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四奏-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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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长生驻脚停步,指着黄门道:“我们走了大约有六百多步,想必已经走完了秘道,这便是那扇活门了。”司空佩点头道:“不错,门后就是地牢。”声音微微颤抖,难掩兴奋之色。丘长生问道:“三个长老都不在,留下甚么人负责看守地牢?”司空佩道:“我刚才点数过了,几个厉害角色都上了龙门山,留下看守的人,厉害不到哪里去。”
丘长生知她对庄内的人物了如指掌,她既然说地如此肯定,多半是不会错,当下贴壁倾听,前后两端各有脚步声自远端响起,过了片刻,两拨人逐渐靠近,步伐声好似就在耳旁,再过得片刻,又各自逐渐远去,如是往复不断,脚步声时强时弱,却绝无停止之意,除此之外,别无他音,可见这两拨人极是凝重,不敢有半句笑语。他扭头低声道:“先把油灯熄灭。”
司空佩会意,吹熄了左侧的四盏壁灯,再吹熄右侧四盏,秘道内登时一片黑暗,待双眼适应了黑暗后,又听得两拨人的脚步声远去,丘长生摸到门上的铜环,轻轻往外一推,一丝光线照射进来,直刺双眼,原来地牢中竟是灯火通明。丘长生将活门推开两尺,踏足而入,只见地牢通道两侧插了许多火把,一直向前后延伸,将四周照得彻亮。
司空佩朝前一指,低声道:“这边!”脚尖着地,奔跃而前。约莫奔了五十多丈远,转过一道弯,突见前面出现一干劲汉,有十五六人之多,各执刀枪剑刃。原来其中一拨人恰好往回巡视,跟两人打了个照面。
一个持枪的汉子喝道:“你们是甚么人,竟敢私闯本庄要地!”旁边一人眼尖,认出了司空佩,惊得叫道:“是……是佩小姐!”其余人经他提醒,均已看清了这女子的确是司空佩,他们向来敬畏这位大小姐,此时陡然见她闯入地牢,自是免不了一阵惊慌。
司空佩道:“既然认得是我,还不快些让路。”持枪汉子惊慌过后,才想起司空见惯已不再是庄主,眼前的小丫头也就不再是大小姐,失了这层关系,大可不必对她畏惧。想通了此节,心神稍定,说道:“弘长老有令,擅入地牢者,格杀勿论,要我等让路,却是休想。”他毕竟仍有顾忌,是以搬出弘百胜的名号,只盼能以此镇住司空佩,殊不知他口中的‘弘长老’已魂归九霄。
只这一耽搁间,另外一拨巡视队伍也从身后赶了过来,将二人围堵在中间。司空佩娇叱道:“大胆狗奴才。”剑交左手,右臂连挥,漫天的金光朝前面射出,霎时间‘哎唷’声成片,已有六、七人中招,余下的人怕她再发暗器,纷纷叫喝攻了过来。
丘长生不再迟疑,抽剑御敌,他自练得神功和剑法之后,大小战役也经历了不少,信心当然是与日俱增,不似当初那般心怯,加之这些巡士武艺平平,都是入不了一流之列,丘长生剑尖点到之处,便有人中剑倒下,幸好他无意伤这些人的性命,手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顷刻之间,便刺倒了十余人。司空佩也长剑舞动,将余下的几人挑倒。
料理完这两拨人,司空佩皱眉道:“不知惊动了外面的人没有,咱们快到囚室去。”两人继续向前奔去,再过了一段路,来到囚室前,司空佩取出上次那枚钥匙,开了囚室石门,室内只挂了两盏油灯,比之地牢的通道昏暗了许多。司空佩并不停留,径往对角走去,原来那里还有一条小过道,只因室中本就昏暗,而那条过道更是黑沉沉,无灯光透出,一时竟难以察觉。丘长生跟着走入过道,在漆黑中行了数步,只感到窄仅容身,双肩已触及两侧石壁。
突然眼前泛出一道微光,虽然光线也是淡黄无力,但在黑暗中看来,却甚是显眼,循着微光走了二三十步,两侧的石壁陡地消失,来到另一间石室。
只见石室好大,宽达数丈,却仅有一盏油灯,灯焰如豆,四周空空荡荡,只贴墙处有一榻,榻上斜斜软坐着一人,灰白须发蓬乱松散,将脸面遮了大半,双腿弯曲成拱,后背紧靠着墙壁,似乎浑身乏力,若无外力倚仗,便难以坐定。这人听到声响,也不抬头观看,仍是一动不动地斜坐着,好像早已猜到来人是谁。丘长生寻思:“难道这人就是司空见惯?”
司空佩扑了上去,叫道:“爹爹!”声音哽咽,无法抑止,突然又向后弹开,娇声喝问道:“你……你是谁?”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和失望。丘长生奇道:“他不是司……你爹爹么?”司空佩摇了摇头,拔出手中的长剑,指着榻上那人道:“你到底是谁?快说!”
榻上那人依旧不动半分,甚至连眼皮也不抬,若不是他鼻中粗重的呼吸声,几疑令人猜度人他是生是死。丘长生见他卷曲的身子微颤,显得极是可怜无助,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说道:“在下丘长生,请教前辈高姓大名。”司空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却发现被关押的不是她爹,一时急怒攻心,道:“跟他客气甚么,你再不说,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那人突然放声大笑,响若雷动,笑声在石室内来回震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丘长生大惊:“这人内力好深厚!”那人止住笑声,猛地一仰头,恶狠狠地瞪视眼前二人,冷哼一声,骂道:“两个小贼种,又在耍甚么诡计,有甚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操你祖宗十八代,别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声音浓厚,满腔悲愤。
司空佩怒道:“老匹夫,你再胡口乱骂,我真在你身上刺个窟窿。”将剑尖压下一寸,对准那人大腿。岂知那人丝毫不惧,又破口道:“要刺便刺,罗嗦甚么。快夹着尾巴去告诉那六个小王八崽子,有种就杀了我,要从老子这里得到那样东西,趁早别妄想了。狗杂种……”
丘长生被他骂得云里雾里,不知他口中的‘六个小王八崽子’是谁,只听得司空佩道了句‘住嘴’,便见她提剑直刺下去,急忙叫道:“不可鲁莽。”话音刚落,‘嗤’得一声,剑尖应声刺入对方大腿,却见那人不吭半声,犹如这一剑不是刺在他身上,口中兀自‘直娘贼’、‘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乱骂。丘长生微微一呆,原本他这一句‘不可鲁莽’是提醒司空佩,只因眼前这人内功了得,以此推测,这人的武功该当是极为厉害,绝对不容小觑,她这一剑刺去,稍有闪失,自身反要吃暗亏。哪知对方居然不避不闪,眼睁睁地看着大腿挨剑,实是大出意料之外。
丘长生见他受伤处鲜血直冒,心中过意不去,伸手封住他的穴道,止住流血,谁料那人却大声道:“滚开,不用你这贼小子惺惺作态,滚,滚!”面色通红,肩膀抖动,似在极力想摆动双臂,但两条手臂却全然不听使唤,只微微颤了颤,便又悄然没了动静。丘长生仔细看他十指,竟然全是枯瘦嶙峋,节骨外凸,合拢成爪状,恍然惊悟:“他的筋脉被人挑断了,难怪他虽然身怀深厚内力,却避不开刚才那一剑,原来是四肢无法发力。”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甚么人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居然下手这般毒辣?”同情心更盛,歉疚地道:“前辈,我这位朋友多有冒犯,得罪了。”转身对司空佩道:“这人是阶下囚,不会知道你爹的下落,问他也没用。”
司空佩又何尝想不到此间道理,只不过心急如焚,无处发泄,才将怒火转向这人,此时听得丘长生点破,顿时没了主意,跺足道:“庄主的位子已经被他们抢去了,还关着我爹爹做甚么。”丘长生安慰道:“别担心,只要详加打探,总能找到你爹爹在哪里。”
榻上那人‘咦’了一声,停住谩骂,闭目思索片刻,忽然问道:“你是司空见惯的女儿?”神情中有了几分激动,随即又问道:“你叫司空佩?”司空佩正值心烦意乱,不去理睬这人,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们走罢。”
转身正欲离开,那人急忙说道:“先别走,我知道你爹被关押在甚么地方!”司空佩心头一动,侧回身往前走一步,问道:“你知道在哪?”旋即又撤回这一步,显是不信他的话。那人看出了司空佩的疑心,说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是不是?嘿,你怎么不问问老夫是谁?”
司空佩道:“你爱说便说,少卖关子。”那人不怒反笑,说道:“老夫复姓南方,论起辈分亲疏来,你该尊称我一声‘公公’。”司空佩怒道:“我管你这个老匹夫是姓南方还是东方,要是敢再对本姑娘不敬,我便在你另一条腿上刺几个窟窿。”那人一怔,心知她说得出、做得到,倒也不敢造次。他遭人暗算之后,被囚禁在这里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手脚又已经残废,本以为是必死无疑,直至见到丘长生和司空佩闯入进来,贪生的欲望又死灰复燃,将头向右一摆,甩开遮在脸上的乱发,傲然说道:“老夫就是南方世家的尊主,上问下天,哈哈,南方问天!”这几句话说得铮铮绕耳,自有一股威严。
丘长生惊道:“南方世家?南方问天?”那人道:“不错,正是老夫,如假包换。”司空佩也是惊奇不定,只因这人说得太过匪夷所思,实在难以置信,问道:“你若真是南方问天,怎会被人关在这里?”那人喃喃低语道:“我怎会被关在这里?我怎会被关在这里?……”突然放声大笑,悲意填胸,笑了良久才止,反问司空佩道:“你爹爹是司空见惯,那你又怎会来到这里找他?”司空佩哑口无言。
南方问天又道:“当日在联姻大宴上……”看了一眼司空佩,继续道:“虽然你离家出走,但这场联姻盛宴,绝不能因新娘不在而取消,只因这婚事于你我两家,利害干系实在是重大。”司空佩道:“甚么厉害干系?你说个清楚。”南方问天惨淡一笑,道:“我早猜到司空老儿没有对你点明这一节,所以你才会临阵退亲。”司空佩不耐烦道:“少说废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丘长生想起逸韬前辈的话,说道:“端木、轩辕两世家勾结了番夷,对你们威胁极大,于是你们就借联姻为名,实则是两家联手,既可以共对外敌,又想着二分中原,吞并另外两家,对不对?”南方问天猛一抬头,盯着丘长生,厉声问道:“你是甚么人?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丘长生听他这一发问,无疑是承认了自己所说属实,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之前不知榻上这人就是南方问天,对他还存有几分同情,本打算救他出地牢,但此时丘长生却是一片漠然,心道:“这些人为争权夺势,往往不择手段,只求天下英雄都归顺于他,稍有抗逆,便横加屠戮。他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实是罪有应得。”想起师门被灭,登时一阵心酸,虽说罪魁祸首是端木湖,但眼前这人,其实跟端木湖并无两样,看着南方问天瘫坐在榻上,竟涌出一丝快意。
司空佩道:“后来怎样了?”南方问天平复了情绪,道:“后来我们找了一个丫鬟扮作新娘,待事成礼毕后,我跟你爹一时高兴,便多贪了几杯,谁知那酒却是被人暗中下了药,本来以我跟你爹的功力,寻常药物也奈何不了我们,但那天掺入酒中的药着实厉害,我们两人都抵受不住,只感到头越来越昏沉,最后……最后终于不省人事。待我醒来后,便……便……操他妈的王八蛋。”
他即便没有说出来,两人也已猜到下面的话是‘待我醒来后,便被关在这囚牢里,手筋脚筋也被人挑断’,司空佩听他道出这番话,心中深信这人的确是南方问天,急忙问道:“那……那……我爹爹……他……他在哪里?”语音颤抖,她生怕司空见惯跟他一样,手脚也被挑废。丘长生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她的左手,但觉她纤手冰凉,全身不住发抖。
南方问天‘嘿嘿’一笑,斜眼看着二人,说道:“要我说出来,那也容易得紧,只要你们帮我一个忙。”司空佩微一沉吟,道:“好,我答应救你出去,快说!”南方问天又嘿了一声,摇头道:“你既是答应了救我出去,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出了这地牢后,我再慢慢告知你。”司空佩怒道:“你……好,谅你也耍不出甚么花样。”
丘长生见南方问天以此要挟,大是不齿,说道:“这人好是卑鄙,未必信得过。”司空佩道:“只得搏一搏了,他要是敢说谎,我再把他送回这来。”
突然身后一人接口道:“送回来倒不必了,你们也一块留下罢!”
丘长生大吃一惊,回身执剑当胸,只见过道口处站着六人,一字排开,看不甚清他们的面容,只觉得左侧第三人的身影颇为熟悉,略加回想,登时记起这人是南方问天的三弟子,好像是叫‘江州子龙’赵广天,曾伤在自己掌下。认清这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