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空之蓝-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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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站不起来。
观刑的广漠王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被长老们死死拉住。
烈火就这样吞没了那三个年轻人。
——那一刹,所有人看到了奇异至极的景象:被焚烧的女子忽然挣脱了束缚,竟然一手抱着一个王子,凌空腾起在了火海之上!
那一瞬的景象太过于诡异和瑰丽,以至于所有目睹的人说法都莫衷一是,有人说,是那女子背后陡然展开了双翼,如凤凰沐火重生一般从火里飞起;有人说那只是幻觉,那个女子只是被风和火卷起,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刑台下。
总之,那一场悲剧的结果是可怕的:广漠王失去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重伤残废,卡洛蒙家族的嫡系一脉遭到了重创——唯独那个女子安然无恙,只是在火里被毁了容貌,再不复倾国倾城。
广漠王在悲愤之下想要再度杀死那个引来祸患的女子,却被幸存的儿子阻止。垂死的雅格王子甚至在病榻上发了重誓,如果父亲不肯放过这个女子,那么他死后的灵魂也会在火海里永世煎熬,不得解脱!老人的热泪夺眶而出,恨恨地用匕首刺穿了那个女人的裙裾,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个祸水和灾星,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出乎意料地,那个女人却跪在了广漠王面前,说她有办法治好重伤的雅格王子,也愿意将功赎罪。但前提条件是她要带幸存的王子回到故乡:泽之国南迦密林的云梦之城。她将去往那里寻求族长的帮助,借助女神的力量,将垂死的人从黄泉路上带回来。
没有人觉得重伤成这样的雅格王子还有希望活下来——然而,广漠王却相信了。
因为她说她来自那个传说中的云梦之城,居然是一个隐族人。
南迦密林位于泽之国多雨湿热的东南部,面积广大,横跨了神木、博雅和桃源三个郡,起于檀谷,止于天阙山脉。其中多奇珍异兽,每棵树木几乎都有数百上千年的历史,遮天蔽日,茂密的林中没有路,也罕见村落,只在青水沿岸偶尔看到有人类的聚居点,然而第二次去,往往整个村庄却已不再原处。
传说中,在那个密林里存在着一个非常神秘的部落,他们既非空桑人也非中州人,与世隔绝数百年,一直保留着属于自己的奇特风俗,顺水迁徙,行踪不定。在空桑人的史书《六合书》里被称之为“隐族”,史官的批注是“大地上的流浪者,神之后裔”。
虽然这个女子提出的请求颇为奇特,然而考虑到唯一的儿子已经垂死,广漠王悲痛之下却依旧作了清醒的决定,让那个女子把儿子带走,去往她的那一族里寻求治疗,说不定凭着隐族的力量,还真的能让这个仅剩的儿子起死回生。 txt小说上传分享
《羽·青空之蓝》第七章 盗宝者琉璃(9)
那个女子用面纱蒙住了脸,向着悲痛的老人深深行礼告别,牵起赤驼带走了重伤的雅格王子——那,也是卡洛蒙家族的人最后一次看到她。
后来的事情,就开始语焉不详。
世人所知道的只是雅格王子果然活下来了,并且在一年后被一对朱色黑色大鸟送回到了铜宫。然而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却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大家猜测或许她是觉得无颜再见卡洛蒙一族,所以选择了回到故乡,再不出山。
然而,伤愈的雅格王子却始终对那个女子魂牵梦萦——甚至在他成为新任广漠王后,依旧不曾娶妻,继续着对她的寻觅。他几次三番回到那片密林里去寻访她的踪迹,沿着青水流域上下求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那个女子,仿佛是从那片青翠茂密的森林里彻底消失,宛如梦幻。
然而,在他第九次返回铜宫时,却出人意料带回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时候,离那个神秘女子消失已经有十七年。年轻的广漠王并没有解释那个叫“琉璃”的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然而,所有人都从他那极度溺爱、百依百顺的态度里,明白她一定是“那个女人”所生的孩子——不过,她的生身父亲又是谁?到底是死去的卡塔王子,还是雅格王子?或者,是丛林里不知道是谁的杂种?
没有人敢问这样的问题,谁也不敢再去触碰王者心里这个巨大伤疤。族人们默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并按照王族里同辈的排行,称呼她为九公主。
在卡洛蒙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里,她的地位非常微妙:她的父亲,三十八岁的广漠王极度宠爱她,溺爱得近乎当年对她母亲的百依百顺。然而族人们都厌恶她,因为她和她的母亲引发了当年令卡洛蒙家族名声扫地的一场大灾难——然而,因为她是广漠王唯一的孩子,所有人表面上又不得不对她讨好有加。
她从来不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在南迦密林里的童年,如果有好奇或者不怀好意的人们坚持要问,她就开始编造各种各样的谎言。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环境里,三年过去了。那个叫做琉璃的少女不曾长大,外貌和身材都停留在三年前来到铜宫的模样,变成了一个越来越令人头疼的角色,顽劣而桀骜。
大胆到居然闯入了这个狷之原的禁地里。
溯光看着这个少女,问:“卡洛蒙家族的人,为什么会来到狷之原?”
“怎么?难道这里是你的私家地盘,别人不能来?”琉璃看到他面色不善,不觉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是自个儿偷偷出来的,连父亲他都不知道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溯光蹙眉,“狷之原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还能做什么?”琉璃眼睛一转,大大方方地一摊手,笑,“盗宝者么,来这里当然是因为找宝贝了!”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意料之外,溯光一时间怔住:“寻宝?我以为卡洛蒙家族自从封王后,早已金盆洗手,多年不做盗墓这种营生了呢。”
“嘿,和你老实说了吧!”琉璃抛了抛手里的魂引,金色的罗盘急速旋转着落下,被她一把握在手心,“九百年前那个‘神之时代’里,女剑圣慕湮封印了破坏神附身的破军,从而帮助空海之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是不是?”
溯光颔首:“不错。”
“那就是了!”琉璃双手一拍,笑了起来,“我这些年千辛万苦地查到了:原来慕湮剑圣最后封印破军的地方,就是在狷之原的这座神山里!”
对普通人来说,这不啻是一个惊天的秘密,然而溯光只是冷冷反问:“那又怎样?” 。。
《羽·青空之蓝》第七章 盗宝者琉璃(10)
“咦,难道你早就知道了?”琉璃很机灵,立刻反应过来,“喂,你到底是谁啊?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别管我是谁。”溯光有些不耐,“只要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稀世罕见的宝物!”琉璃的眼睛灼灼发光,“传说中空桑女剑圣用光剑封印了破军,并将含有‘护’之力量的‘后土’神戒套上他的左手,镇住了破军体内的魔之力量——哇!剑圣用过的光剑,还有和‘皇天’对等的神戒‘后土’!”
“你……”溯光一时无语,“真的是为了盗宝才来的?”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才来到这里——”琉璃叹气,指着自己身上多处淤血伤痕,“先是从宝库里偷出魂引,然后借着它的指引一路寻来:先进了空寂山下的女剑圣古墓,结果在那儿什么都没发现。然后冒险来到狷之原。为了能翻过迷墙,我还扒了件衣服混充空桑士兵。结果——”她顿了顿脚,骂了一声:“该死的!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只看到一地的尸体。真倒霉啊。”
“什么?”溯光眼神忽地凝聚,“你居然闯进了那座空寂古墓?”
琉璃觉察到了他不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我可什么都没动!只是好奇,空手进去,空手出来——出来时我还恭恭敬敬地给慕湮剑圣上了三炷香呢!”
“……”溯光本来有怒意,被她这么抢先一说倒反而不能发作,沉默了一下,只道:“你在里头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琉璃撇了撇嘴,非常失望,“空荡荡的,只在最深处的水池里有一座玉雕的塑像。”
溯光骤然警惕:“玉雕塑像?”
“是啊,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落款是‘弟子西京谨立’——估计就是慕湮剑圣生前的模样吧?”琉璃歪着头想了想,“说不上非常美,但是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很安静,只是远远望着,好像所有杂念就都消失了一样。”
“嗯。”溯光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还觉得那座雕像对我笑了笑呢!”琉璃继续道,“不过除了这个,墓室里什么都没有,我把里外都翻遍了,也只找到一些书籍啊文卷之类的……”
“什么书卷?”溯光霍然警惕起来,“是剑谱?”
“怎么可能是剑谱?如果是我还不开心死了!”琉璃嘟囔着,从怀里拿出一卷东西,“喏,我抄下来了一些,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给你看也无妨。”
那是极薄的蝉翼纸,用苍梧郡里出产的隐墨竹制成,专门用来拓摹或者抄描之用,只要一展一压,便能将纸上墨迹吸入,自动生成一份一模一样的新品来。这种东西名贵非常,据说在叶城一张便可卖到一个金铢,只有巨富人家才能用得起。
溯光看了这个少女一眼,接过来看了看,脸上微微一变。
“喏,跟你说了不是剑谱。”琉璃指着上面的字迹。
“嗯。”溯光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神却一直凝视着那一张拓下来的纸上。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纵着,横着,斜着,层层叠叠写满——看字迹应该是男子手笔,似乎是写的人也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反复复只是同一句话: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看着上面的字,默不做声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琉璃见得他长久出神,忍不住好奇,“你知道是谁写的么?”
溯光没有回答,只是把纸还给了她,转开了话题:“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狷之原太危险,去盗前代空桑王陵岂不是更划算?” 。 想看书来
《羽·青空之蓝》第七章 盗宝者琉璃(11)
“嘿嘿,帝王谷我两年前就去过啦!”琉璃将那张纸拿回来,小心地收好,“卡洛蒙家族和光华皇帝立过约,不能再去动皇家陵墓,我也是只下去看了看就空手回来了。”
“哦。”溯光看了她一眼,“只是去看看?”
琉璃哼了一声:“别以为盗宝者就只认得钱!人各有志嘛——我从南迦密林里出来时就有一个梦想:要走遍云荒大地的每个角落,看遍奇景,吃遍美食,用五年做完别人一生要做的事情!”
“五年换一生?”溯光笑了笑,“好奢侈的愿望。”
“没办法啊……我的时间不多。”琉璃嘀咕着,垂下了眼睛——那一瞬,她明媚跳跃的目光里浮现出与性格不相符合的忧伤,仿佛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溯光看着她那一瞬的表情变幻,眼里露出了深思的疑问。
这个看似开朗活泼的少女,内心里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吧?
然而刚说到这里,她忽地醒悟过来,反问:“那你来这里又是干吗?鲛人?”
溯光没有回答,也不打算回答——既然已经问完了想要问的事情,他便将这个贸然闯入的少女扔到了一边,继续将那些冰族战士的尸体挪出洞外。
等一切工作都做完,他走出密室,站在门外看了一眼琉璃。
“噢!”琉璃不等他说话便立刻自觉走了出来,生怕落后一步,就会被这个奇怪的人生生关在了山腹深处和亡灵为伍。一路走,她一路回顾着洞穴深处那一道奇特的光魂,带着敬畏和不解,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在洞穴里折腾了半天,外面已经是下半夜,血红色的上弦月悬在头顶,黑色的沙漠绵延无尽,无数的萨特尔呼啸着在山周围盘旋,仿佛苍黄的丛林。然而奇怪的是,那些云集的魔物却始终和这座山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敢过分靠近,仿佛敬畏着什么东西。
等她退出山外,溯光便俯下身双手撑住地面,低声念了一句。只听轰然一声响,支离破碎的大门重新延展,闭合,仿佛有了生命一样自行生长,转瞬重新完好如初。
“好厉害!”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他施展术法,她还是忍不住惊叹。
溯光没有理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将手按在心口上。等消耗的灵力慢慢恢复,便将那些尸体堆到了洞穴外的那片开阔平地上,一具一具放好。他俯下身整理一下那些战士的遗容,将每个人的剑都放在他们的胸口——同样都是战士,虽然为了不同的国家和族人而战,他们的死亡依然值得尊敬。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琉璃在一边看着,嘀咕,“这一路上的机关都是他们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