,梨涡浅浅的很是可爱,低头看着被墨羽空无一物的右手攥着的手,这个触动还算是很大的,三天前大婚,他用这手牵着纪柳柳走在她前面,目的不过是要羞辱南国皇室,此刻,他还是用这手牵着她,却是要刺激凤仙桐,她不觉得他方才的话是为了要逼着凤仙桐嫁给他,但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是不明白的,只是清楚,这人的一举一动,背后肯定有他必然的算计,十足小人!
“看够了?”
冷冷的口吻,听不出喜怒,兮若突然绽开一抹笑,声音柔柔的回道:“将军大人这手生得很是好看,妾身情难自禁……”
墨羽挑了挑眉梢,冷声道:“女人太过聪明,不是桩好事。”
兮若笑容不改,喃喃的回道:“幸好妾身资质愚钝,比不得十四皇姐的聪慧可人。”
墨羽突然毫无预警的笑了起来,半晌,洒然道:“若换了场合,本将军会当你是醋了。”
兮若面不改色的点头道:“妾身念着跪在冰冷的祠堂时,将军大人却与十四皇姐翻云覆雨的,就觉得这胃里一阵阵的酸着,方才还以为妾身是又病了,经将军大人提点,才悟了,却原来是醋了。”
醋了——醋你个大头鬼,吐了还差不多!只不过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那笑到脸抽筋的老太监,她自是要跟他好像很浓情蜜意罢了。
墨羽顿住了脚步,偏过头来望着她,半拢的墨发散在肩头,衬着肌肤莹白,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宫墙森然,却好像有一树繁花悄然绽放了,将这里的风景妆点的独好,只因,他在。
他越是人模人样,她心头便越是觉得可惜,黑心烂肚肠的小人,却长成这般模样,实在造孽。
“本将军想……”
这一日阳光真暖,他的笑更比阳光暖,还可以更造孽一些么?久久,墨羽终未将话说个囫囵,牵着她的手钻进同一顶宫轿。
本是准备了两顶,可墨羽既不舍得与兮若分开,高兴也不强拦着,昨天德昭皇帝还发愁来着,因得了兮若被墨羽惩处的消息,只怕先前的算计落了空,今日却见墨羽宠着兮若,如此,那桩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厢,凤仙桐跌跌撞撞的冲进立政殿时,张皇后正倚着贵妃椅上,手中托着一碗茶,斜睨着凤仙桐灰头土脸的狼狈样,颦颦眉,略带了责备的口气说道:“身为南国最尊贵的公主,你是越发没个样子了。”
凤仙桐听见张皇后的声音,微微定了定心神,可声音犹带着抽噎,断断续续道:“母后,墨羽他,他和那贱人好了——他为了那贱人对儿臣动手。”
张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端倪着凤仙桐的表情,沉声道:“怎么?”
听见张皇后的关心,凤仙桐快速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张皇后眼前,伸手扯着张皇后的裙摆,呜呜咽咽的说道:“母后,你下道懿旨,让墨羽娶儿臣为夫人吧?”
张皇后手中茶碗一颤,倾出些茶水,半晌,喃喃的说了句:“他莫不是知道了本宫的心思?”
第二十六章 非他不嫁
二十多年前,天下最有名的两个美女,被世人并称为‘南娇北艳’,‘北艳’便是北夷王后,北夷国破当日,自戕身亡,传说其性格强烈,爱憎分明;而‘南娇’则是兮若的母妃,被吞并的南方小国献上的公主,水样的女子,温温婉婉,凡事漫不经心的形容。
北夷轩辕皇室宫中多半只储着一个王后,而南国却是不同,自天下三分百余年,后宫一向很是热闹,养着千八百的妃子、美貌宫娥再寻常不过,天下文人骚客多喟叹,北夷轩辕氏有着皇族难得的痴情专一,而南国凤家却是集天下至淫之首。
北夷终究国破了很多年,旧事烟化成昨,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这些年,百姓茶余饭后,关起门来闲磕牙的也只剩南国那桩桩件件的秘辛了,传说‘南娇’安思容入宫之后,德昭皇帝对其隆恩盛宠,野史中曾有过那么寥寥的几句无稽可考的记载,说德昭帝曾有为安思容废三宫六院的念头,最后不知缘由不了了之,张皇后就是在安思容最得宠的时候入宫的。
张皇后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可到了安思容面前就暗淡失色,谁曾想过暗淡失色的张皇后却赢了安思容,陪着德昭帝从盛年到暮年。
既是赢了,总有几分道理,她在样貌上比不过安思容,便在旁处补足,十八岁入宫,二十岁便著了《妇行》,以己作范本,为天下女子做言行举止的指引。
这么多年,无论何时,张皇后总会拿出最好的一面示人,即便是当着自己的亲女儿亦然,如此,她方才倾出的茶水便很不寻常。
那茶渣子有几片落在了凤仙桐脸上,令她止住哭闹,抬眼错愕的盯着张皇后,这样的哭闹对于张皇后来说早习以为常了,自打凤仙桐有记忆开始,只要遇上不称心的时候,就跑到立政殿闹上一闹,闹过之后,一切都会合着她的意思办,奶娘说,凤仙桐身上还担着张皇后对早夭的十八皇子的宠爱,怎能不要风得风?
凤仙桐倚着张皇后的宠,很是娇蛮,不过心里头还是分明张皇后脾气,许久,凤仙桐才怯怯的问了,“母后,您说什么?”
多年的举止得宜,纵然有些失态,不过须臾便回了神,将手中的茶碗递给身后候着的宫娥,接过另一个宫娥递来的绢帕,轻轻擦了擦手,放下绢帕之后,淡淡的开口道:“都退了吧。”
宫娥得令,施礼过后,鱼贯而出,待到主殿内只剩下她母女二人之后,张皇后才拉着凤仙桐的手缓缓道:“母后这几日想着寻你说些事情,你来的正好,起身坐到母后身边来。”
凤仙桐见张皇后一脸严肃,且先前与往日不同的形色,倒也不敢造次,乖乖的起身挨着张皇后坐下了。
张皇后抽出随身携着的绢帕轻轻拭去凤仙桐哭花的妆容,细细的将她望着,许久,才叹了一声:“转眼时间,你已经这般大了,总不好一直耽搁着,是该寻个婆家了。”
凤仙桐心头一动,脸上现出欢快的笑,撒娇道:“母后是打算允了儿臣的恳求么?”
张皇后替凤仙桐擦脸的手顿了顿,随后缓缓的收回,将绢帕摆在了一边的三足几上,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仙桐,西番赤德赞普的大王子牟刺的王子妃两个月前没了,至于牟刺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必母后碎碎的念叨,日前母后已和赤德赞普商量,将你许了牟刺。”
凤仙桐愣怔了片刻,随后猛然站起身子,对着张皇后急声道:“母后,您明明知道儿臣非墨羽不嫁,而且含蕾如今是赤德赞普的宠妃,如今你硬要做出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打算将儿臣往死里逼?”
这样的反应全在张皇后的意料中,倒也不怪凤仙桐失了礼数,待到凤仙桐说完之后,才淡声道:“含蕾自小也是你舅父心头的肉疙瘩,可十六岁便替你嫁了赤德赞普,母后当初是藏了私心,觉得赤德赞普那么大的岁数,怎能配得上母后的掌上明珠,可如今不同,这两年含蕾将赤德赞普迷的过了些,不料牟刺趁势揽权,母后记得你曾说过喜欢牟刺的,能得了这么个驸马,也算不错的,若你实在还念着墨羽,母后给你句准话,只要你将牟刺稳住,将来母后一定让你得到墨羽。”
凤仙桐连连摇头,她眼中心底全是墨羽,什么权势纷争全不在她的算计里,听张皇后的口气是打算当真让她嫁了,声音愈发的拔尖,“那个时候儿臣没见过墨羽,当然会觉得牟刺是这天下少见的站在雪歌面前不会太过失色的男人,可如今儿臣认识了墨羽,儿臣说过很多次,除了墨羽,儿臣谁都不嫁,母后如果一定要嫁个公主过去,就把兮若那小贱人送去,正好把墨羽让出来给儿臣。”
她母女二人都想让对方理智些,可到头来却是谁也劝不住谁,最后以凤仙桐愤恨离去收场,张皇后揉着太阳穴坐在空荡荡的正殿里,许久,咬牙切齿道:“墨羽,本宫当真轻看你了!”
说完才想起被凤仙桐这一闹耽搁的正事,出声唤了心腹太监连海,问过才知,墨羽和兮若已经到了两仪殿,墨羽进了两仪殿不多时便又离开了,德昭帝在墨羽出门后遣开了殿内候着的太监、宫娥,说要与兮若单独聊聊,令旁人不得搅扰。
得此消息,张皇后冷哼一声,却也只是吩咐连海命监视着墨羽的人多加谨慎,如果被墨羽发现,就拿自己的命抗下一切。
连海得令之后并不多舌,躬身退下了。
殿内复又清冷,张皇后斜身倚在贵妃椅上,微垂着眼,一手轻按自己的额头,心思沉沉浮浮,堵得有些难过,她最宠爱的女儿并不能助她成就大业,非但不帮,还要同她使小性,每每遇上这样的情况,总要想起当年早夭的儿子,聪颖伶俐的,如果还活着,现在也该能替她分忧解难了,却枉死了,都是那一对母女的罪过……
第二十七章 儿臣嘴馋
端坐绣墩之上,靠在雕花案旁,有茶香怡人,宫娥陆续奉上玉露团、贵妃红……唇齿间似乎有化不开的浓香从飘渺的记忆中润透开来,渐至鲜明。
锦绣山河的屏风挡了从窗口灌进来的清风,一并遮了兮若的视线,耳畔有檐铃脆响,就好像那年母妃附在她耳畔软语轻言时听见的铃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真正的公主,是母妃的骄傲……”
闲杂宫奴退下后,坐在兮若对面,笑容和善的德昭帝慈祥的开了口:“若儿,朕还记得,这些全是你最喜欢的,来尝尝,可还趁口。”
视线淡淡扫过铺陈的满满当当的案面,脑子里突然跳出墨羽出去前那饶有兴趣的浅笑,德昭帝说西番新近送来了几样稀罕物,墨羽说自己想念一个故人,不管理由多么浅白可笑,他二人是一拍即合,墨羽离开了,将她独自留下面对德昭帝的虚伪假善——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会坐在一起,给她表演半斤八两的做作。
兮若哼笑一声,抬了眼,视线清澈的望着德昭帝,语调软软滑滑的应道:“可是,儿臣早已经不喜欢吃这些了。”
德昭帝捏着一块贵妃红向兮若这头递来,听见兮若的话,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须臾,转了动作,将那贵妃红送到了自己口中,待到咽下之后,用丝帕轻轻擦了擦空无一物的唇角,才幽幽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兮若依旧视线清澈的对着德昭帝,淡笑着应道:“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