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之传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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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狐探身问道：“此人可是帮主的仇家？”
佟一天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启就要说出来，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双目横扫众枭，满脸警惕之色。低首再看那手中信笺，信笺下方空白处写有一行小字：前辈看过此信笺切勿向任何人吐露此人姓名，便是你的亲信手下也不可告之，切记！你知，我知！一行小楷，字迹工整，与信笺所写笔迹决然不同，自是后来添加上的，毫无疑问这行字是白衣人所写无疑。
白衣人这时意味深长的道：“你知，我知，谁人不可知！”
佟一天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抬起头，眼光聚然变得锐利，顺着座位扫视每一个手下，那时目光停滞在黎狼身上，冷冷道：“从开始我就纳闷，十八日这天老夫到宁波‘春来阁’的行踪怎地会让外人知道？每次行踪我只告诉跟我一起去的人，前几次出外办事我都是带两个人，这次我改变了主意，只带一个人去走一趟，没想还没出门就被人知道了行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黎狼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恐；颤巍巍地道：“属下知罪，是属下无意间透露出去的，……属下该死，实在该死……”
黎狼突然一跪在地，着实让众枭大吃一惊。“十二煞星“是跟随佟一天多年的手下，都舍生忘死，立下过汗马功劳，对佟一天那是忠诚不二。尤其是黎狼，一向都是他的贴身亲随，几乎是寸步不离身边，深得佟一天的信任，不想今日竟出此景象，实在始料不及。听他自道无意间透露了事情，倒非不忠之徒。众枭彼此都是兄弟情谊，极重道义，对帮主的忠心看得甚重，自是不想有人从中败坏了兄弟义气，便都上前责备黎狼。
赵狐平日里与他最为亲近，眼见事态突生异端，惊讶道：“三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相信你对帮主最是忠心，绝不会做出叛逆不道的事，可是一时不慎说漏嘴了么？快快把事由细细道来！”
黎狼身上已是渗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正视诸位兄弟，低头应道：“前些日，小弟奉帮主之命前往宁波‘春来阁’踩点，没想到……没想到在街上遇见了唐门的唐掌门……”话说到此，就偷偷瞅向佟一天，畏畏缩缩颇是心虚。
众枭听了，果然此事与他有干系，而且瞧他畏缩样子，此事必是坏在他身上。
黎狼接着道：“唐掌门……不，是那唐老儿，认出了我，硬是将我拉进了‘春来阁’吃酒。我料他是个有点声望的前辈，一再退让不成就随他去了，哪知酒桌上这老儿口刁舌滑，频频劝我喝酒……；我就喝了几杯，那料他又让手下弟子轮番灌我，所以就……有些醉了，期间记得他向我打探帮主的消息，后来我迷迷糊糊……也不知说了些甚么……”黎狼吞吞吐吐总算把话说完，情绪甚是低落。
众枭都知他嗜酒如命，想他定是贪杯上了圈套，被唐老儿使人灌醉套了话去，不由都心中骂他实在可恨。
赵狐听他贪酒误事，训斥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办事不可饮酒，你也痛下决心改过坏癖，不想还是不争气，处处招来祸事，再派你出去做事怎可放心？”
黎狼急忙辩解道：“起初小弟一再退让，没想那唐老儿鬼话连篇……甜言蜜语，尽说些好听的话……说什么素来敬重咱们帮主大英雄，说什么自与帮主八年前相见，就一见如故，念念不忘，以至于茶……饭不思……说什么帮主武功天下第一；是此生最佩服的高人……还说再次相见便要和帮主结为金兰之好，比兄弟还亲什么的……还有一大堆好听的话，说的我心软，觉得他确是敬仰我们帮主，这才跟他进了酒楼……然后就……。”下面的话就不便多说了，说了也是丢丑。
赵狐摇摇头道：“这般个缺心眼，为兄是怎么教导你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估量自己没有心机，凡事和人都躲着远远地，自然不会惹祸上身，你是屡教不长记性，真是蠢得可恨！”赵狐斥之以声，动之以情，虽是呵斥，其情却是在为他护短，以求帮主能对其从轻发落。
黎狼何尚不知大哥话中用意，立时乖巧的望向帮主，见帮主肃杀的脸色一丝未变，心中更是打鼓一般，心跳“咚咚”作响，连忙促膝急前央求道：“那唐老儿以前与帮主有些交情，还为咱们出过力，属下被他迷惑，全然没有防备呀……；一时大意，泄露机密，实在该打，不过我效忠帮主是绝无二心，望帮主从轻发落！”
众枭心里均都松了口气，事由原是如此，黎狼贪酒误事并非大逆不道，总算保全了“十二煞星”的声誉，心下想那唐门唐老儿使奸耍滑害的兄弟上了套，着实可恨，如若见了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赵狐见事无大恶，宽下心来，故作怒斥道：“帮主胸怀坦荡，深通大义，念你从前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免你死罪。以后不可再粗心大意，如若再犯，罪不可恕，定当从严惩处；还不快叩头领罚！”
“十二煞星”见大哥带头说话，俱都随声附和，一起向帮主为黎狼求情。
黎狼知大哥话语在为自己开脱罪责，连忙使力磕头道：“属下领罚，属下领罚！”
十八日那天，对于佟一天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每月的某一天他都要到宁波府的春来阁里见一个人，而且从海上到内地走一趟，都要冒着被朝廷随时通缉的危险，所以他的行程是高度机密，只告诉和他一同前往的人。此次同往的人他选了黎狼一人，黎狼奉命先行城里打探情况，因此开始听白衣人说起这件事时，佟一天就料定事由出在黎狼身上。他是何等的心计，故意不露声色考验黎狼，倘若黎狼勇于坦白真相，就此饶过；倘若不承认，就会立时把他杀了。黎狼还算识时务，就此捡了一条命，却是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等着帮主的发落。
幸得赵狐众兄弟一番讲情，佟一天依旧面色肃杀，却是温声道：“断手可免，下去领皮鞭吧！”
语声轻柔，听在众枭耳中却都惊出一身冷汗，众人最是领教帮主的狠毒手段。佟一天外表慈眉善目，一派温和慈善长者风度，实是心胸狭隘，手段残忍之极，对待背叛或是误事的手下从来六亲不认，即便是亲密无间的‘十二煞星’也不手软。曾将背叛自己的一名帮徒绑在船头，亲自用尖刀一刀一刀割下身上的肉，扔进海里喂鱼取乐。那弟子尖利的嚎叫着，浑身血肉模糊，最后被剔的只剩一副白森森骨头架了，那场面让在场众人回想起来，无不心胆俱裂。即便是稍有疏忽误了事的手下，动辄也是断足斩手，惨不忍睹，众人都为黎狼免去断手之刑万分侥幸。
黎狼倒抽一口气，深知帮主的残忍脾性，能逃脱断手酷刑已是莫大的运气。自己身强体壮挨几鞭子咬牙也便挺过去了，手掌一断可就再也生不出第二只，以后耍起狼牙棒来岂不大不方便？想到这里不由万分感激帮主手下留情，连连叩着脑袋，直撞得地板“咚咚”作响，这便躬身立起退出舱外，自个领罚去了。
众人见事情大白，均都心下放松，也不再言语，厅舱内鸦雀无声。
未几，舱外船头处传来几声尖利的鞭响声，一声……一声……一连十七八鞭下去竟也没听到有人哼一声。众人心中无不佩服黎狼是条硬汉，想他定是咬紧牙关，强忍剧痛也不肯叫一声。听到约莫五六十鞭下去，只听得一声闷吼声响，就此没了声音，“十二煞”里有人叹一声道：“哎！任他多么硬朗，也是昏厥过去了！”
这皮鞭酷刑比断手断脚也过之而无不及，八十皮鞭下去，任是人物也是皮开肉绽，痛不欲生，若是常人七鞭下去早已昏死，身上有些功夫的皮骨结实，也少有捱过四十大鞭的。黎狼四十鞭下兀自坚挺，已是十分不易。
白衣人见事外生事，节外又多出一枝，没料到黎狼会参合进来，也颇感意外。事已明了，自己也该隐身而退了，便起身拱手道：“事情已是明了，只是其中多险恶，往后也许还有诸多意想不到的事，海主需谨慎才是。在下因此事得识海主，不胜荣幸，晚辈这便要告辞了！”
佟一天闻他要走，满脸笑容婉谢道：“少侠这便要走，还没容老夫重重拜谢呢！”
这便从虎皮座椅上立起身子，举止甚是恭敬，道：“若不是少侠一片好心，老夫这条命只怕就丢在了‘春来阁’上，少侠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老夫不会忘记的，老夫这里有礼了！”说着躬身深深作揖。
白衣人回谢道：“不敢受前辈大礼，晚辈历来仰慕海主，能为前辈做些事情是晚辈的荣幸，承蒙前辈看得起，愿与前辈结交，不知能否高攀之上？”
佟一天见他仪态不亢不卑，彬彬有礼，倒是个谦谦君子，心下凛然，便正色道：“老夫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少侠不仅救老夫一命，又送如此贵重之物，让老夫心里好是过意不去，老夫便是欠了你二个大大的人情，来日必当回报！”
白衣人道：“海主爽快！我记着海主这句话，来日定来拜访，还望海主鼎力相助。时下还有些急事，这便要告辞了！”白衣人看似急事在身，行礼毕，便欲离去。
佟一天心想：这人来此果然有事求我，不过现在不着急说罢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何况是掉下一只金猪？想罢，见他欲转身离去，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挽留道：“少侠不要走，一定要留下和老夫把酒言欢，叙叙家常，成全老夫答谢之恩！”
白衣人笑道：“客气了！恐怕是没有口福了！”说着伸出黄金扇指指嘴巴。
佟一天一愣，顿觉此话大失水准，脸上蒙着纱巾怎能把酒言欢？便是连口茶也喝不得了。不由自嘲地哈哈大笑，就也不再礼让，道：“那就不挽留少侠了！”
白衣人道：“来日方长，终有一日晚辈会和海主促膝长叹，喝个痛快，不醉不归！今日就此别过！”话音甫落，身影一晃，就纵身十余丈外舱门处，揭开帘子闪了出去。
众枭见他身形飘忽，没及看清，眨眼的功夫已是不见踪影，也不知是用的甚么绝妙身法，俱是目瞪口呆。
白衣人方才这一稍纵即逝的身法，使得是少林罗汉伏虎拳里的一式绝技：虎步腾移。气力发于丹田，通贯双足与双肩，双足爆发强大弹力将人弹出，双肩凝聚的冲撞力瞬间带动拱起的身子半空中跃去，便如那老虎跳涧一般凶猛有力，幅度极大，落地铿锵有声。此技视个人气力修为，气力平平者只能跃至三四丈处，气力深厚者则可达十余丈距。一纵十五丈距全天下只有少林的三位在世大师有此功力，白衣人这一跃也有个十丈远了，已是相当惊人了。
佟一天早年前往少林曾见过罗汉堂首座悬德大师施展过此独门绝技，当年那大起大落的惊人一跳如今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久久不忘。今日一见，就是旧日景象重现，禁不住脱口而出；道：“虎步腾移！”心惊之余，稍作思索：白衣人衣着打扮自然不是少林弟子，若是俗家弟子，以少林的千年寺规从不传授俗家弟子镇寺绝学，此人年龄轻轻怎地有此少林绝技，实是不可理喻。
众枭见帮主突喝一声，俱都一惊，少林绝技“虎步腾移”名扬天下，听过却少有人见过，今日这个蒙面潇洒公子施展的步法难道就是此技？帮主见多识广，说甚么便是甚么了，无人怀疑，却都对白衣人展现的功力惊叹不已。
佟一天一纵人走出船舱，来至船首处，外面景象豁然开朗，万里晴空流云朵朵，阳光和煦，普照蔚蓝大海，让人感觉不出秋日的寒冷。
远方海面，小舟之上白衣人和艄公已是驶出百丈，那艄公自是约好在外等候白衣人归来，一切妥当这便扯起风帆，此时风向正是由东往西回途方向，小舟如鱼得水，风帆如鲨鱼翅般疾速远去。
佟一天看着渐远去的扁舟，心下如释重负，只觉方才似是经历了一场身落火坑，又起死回生的罹难，浑身顿觉轻松舒畅了很多。
海面起风，风吹海浪溅起朵朵浪花。风来的方向，远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尖利长啸，一群飞鹰自东边一片白云中窜出，群鹰在一只头鹰的带领下接踵而至，飞至大船上方空中便就盘旋起来，扑簌簌地挥舞翅膀“嗷”叫不停。
众枭抬头望去，头顶上方群鹰乱舞，高空之中便也看不清鹰的嘴脸，只觉得黑压压一片，如同乌云压顶。
片刻，头鹰尖叫一声展翅飞离，后面的群鹰紧随其后，飞向西边海面，哪个方向正是小舟驶去的方向。
赵狐顺势远眺，眉毛随之跳动了一下，双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侧脸说道：“果然有十三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