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策·双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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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没想到楚云毫不犹豫地赏给他的肚子一拳,不轻不重,“你小子够他娘的婆妈,是不是男人啊还注意造型问题?能赢就行了,外形算个鸟!”
说着把他一推,转身面对观众席,狂野地秀肌肉。
我婆妈?我注意造型!?槐枫恨不得把两只眼珠子瞪出来。每天早上在镜子前面梳头半时辰的人是谁!?不换三套衣服出不了门的人是谁?!连靴子上的花样都要挑三拣四的人是谁!?是谁你告诉我啊!……那个……该不会被妖怪附身了吧——不对他自己就是妖怪吧?楚云那么精明一人,当妖怪也应该不会是糊涂妖怪……可是那什么落差也太大了吧……
槐枫木然戳在原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目前的状况——可情势根本不允许他停留: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楚云已经蹦到剑袋边,换好了上衣,向着对手休息区走去了。
我的天!
槐枫想起开场的时候楚云出格的举动,手臂上的汗毛都乍直了。——比试都已经结束了,他他他这是要去干嘛?
不及细想,槐枫紧忙跟了上去:这剑会就在自己家门口举行,若是出了问题,教头门派的面子都不好看——况且,若真出了问题,楚云一个人对人家两个,怕是要吃亏。
追了两步拽住楚云的衣袖:“师兄,算了。”
“什么算了?”楚云头也不回一把甩掉槐枫的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大步流星依旧向前走。
每走一步,槐枫的耳边就飘过一句“完了”,最后连成了一整片嘈杂,脑海里几乎能够勾勒出两组人马在休息区里,丧心病狂地撕扯成一团的情形……
他想去吗?
他不想。——槐枫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孩子,在日常中,他甚至不曾对人恶言相向。
他能不去吗?
他不能。——楚云已经走过去了。楚云是他的搭档,他总不能放任搭档只身犯险。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哀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默念“杀人不过碗大的疤”三声已壮胆,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第45章
预想中的灾难毕竟没有来。
事态,在半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回转,笔直地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是的,槐枫确乎是看到楚云冲进了对方的休息区;没错,那两名对手——包括他们的教头,也果然充满敌意和戒备地站了起来……可为什么,最后的情况,会演变成两名对手亲切地握着楚云的手,热情地说“我也很荣幸”,连对方教头都凑上来拍楚云的肩膀,赞赏着“这小伙子不错”?
说到底,只不过是楚云走了上去,笑着伸出手去:“很荣幸和你们交手”——如此而已。
槐枫对着满目其乐融融,多少有些释然:嘛,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才对楚云的笑容没有抵抗力。看来“人类对于美好事物无法拒绝”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那么自己既然身为人类中的一分子,自不必为此感到羞愧,以后大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驯服不抵抗了。
“喂!想什么呢?”回过头来,胳膊肘捅捅他,“来认识对手——这可是我们的第一对对手,这位是周明兄,”他指了指瘦小如猴的人,又侧过头对那雄壮得像一座山似的大汉微微一笑,“那位是周晃兄,二位皆是菊派中一等一的高手,二位,”说着指了指槐枫,“这是我家搭档,符槐枫……”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槐枫,满眼期待他多少能说出一句场面话来。
然而社交低能如槐枫者,愣是如山门前的石狮子一样定着——一样沉默,一样一动不动,一样瞪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楚云的喉间不为人知地“咕噜”了一声,打点起笑容继续说下去:“符师弟他年纪小,大场面见得不多,所以……”伸腿过去碾上了槐枫的脚面。
“啊,哦,那个……”槐枫这才回过神来,“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啊,那个……”才说了这么一句,便又接不下去了,怔了三秒,回头求助似地望向楚云。
楚云只得认命地接过话头,继续有声有色地寒暄下去。
彼时已是初冬,可楚云那弯弯的眉眼漾出的笑意,还是硬把这方圆一丈内的空间生生拽进春天里。
槐枫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背后两步的地方,看楚云时而莞尔,时而嫣然,时而滔滔不绝,时而侧耳倾听,时而笼手而立,时而又比手划脚……温软的江南口音在人群之中穿梭流淌,细碎的话语被寒冷的空气打散了,缓缓地一点一点落在地上,发出轻盈的“沙沙”声,让槐枫想起家乡初夏时分,纷纷扬扬飘落的芒果花。
然后雪点就飘了下来。
今冬的第一场雪。
南方出生的槐枫,从没有见过“雪”这样事物,看那白色的细巧雪点像精灵一样翩舞而下,不由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忍不住伸手去接——“嘶,好凉!”一触到手心,便倒抽一口凉气。即刻想起楚云最怕冷了,这会儿刚从场上下来,出了汗衣服穿得少,要是雪落在他身上,可怎么好?
——所谓天公不作美,就是槐枫转过头去,发现楚云的黑发间已经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雪痕。
不假思索地,槐枫举起手,把袖子拉开,遮在了楚云头顶上。——那时他比楚云还略矮一点,踮着脚尖。
楚云正眉飞色舞地比手划脚,猛然头顶阴了一块,正奇怪,便在对面两人的神色里瞧出不对劲来,回过头去,对上槐枫憨憨的脸,霎时间眼角飞霞:“你这是干什么?”忙伸手推开槐枫——广袖往下一滑,前臂上层层叠叠地站满了鸡皮疙瘩。
槐枫一见,这还了得?顿时恨不得直接把楚云绑了扔火炉子上烤起来。一心想央楚云快些回屋,却又不知怎么出口,只得徒睁一双濡湿的大眼,奋勇施放可怜兮兮波哔哔哔——
楚云被他瞪得一点办法没有,只得回身告了罪,带上槐枫匆匆离场。
“我说你啊,”回到房里,点起火炉,换上厚衣裳,楚云终于缓过劲来唠叨,“也稍微……唉,”扭头瞧见槐枫波澜不惊的脸,满肚子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只得长叹一声,咬了咬唇角方继续说道,“应酬的场面话,总得能说一两句啊!”
“我说了啊,”槐枫不但真挚诚恳,而且理直气壮,“‘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两句。”
“这哪里……”
“‘双剑玩的就是一个整体行动默契互补,我是你搭档,我知道自然就等于你知道了’”槐枫把眼皮儿阖上三分之二学着楚云的姿态,“师兄,你说的。”
“话是这样没错,”楚云白他一眼,“可身为搭档,你就能放我一个人在敌阵中高谈阔论?”
“那不然……说什么?”槐枫抓了抓额角,疑问得非常天真,“这位仁兄,你刚刚滚得真是太好看了?”
楚云语塞。
深吸口气垂下睫羽专心烤火,不再说话。
槐枫正支着耳朵等他教诲,半天听不见响动,生恐楚云当真恼了,忙蹭啊蹭啊挪到他边上,压低嗓子,试探着唤一声:“师兄?”
楚云不答。
“那……”槐枫慌了,“要说点什么,师兄你告诉我,我背下来便是了。”
楚云抬起头。
槐枫黑亮的眸子清澈见底。
“罢,这次便……算了。”——楚云最终抿着唇,眯着眼扭过头去。
此事影响有二:
其一,之后每当他们输了,被各方面围观者包个水泄不通,从技术战术心态体能等各方面严密拷问的时候,总能看到楚云仿若置身事外地站在一边,而槐枫,则大眼翻向右上方三寸处,结结巴巴地,背诵着那或许和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答案。
其二,渐渐人人都知道,枫派有个七窍玲珑精明剔透的双剑剑客叫楚云,他的搭档是个拙于言辞表情空白的木头。
后来他们扬名天下。
有人在半路上拦了楚云,做“我们很熟”状,说了一箩筐话,临了揣摩着槐枫脾气好,便逗他,把那第二点当面说给他听。
槐枫如传言中一般面色沉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云,没接茬。
那人得胜般抚掌大笑着去了。
直到他走得瞧不见了,才听槐枫才摇了摇头:唉,我虽是个木头,可好歹我还瞧得出,楚云早不记得您是哪位了……
已经翻上马背的楚云专程下来给了他一脚,算是表彰他判断精准。
第46章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楚云,遇见的对手还没有那么多,忘性也没那么大——相对的,对每个对手的平均重视程度也要更高一些,即使是像周明周灼兄弟这样柔弱得连一刻钟都撑不过去的小角色。
眼下,他已经从资料室那里领回了今天这场对剑的记录卷,凑在火炉边看了起来。
槐枫本想去找秋函玩游戏,可看楚云这般认真地劲头,便没敢去,乖乖地凑上前,从楚云背后瞧那卷轴。
“看出什么来了吗?”楚云大概能感觉到他就凑在身后,没回头,问了一句。
槐枫摇头。
摇晃的灰影子在火盆旁被拉长,再拉长——长得像楚云轻轻的叹息:“算了,我早该知道你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身子往槐枫的方向略侧了一点,“看得清吗?”
“嗯。”
“这里,”楚云触了下卷轴边,画面停下来:定格的地方,是开场时槐枫冲到楚云身边的画面,“很危险的。”点了两下画面放大,楚云的口气很严肃。
“嗯?”槐枫紧张起来,“危险?”
“嗯,”楚云扭过头来,蹙起的眉间写满了认真,“幸亏对手没经验,判定攻击对象上出了错,否则,他要是冲着你过去,那怎么办?”
“那……接招啊?”槐枫心虚,答得有些犹豫。
“接了以后呢?”
“这……”槐枫眨巴眨巴眼睛——他并不是很明白“接了以后”,究竟代表的是怎样的意思。
“你接下那一剑,有两种结果:接成,或是接不成,”楚云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肃然的眼神让槐枫想起家乡的爷爷——负责一整村人生计,为高权重不苟言笑的爷爷,“若是接不成,那你必然受制,我还要上去解你的围,若是对方第二个人上来,我一人对俩,敢说胜算有多少?纵然接成了,你和他都是重剑,这样死磕,你的消耗也大,更怕两败俱伤——我们不是比这一场剑,后面还有好多场,你若是有个伤筋动骨,少说也得养一两个月工夫,那我后面的场次上哪里抓个搭档?”
“呃……可是师兄你不也……”
“我和你不同,”楚云的声调一成不变,“我站在那里,是做好了接剑的准备,随时准备连本带利地还回去的,我甚至连后招都想好了——后来确也做到了。而你呢?你这……”楚云拖动卷轴上的画面,特写了槐枫的身姿,“算是哪一派的接剑准备式?”
槐枫无言以对。
“现在和练单剑的时候不同了,”楚云的眼眶里塞满了不同寻常的认真,“练单剑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双剑的输赢荣辱,都不是一个人的。——两个人自不可能像同一个人那样,一有点什么想法便能心知肚明,这就需要提前作好战术布置,场上才不会临来慌乱,互相阻滞。”顿了顿,见槐枫只是瞪着双大眼,不赞同不反对,便继续说下去,“当然,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身为剑客肯定会有很多对敌的念头方案想法——可是你有这些想法,我不知道;我的想法,你也不知道,若是都凭自己临时的心念行动,自乱章法,无法互相配合,攻击效率低不说,说不定还造成内耗,被敌人占了先机。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就必要坚决贯彻之前计划的战术,两人在场上才……我说你有没有在听?”
楚云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大堆,槐枫那边却连个表情也没有,不由泄气。
槐枫赶紧点头。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槐枫依旧点头,大眼睛里扑闪的尽是真诚,“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的。”
“也不是说要你听话……”楚云拦了他一句,可看看他一脸单纯天然,还是撑了撑额边,“罢罢,你还是先听话吧。”
“哦,嗯。”
槐枫的脑袋点得都快掉下来了。
楚云瞧他那傻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坐进了一点,缓速播放今天的记录卷,把己方和对方在场上的优势缺陷,一点点分析给他听。
其深入、细致、全面,无不让槐枫叹为观止——槐枫六岁习剑,至今十二年,不会握笔的时候就学会了握剑,挥剑的时间比他人生的一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