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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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华……”他的眼更沉,我看了,觉得自己好笑得紧。
其实我根本不用躲什么的,只要她在,他对我说过的所有话一向都是不算的。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惩我的语调拔高,我有些奇怪的看他。他似乎是——气恼?愤怒?或者,是仇恨的,仇恨的盯着古之华。
原来越是好看,清幽的人,仇恨起来,就越是蚀人心肺的寒冷。
只是,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仇,至于恨得如此呢?
仔细看他,突然头如被人猛击。是了,怎么我现在才发现呢?
“落雁公子,之华,是我的朋友。”金世遗沉闷的开口,斟酌再三,用了朋友这样的词。
言下之意,你若对她无理,休怪我不客气。
保护得滴水不漏。
惩我一哼,“她是你的朋友,关我什么事。厉姑娘的敌人,我落雁山庄是绝对不欢迎的。别逼我动手。”
这人,这人说话也太刁专了。
“胜男——”他欲言又止。
只有这样的时候,你才会求我的。那我便顺你的意好了。
“算了惩我,原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又何必记得。”
扯扯他的袖,我头重脚轻得不行,只想快些回屋里去。外面,留给他们好了,别辜负了今晚的月色。
他会意,微扶我的臂而走。
“你去哪里?”金世遗拦在我们面前,我不想看他的脸。再看,会舍不得。
“当然是睡觉了,难道绣花吗?”惩我对他嗤之以鼻。
“厉姑娘,我……我……对不起……”古之华跟着上来,站在我一侧。
对不起。我低低的重复这话,你,又有什么对不起的?
“让开。”惩我冰冷的一句,不客气的伸手撩开她。她惊讶之余,连推几步站定。金世遗恰到好处的上去接了她,两人并肩。
我看着他们,唇线不自觉的上扬。他们,并肩的样子,真是很好看呢。好看得,连插进一丝月色都是多余的。
“你,推我做什么?”她疑惑的看者惩我,像刚才发现此人的存在。
惩我鼻里轻蔑一哼,幽幽开口,如剑化刃。
“古姑娘,圣贤人说如果父亲盗窃,做子女的该如何?”
她脸色一沉,答语细若蚊蝇。
“该为父隐瞒。”
惩我脸色一变,击掌笑道:“说得好!可姑娘你,又对自己的亲父做过什么?”
金世遗见她为难的脸色,挡了上来。
“之华的家事她自有分寸,公子不必担心。”
惩我斜蔑他一眼,“你倒紧张。”他背了只手在后,凑近古之华,“姑娘晚上睡觉时,可曾梦见过自己的爹爹?”
古之华脸色又是一变,几乎站不住了,把大半的重量靠在金世遗身上,风吹海棠,我见尤怜。
金世遗的面是更黑了。
惩我好象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继续逼近道:“姑娘大义灭亲,在下可真佩服。杀己父拆人缘的事,可都让你干尽了。厉害厉害。”
我愣了一下,拿眼恨他。你说你的家事,干什么拉我入局?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换了以前,有人这么羞辱她,金世遗恐怕早拔剑相向了,我没想到的是他能忍到现在。看来邙山水土果然养人性情,毒手疯丐都能修心养性。
“落雁公子,”极重的语气,满是警告。“之华有自己的难处,你,不要咄咄逼人。”话外音是若你继续这样,我当真是动手了,而你,也未必能赢了我。
看得头痛。最后,还是我来收拾残局。
“惩我,我想回去。”拉拉他的袖子,他转头,眼色变得轻和。
“好。”
同他走过他们,听见有人说:“我送你。”然后是一只手过来,被惩我挥开。
“金大侠,你还是担心你的之华妹妹好了。既然你不能照顾她,那么,我来。”
他口中的她,可是我吗?不想再想。点点头,算是默许。
你伸手,只是礼节。而我,从来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学了他的口吻,“屋子很近,我认得回去的路。”
离你很远,我,已经不敢靠近。
他搀扶了她,立在身后,眼睛里,装载的情绪被我解读为内疚。其实这般的结局应是最好了。还你自由,也还我自由。我们,最好一世不见。
同惩我谐行,抬头,他不看我。眼里满是忧虑,或者哀伤。
走过花园,看不见那两人的地方,我停下。举手想为他擦去什么,到了一半停下。这样子。始终太暧昧了,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熟悉的。
不想他却一下抓住我,牢牢的贴在眼睛上,闭目叹气。
“我,还是忍不住何。”
突然就觉得,那面具后隐藏的,不只是一张和她极似的脸。
“你,是姓孟的,对吗?你,是她哥哥,对吗?你的仇人,就是我,对吗?”
“嘘……”他一指点住我的唇,只一下,像碰着了火炭似的跳开。
“不要说出来,最后那句话。永远,不要说出来。”
不懂。他救我是为什么?他要金世遗来,又是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难道当真是很好玩的吗?
回屋,从窗看,他站在门前,幽幽的像个心已干尽的仙人。
只得长叹。
这晚上睡得极不塌实,总像周围布满了眼,一双双的,看不清谁是谁。
梦里追逐那个身影,然后渐行渐远。我急得上前拉住他,他回身,一脸的疲惫。
“胜男,对不起。”
“胜男,我会用其他方式补偿你,但我终究要回去的。”
“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你放开我,好不好?”衣裂,然后我抬头看见月下光华的仙子在对他微笑。她的笑像六月最艳丽的火,灼伤我的眼睛。
世遗哥哥世遗哥哥世遗哥哥世遗哥哥世遗哥哥…………
我倏的醒来。
“呀!”吓了一跳。面前有张很近的脸,我感觉到他微微的呼吸。
略侧开些,看得轮廓。金世遗。
“胜男……”他脸好象红了,我不知道。
“你……干什么?”
他不语,只这么看我,眼里甚至有着贪婪。
没办法,从不习惯和他这么静的,尤其,是现下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方。硬了头皮再问:“你来我这里,干什么?”莫非古之华出了事?惩我…………我想到,连忙要跳下去。
“别乱动!”他有些懊恼的开口。长臂一卷,把我包个严实,顺势一同躺回榻上。
我惊住,忘了挣扎两字怎么写,只与他大眼瞪小眼的相对。
“怎么这么凉?”他握了我的手,眉尖轻蹙,我惊醒。
用力想要缩回,失败,只好由着他拉了去。
“一个心脉碎尽的人,想不凉也难。”
他仔细的看看我,包上我双手,就着嘴呵气。
“这样,还冷吗?”
同情我?怜惜我?不用的,我的手自幼就是如此,你暖不了的。
叹口气,“金世遗,你实在是,不用这样的。”这人是听不懂吗,说了那么多次,他怎么还是不懂?
“不用哪样?”口吻竟是生气的。
原来听懂了。
“跟我走吧。”又是这句话。我不禁有些烦躁了。
“去哪里?”直视他的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大胆的看。
“回家。”
“家在哪里?”
我的家,早没有了。他的呢?只怕是我一生都不愿也不被欢迎的地方。
“火焰岛。”
他一字一顿,明明白白。
我的唇微颤,你的补偿,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回那里?”
“回那里。”
“然后呢?”
“然后一生一世也不出来了。”
他费了极大的力,温柔的吐出这些字。
我就笑。罢了罢了,有生之年能听你说这些话,我也没有好遗憾的了。就算是补偿吧,至少这次你是真切的说与我听的。够了,我想,人应该学会知足的。
“谢谢你。”我把头窝在他胸口,听他不规律的跳动。
他揽住我,然后一寸寸的锁紧,我闭眼。
一刻后,我吐出口气。行了,这样,已经太多了。再多,我承受不起的。
“金世遗,”我微笑的,“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一下僵住了,板过我的身子。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不想说话。却被钳制,脱转不得。
“为什么!”他提高声音了问,耳朵有些嗡响。
“你走了,邙山怎么办?”这人,非逼得我在这时候挑明吗?
“有……之华。”
是啊是啊,有之华。我的笑在嘴边扩大。
“那么,谷姑娘又怎么办?”
他沉默了。不好回答的,这样的问题,说是什么都会伤人害己。
你不能回答的,我知道。所以,我帮你回答。
“金世遗,你已经欠了一个,不要再欠另外一个,”深深吸气,“你对我,已经做得很好。能这样,就足够了。现在的你,不是要考虑我,而是要考虑你们自己了。”
他眸子放亮。开心吗?还你自由。我被那亮照得张不开眼。
“你不要总是把之华放在我们中间。”
“是我放的吗?她一直都在的。”你这是什么话!
顿了顿,“或许,是我一直横在你们中间才对。”
“金世遗,我没有力气再插在你们中间了,你,放手,好不好?”
这话说了又是同时愣住。
放手?可笑,他又在什么时候,牵住过呢?最美的一次,中间还是贴了个香囊的。这样的我说这样的话,不是高傲,倒像个怨女了。
“可恶…………”
可恶?说我吗?
“可恶……”他狠狠的看着我,“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
这样还不算清醒?
“金世遗!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猛力的脱口,却引发了旧患,一时咳得昏天黑地。
“慢点慢点,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他的掌压在我背上,轻轻的拍着。
灯,在这时亮得通透。
我强忍住,喘了气,只手遮眼的看,惩我轻慢的立在床头。
金世遗坐了起来,与他怒目。真是很会记仇的人。我看着他的侧面,不就是睡前多说她两句吗,至于恨成这样?
“金大侠。”他拖长了声音,“请问这时候你怎么会在厉姑娘房里?”
这句话的感觉,也太奇怪了。好象……我们是偷欢在床,被人撞个正着似的。
“呵呵。”他不怒反笑,笑得我有几许心寒。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寒入骨里。
“做丈夫的进妻子房里,还需要向阁下请示吗?”
“不需要。”惩我颇赞同他的理论。
“只不过,你进错了门,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的,在那一头。”手一指,正对谷之华的住处。
什么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正想反驳,金世遗的声音像从天边而来,塞住我的话。
“你听着。厉胜男,是我的。你,永远也别再打她的主意!”
什么叫,我是你的?我又不是货物!
坐起来,一把推他下床。
“出去出去,你们的事自己出去解决。我要睡觉!”走到惩我旁边,一下吹熄了他手中的烛火,推着他到了门口。
“好好休息。”他一样的平静而去。这人,闲着没事,就喜欢四处搅搅混水吗。看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这房子,好象,似乎,是他的?我还真是个喧宾夺主的人呢,死性不改。苦笑。
“胜男——”背后的人叫我。我不回头。
“你也出去吧,我不想听了。”低头从他身边过,他的呼吸很是浑浊。
到了门口,他停下。犹豫再三,“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然后离开。
我坐回床上。
我明白的,是真的,真的想补偿嘛,我明白的。
一早醒来,天气大好。
推门而出,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是惩我。
他肩上还有些露水留下的痕迹,看来已经等了很久。
“姑娘可有时间?”
“干什么?”
“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寻思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你要去哪?”
“看个人。如果你觉得不想的话——”他拉长了声音,意有所指。
“谁说我不想。”对他笑,有些僵硬。
清晨的空气很好,几许微弱的光亮点缀下来,晒得我浑身疲软。与他策马,马蹄声扬,错觉是又活了一次。
没有计算过了多久,他在我前面停住落马。转头回来,温柔的伸手要接我。
“那个,其实,我的马术还是不错的。”不习惯有人对自己这么好的。
他不理睬我的抗议,执着的伸长了手,好象我不接他就不放下。
好吧,没有办法。借力下地,反手拉下他的面具。
“只有我的时候就别戴了,多好的一张脸,何必遮遮掩掩的。”
他一笑,“我习惯了。”
是,都是习惯问题。我和他,很多事情,做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倒像本该如此似的。
走了两步,路面拐角处立现一座坟。上书:孟神通。下面是:不孝女:谷之华泣立。
明白了,感情是来凭吊死人。
他皱眉站着,指腹划过石碑。我想那一定是麻痒入骨的。
“不孝……”他轻声念道,“在生前正义凛然的,死后惭愧有什么用!”
他转头看我,长吐一口气。
“姑娘,你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