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皇妃-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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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走过去,将手上的袍子披到了她的身上,静汐伸手将袍子裹实得更紧了些,似乎想要汲取这个世上最后的温暖。
可为什么披着袍子还觉得那么冷呢?冷到早已不知道身体上到底是哪一个地方在痛。
隔了一日,雨过天晴。一早,和煦的阳光暖暖洒向大地,树叶上、花瓣上沾着的水珠颤动欲滴,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雨后的景色显得更为清新怡人。
原本美好的清晨却被一阵阵吵闹声打乱,静汐从床榻上坐起,穿好了衣服,起身坐到了镜子前面,将头发随意用一根玉簪盘起。
“小容——”揉着额头唤小容的名字,一大早上的,这丫头跑哪去了。往常这个时候,小容应该早已准备好了热水。
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小容神色慌张,急匆匆地走进来,说话都有些结巴:“王……王妃,您醒啦!”
“外头出什么事了?”外头的吵闹声还未消停。
小容抬起头,眼睛还忍不住瞟向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王妃,王爷回来了!”
“什么?”静汐放在眉心的手一顿,明眸深邃,怀疑自己听错了。
“奴婢刚刚出去给王妃准备热水,没想到才出院子,就撞见巧儿,巧儿说王爷刚回来就往千菱院这里而来,而且……好像很生气,巧儿提醒奴婢,让奴婢小心伺……”
小容的话音未落,玉皓辰便到了门口,一身华贵的蓝色衣袍,披着黑色的披风,风尘仆仆。
因为受伤的缘故,脸上毫无血色,人也清瘦了很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静汐,好像两团火一般要把静汐灼噬。
那天坠崖,悬崖中间的一棵树挂住了他的衣裳,让他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了,困在那里好几天。崖下又雾气弥漫,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一天,一个下崖底寻找晋王的小兵尿急,躲到一边方便,刚巧在悬崖半中间的晋王寻思他的部属肯定会下崖底寻找他,想办法攀住了树枝,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下去,刚巧就落在了小兵的脑袋上。
晋王的衣服,小兵们再熟悉不过了,立刻禀报傅云生,傅云生拿着衣服想了好久,王爷掉下悬崖已经几天了,怎么衣服又会突然之间从天上落下来,应该穿在王爷身上才对吧。
脑袋灵光一闪,他们都是绕路下到崖底,没有攀爬过悬崖……
难道,难道王爷是被困在悬崖半中间?
想到此处,立刻派人编了很长很长的一根绳子,吊着几个士兵顺着悬崖攀爬下去,终于寻到了晋王。不过因为晋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子比较虚弱。
晋王救回来以后,众将士欢欣鼓舞,傅云生将王妃到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晋王,连静汐用弩箭传信给燕夏大军的事也说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晋王妃只是和燕夏谈判,并未想太多。玉皓辰却心里起了疑虑,直觉有些不对劲儿。
傅云生道:“说来也奇怪,王妃为何忽然来此?王妃又怎么知道王爷回京了?”
“对了——”那个姓李的小将想了半天,补充了一句,“王妃听见王爷坠崖的消息,还提到了楚墨麟,就是那个燕夏皇帝,王妃问那个燕夏皇帝有没有事……”
楚墨麟!
玉皓辰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地闷了一锤,瞬间沉到谷底,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是为自己而来,她是为楚墨麟而来。谭静汐,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本王!
包扎好伤口,跨上马便直奔京城,谭静汐,你怎么能这样对本王?!你对本王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吗?
快马加鞭,一刻都不停地赶回了京城,一进王府,他便朝千菱院而来。
玉皓辰望了静汐好一阵子,静汐只是冷冷地看着,只知道一个清晰的事实,玉皓辰没死!他活着回来了!
玉皓辰额间的青筋直冒,上前两步,伸手掐住了静汐纤细的脖子,无比用力,脸上的表情狰狞,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
头上的玉簪骤然脱落,掉在地上摔成了几段,静汐一头青丝披散开来。
“王爷!”小容吓得惊叫了一声,却不敢上前阻拦,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求晋王不要伤了王妃。
第295章 心头血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失忆?”玉皓辰盯着静汐厉声质问,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有太多太多的悲哀。
静汐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脖子因为被玉皓辰用力掐着,有些喘不过气,轻咳了几声,脸上的笑容晕化而开,倾城绝世,却又如鬼魅修罗。
“是……我从来都没有失忆……我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静汐说得很慢很慢,那声音,异常温柔,异常清晰,那语气,带着挑衅。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玉皓辰因为气急,呼吸变得急促,自嘲地笑着,“想不到本王竟像只猴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听见他来了,就眼巴巴地跑去,你把本王置于何地?”
静汐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从你把我带来这里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在我的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玉皓辰的心,被这一句话伤得支离破碎,什么都不是?胸口有一团火猛烈地燃烧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更加用力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血眸阴狠:“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我将所有的荣宠都给了你,事事护你周全,你还要我怎么做?”
无意识之间,玉皓辰放下了王爷的架子,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他是真的喜欢她,在意她。
“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静汐平静地望着玉皓辰:“那就掐死我啊!”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玉皓辰咬着牙关,望着面前这张让他痴恋的容颜,浑身气得直发抖。
可是,手为什么使不出力气,为什么他的手在发抖?
“用力啊,为什么不用力,我死了,就永远逃出你的掌控,永远和他在一起了,你动手啊!”静汐浑然不在意那只放在自己喉咙上的手,不停地挑战着玉皓辰的底线。
“你就这么想死,这么想下去陪他!”玉皓辰的声音尤为冷厉,尤为阴狠,像一头受伤的狼一样,凄厉地笑道,“那我偏不让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做我的王妃,我要你们阴阳相隔,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
“怎样,没见到他一面,是不是很失望?你知道他死之前,我怎么告诉他的?”玉皓辰凑近静汐,抬手轻抚着她的容颜,好似漫不经心,笑得格外俊朗,“我告诉他,你怀了我的孩子,说你忘记了他,说你在我身下献媚承欢的样子有多么**,你说,他是不是死不瞑目?说不定这会儿他正在阎王殿里诅咒你呢。”
“玉——皓——辰!”静汐睁大眼眸,恨不得将玉皓辰碎尸万段,“为什么你不去死?”
玉皓辰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用这种话激墨麟,伤他的心。
玉皓辰的心被刀一下一下地割着,锥心刺骨的痛,你就那么盼望我死吗?
面上笑容依旧:“我是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到我那么好命,居然会被树枝挂到,是不是很替我高兴,我的王妃?”
手一松,静汐一个趔趄,白皙的脖颈上面红红的一片,但她却不觉疼痛。
清丽的容颜上渗出难以言明的伤,似在发问,又似在悲伤:“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玉皓辰看着她眼底的哀痛,痛到他都不忍直视,幽幽地开口问:“他死了,你就那么难过,那我死了呢,你会不会也这么难过?”
可惜,他没有等到答案。
“王,王,王爷……皇上请您进宫……商议大事!”
门口的小厮匆忙跑来,弓腰哈背,浑身哆嗦,都不敢正视里面的人。一听说玉皓辰活着回京,玉皓轩就立马宣他进宫,时下战局吃紧,他们那些恩恩怨怨都先放一放吧。
玉皓辰盯着静汐看了很久很久,手心因为用力,被指甲划破,渗出斑斑血迹:“传本王的命令,从今天起,不准王妃迈出千菱院一步!”
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容,冷哼一声:“你给本王看紧了,王妃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本王一定将你五马分尸!”
小容懦懦地应声,看着晋王离开的背影,那么执拗,却又那么受伤。
那一年,灯火璀璨,月夜下惊鸿一瞥的沉沦,那倾城一笑的倏然心悸,温暖依旧。
然而,所有美好的记忆被现实割裂成碎落的琉璃,一片片熠熠生辉,格外扎眼。
王爷受伤是因为王妃,那王妃这般凄然成殇,又是为了谁。
那个他,是谁?
小容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女子披散着头发,缓缓蹲到了角落里,却不敢上前阻止。阴影之下,早已看不到女子的任何表情。小容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守着她,看着她。
恍惚中听见女子低喃的声音:“楚墨麟,为什么他活着,你却死了,为什么不活过来……”
曾经偷啄浅吻的爱恋,月下携手的恬静,指尖绕柔的岁月,尽皆随着他的死成了再也找不回的梦。
曾经死生契阔,执子之手的誓言,弹指间化成了天人相隔,生死两茫茫,相守无望。
静汐的心,寂寥而绝望,相思与痛失在脑海中徘徊反复,还有谁能来抚平她心口上的伤。
喉间一热,一口心头血涌出嘴角,一滴滴在白纱裙上晕开……
血色残阳西下,勾勒半生的凄凉。
月垂星河,凝眸望月,冷却了岁月的殇。
夜色下,一支开得正艳的花突然之间枯萎,凋零。
静汐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安静得令人心惊。
第296章 白发
初晨的阳光透进了屋,有些刺眼,趴在桌上的小容不舒服地伸手挡了挡,睁开了眼睛。似乎想起自己是要守着王妃,不让她做傻事的,赶紧回头看向角落。
静汐一直保持着昨天的姿势,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静得令小容发慌。
“王妃?”小容慢慢靠近,试探地唤了声。
静汐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小容,清眸如水,无悲无喜,无伤无痛。
见静汐有了反应,小容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走过去扶她起身:“王妃,地上凉,您已经坐了一夜了,当心身子。”
木偶般任由小容扶起,坐到梳妆镜前,小容打开门,屋里顿时亮堂起来,缕缕光线落到了静汐的身上,闪着迷人的光圈。
可是,小容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愕然瞪大眼睛,颤抖地伸出手指着她被鲜血染就的白色裙纱:“王妃,您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血?”
急急忙忙跑到静汐跟前,拉着她白色衣裳查看,一滴一滴干涸的血渍,好像冬天雪地里落下的点点红梅。再一看,静汐的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苍白的容颜,苍白的唇瓣,衬得这些血迹愈发触目惊心。
这是她悲痛成殇的一口心头血,要怎样的伤心绝望才会伤人至此,小容不敢想象。
手碰到那一头披散开来的墨发,勾起几缕放在手心,小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黑色的发丝之间夹着缕缕银丝。
怎么会这样?
小容伸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大叫惊了她,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手心,渗进她的发间。小容压抑地抽泣着,静汐抬头望了她一眼,伸出冰凉的手拉起胸前的发丝,黑发里面的银丝格外显眼,浅薄的目光在发丝上停留,拉起,复又放下。
一夜间,青丝成华发,霜染墨发。
表面上毫发无伤,其实内心深处早已千疮百孔,斑驳零落。
“王妃,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小容,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小容跪到她的跟前,哭得不成人样,抓着静汐的手,想用自己的手温暖着她冰凉的十指。
可为什么,王妃的手依旧那么冷?
她暖不了王妃的手。
伺候王妃久了,虽然也知道她瞒着自己很多事,但毕竟是有情分的,看她伤成这样,小容如何能不担心。
铜镜里的容颜憔悴不堪,披散的发丝掺着斑白的发丝,静汐默默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开口:“小容,帮我把这些白头发都拔了吧。”
拔了,自此之后,心也便真的死了。
“拔了?”小容泪眼婆娑,没反应过来。
“对,拔了。”
“可是,会很痛……”小容站起身,拉着静汐的头发,不敢下手。
“拔了吧。”
现在的她,早已痛得麻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颤抖的手慢慢挑出那些银丝,不忍地闭上眼睛,用力……
这应该很痛,可是王妃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脸色,一点点都没有,她感觉不到痛吗?
一根。
两根。
三根。
……
每拔一根,小容都忍不住掉泪,边拔边哭,将一根根银丝整齐地放在一起,很快便变成了一小撮,洁白如雪,在晨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不得不感叹,这是小容这辈子做得最苦的差事了。
拔净了那些银丝,也便拔净了心头所有的期盼,只能黄泉相见的那一日。
描眉、傅粉、画唇、梳妆……脂粉掩盖了那些憔悴与忧伤,浑身的气质比任何时候都冷。
小容将她那一撮白发放在锦盒中,合上了锦盒,也合上了静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