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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黑杉霞-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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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主人害他!还要救他出狱。。。。。。侍桐看似纯朴,竟瞒了我这么多,难道我终究错信了她?」

    最后这念头升起,当即将侍桐推开,站起身来。

    侍桐却没纠缠,反而止住了泪,抬起眼,问道:「你怪我了,对不对?」

    殷迟沉声道:「我此刻还不怪你。」侍桐道:「你要我对你说实话,否则便要怪我?」殷迟想她实是明白自己xìng情,点头道:「其他事由我也不急着问。现下我只问,你家主人找我康大哥做甚么?」

    侍桐低声道:「你果然知道他本姓康。我一直不知,小娘子说了我才知道。他一开始明明是说姓杨的。」殷迟轻哼一声,道:「我对他所知,可未必比你家主人师徒俩少。他是我朋友,又是你们的谁?」

    侍桐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主人和他有何渊源,不知道小娘子识得他的详情,只知道他俩一见如故。但是主人要小娘子做的,决不是害他。主人要小娘子传一门功夫给他,那是主人的独门内功,决计不是害他。。。你信我么?」

    传甚么功夫?殷迟知侍桐绝非说谎之辈,否则早便撒谎,替主人说个假身份,也不会让他逼得这么难受。他这下如堕五里雾中,浑不知侍桐的主人怎会对一名南霄门弟子如此优待。他收敛了几分悍恶之sè,又问:「你家主人跟南霄门有渊源?」

    侍桐道:「我不知道,甚么南霄门?我好像听见过的,也不知那是甚么,是习武的地方罢?小娘子信上还说,要抽空来看看这家驿馆。好端端为甚么要瞧这客店,我也不知啊!」见殷迟听得满脸迷惘,又道:「小娘子她,她越来越神秘了。她三个月回家一趟,我见她一回家便跟主人暗中说话,不要咱们下人在场。说完了,主人便一脸难过的神气,小娘子的模样也不是很欢喜。。。。。。从前她有不开心的事总跟我说,她老叫我姐姐的,现在却不让我分忧了。」说着又泫然yù泣。

    在她心中,司倚真是生平最亲最敬之人,然而司倚真竟开始对她藏着秘密了。她感觉无依,而殷迟虽然乖戾,却与她有过那么多的亲密时分,她并没察觉自己隐隐已将殷迟当做?付终身之人,只是止不住地对他倾诉起来。

    殷迟一时难以查清真相,心想侍桐传话不明不白,说不定信上还有甚么字识错了,但自己决不能让康浩陵在牢狱多待,便伸手道:「你将你家小娘的信给我瞧瞧。」

    侍桐一愣:「这怎么能?」殷迟道:「我不看其他,只看关涉我康大哥的那些。」说着手又往前伸了些,竟不容许侍桐拒绝。

    侍桐拿不定主意,捉紧了手中信札。殷迟叹道:「康大哥若当真陷险,便是你家主人和小娘子不理,我也要拚命救他。我与你家小娘存的是一般心思。可我能给她出主意,你能么?」

    这么一说,侍桐再不犹豫,检视信札,抽出三封信来,递了给他,余下的仍牢牢握在手里。

    殷迟再不理她,转身回屋,竟就这样将侍桐晾在了原地。

    不过是读了几封信,却让他待自己如此。侍桐泪痕未干,站在庭中,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一时之间,只觉大小姐跟她不亲了,殷迟也回复初见时的神秘,不再让她亲近,她痴痴望着殷迟砰然闭上的屋门,竟是连伤心都忘了。



………【第二十九章 倾怀(一)】………

    ()    却说康浩陵那rì在黑牢中,见了黎绍之掷下的皮质手环,惊疑不定,蓦地里心中闪过既模糊又坚定的一念,不及细思,便问黎绍之,那手环的主人是谁?

    黎绍之凝视他脸,缓缓将灯收回,退开两步,将饭菜放在地下。接着瞥了手上灯火一眼。康浩陵见他右掌提起,似要去?灭灯火,在地下急捞一把,泥块shè出,要打其手腕。这却是他闲着无聊,常在琢磨殷迟所说的暗器功夫,捞地下沙土是捞惯了的。只是昏暗中取不了准头,他又毫无暗器根柢,这一下不过是乱扔一气。别说比不上钱六臂等无宁门人、又或是殷衡这等高手,便是比之殷迟,也差多了,没打着黎绍之手腕,却撞上了提灯。''

    黎绍之一愣,康浩陵已扑了过去,右手权当剑来使,两招「观星式」剑招便去削黎绍之手掌。他本意只是要阻止黎绍之熄灯,因此只以驰星剑第一层相攻。黑牢地方窄小,他脚上虽有脚镣,也能欺到黎绍之身前。

    黎绍之同样以手作刀,二人以手掌为兵刃,宛然又是驰星剑与列雾刀的比斗。黎绍之与他对拆数招,低喝:「干甚么突然动手?」康浩陵几次要去夺他提灯而无功,叫道:「别熄灯!」

    黎绍之恍然大悟,手臂一抬,手掌如刀势斜斜劈下。康浩陵闪身出指,黎绍之突然收势,手掌改为在他肩头猛推,将他推往外侧。这一下由刀法瞬间化为拳掌功夫,虽然变招甚快,也不难挡。但康浩陵毕竟吃亏在戴了脚镣,给脚镣扯住了,竟被推倒在地,这其实是让脚镣给绊倒的。

    黎绍之好气又好笑,道:「不要我熄灯,讲就是了,用得着动手?」

    康浩陵甫一跌倒便跳了起来:「这事重大非常,我要看清楚你的面sè,瞧你是否说谎。你一熄灯,我便甚么也瞧不见了。」脚下暗暗度着脚镣份量,万一要再动手,便不至于又栽个跟头,同时正sè盯住了黎绍之双目。

    他身长不及高壮的黎绍之,近距瞪视,微微仰头。黎绍之只觉这少年一仰脸间忽现煞气,便是当rì跟他比武,也没见他露出这等狠状,摇头道:「这皮环的旧主人,可没你这么蛮不讲理。」康浩陵喝道:「他到底是谁!」

    黎绍之道:「你不先吃饱了饭?」康浩陵心急如焚,道:「你别吊老子胃口!」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跟黎绍之学了这粗俗口吻,竟自称起「老子」来。这与他平素受李继徽严教、又在南霄门中位居年幼弟子的谦谨,大相违背,不禁心中一怔。

    黎绍之背靠墙壁,坐在地下:「你吃了我便跟你说。还有,你能不能小点声!我那麻…麻…总之你别让老子陪你一块死。」料康浩陵受脚镣所限制,无法过来动手。他自称起「老子」来,毕竟多了十来年经验,比康浩陵要顺口多了。

    康浩陵登时醒悟:黎绍之照例麻昏了外边看守的师弟们,但同门师兄弟,麻药想来不会下得太重,自己方才呼喝了好几声,都不知是否吵醒了看守之人。眼见黎绍之坚持得很,一定要他先吃了饭,自己连rì来一天只吃一餐,那一餐也只是半个没多少米粒的油腻腻菜团,若非仗着底子好,这饥饿早已捱不过。于是坐倒在饭菜之旁,开始进食。

    他心中悬念万千,食不下咽,黎绍之做的这份伙食,无论是难以入口或珍馐美馔,他全然没法理会。好似服药一般,以清水相佐,将一大钵半生不熟的黄梁硬吞落肚,又将一碗不知是蔬菜或甚么的泥状物事扒进口里,最后那也是照例会有的一小条肉脯揣进了兜,以备来rì之粮,抬头道:「我吃饱了,你好说了罢。」

    他进食之间,黎绍之始终注视着他,这时说道:「那手环主人的名字你也见了,当真没半点印象?」

    康浩陵早料到他仍要拐弯抹角,想不透这名行事爽直的汉子,怎地每每临到要说此事之时,便这么婆妈?「他要吐露的事情,定然严重到连他自己也难以面对。那却是我身世之事啊!」这么一想,更增急切。他不想再跟黎绍之言语往来,无谓兜圈,加上久饥之下饱餐一顿,其实甚有定心之功,于是不再答话,冷冷瞧着黎绍之一半没入了yīn影的脸。

    黎绍之点了点头:「我一直见你有些冲动,有些莽撞,原来也懂得静心,这便和你爹有些相像了。只是他少年英雄的气概,你可还远远及不上,多半是南霄门教坏了。」

    不知为何,康浩陵似乎早便知道黎绍之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事到临头,他脑中唯见空荡,竟不觉得怎么震惊。黎绍之损了南霄门一句,他也不放在心上。手环虽扔在那边地下,他不必去看,也能回想起上头的字样:「我…我父亲,是你北霆门人?」

    黎绍之还未答话,康浩陵又问:「他是,是你那康师弟?是你中秋之前,在火冢场暗中祭拜之人?」

    见黎绍之微一迟疑后朝自己点头,康浩陵心里说不出地又似陷落,又似踏实。其实自己早已猜到了,心中彷佛有某块地儿,早在这段对白之前,便已腾了出来,填满了这个绝难相信的揣测。他曾以李继徽所教之法推理,却始终不愿直面这个揣测,要到黎绍之亲口说出,才愿去想。谁知黎绍之根本也还没说甚么,他这两句问话便自管自地冲出口来。

    黎绍之在火冢场哭拜的一番话,彷佛又通过那赤派的传音机关幽幽地传入耳中。康浩陵失神地又问:「然则我母亲是,是,南――」

    黎绍之道:「是南霄门人。我就想问你这个,她是活着还是过世了?瞧你这样儿,不像个有娘的孩子,你又说你是捡来的,她多半是不在了?」

    康浩陵无法作答。心念到了极乱处,忽然也变得十分寂冷了。

    黎绍之续道:「你爹之所以受我北霆门极刑,便因与你娘私奔而起。当年你爹流浪在外,给我的信上说起生了你,说到你的名字,说盼望有一朝能带你回来见门主。火冢之刑后,我老想寻到你,却想你多半是没活下来。」

    康浩陵俯身伸手,去捞那皮制手环,将之紧紧握在手里:「这是北霆门弟子信物?」黎绍之道:「不。这是你爹当年得了奥支弟子刀法第一的称号,门主赠给他的彩头。嘿嘿,黎某后来也得了一个。你爹信上说,他削下了一段,给年幼的你戴在手上,不是盼你将来成为甚么第一,却盼你能为北霆门所认可,继承他和你娘的志向――」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康浩陵追问:「那是甚么志向?」

    黎绍之哼了一声,却显得十分意兴萧索:「…他俩是盼两派仇怨化解,刀剑联盟,或许能共创荣景。这愿望荒谬到了家。也不想想过往的血债怎么办?我因他是师弟,说过他几句,他仍没放弃。」

    康浩陵「啊」了一声,声音十分干燥。他在疑心自己双亲与北霆门有莫大干系之时,曾想过这敌对之势,却没想到,自己父母当年,不只是宿敌弟子私结姻缘那样简单。

    黎绍之续道:「那时我师门又已起始供养西旌青派,你爹若非离去,也会成为青派杀手。南霄门同赤派,则是江湖皆知的老相好…于是你爹说道,即便不能联手,至不济也能各立山头,互不相犯,别再一代又一代杀伤人命。」指着康浩陵:「你既受南霄门抚养,又少了亲娘教导,继承父志啥的,也甭再提起了。再说,凭你也没那能耐。只是,你若执意要留在南霄门,老子第一个就不让你出头。」

    ――原来北霆门奥支刀法第一也未必是我敌人,爹就曾坐过这位置;我娘身为师父的妹子,纵然为了此事,导致姓名在师门中湮没,她却没有辱没了南霄门声誉;原来爹娘有这样大的志向……康浩陵心乱如麻之余,忽然感到骄傲又惭愧:黎绍之没有说错,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埋头练艺、时不时在道上闯祸的无知少年,远远不及爹娘的英雄气概!

    若然黎绍之说出的父母,只是一对寻常北霆门人,或许他还将信将疑。即使亲耳听过黎绍之在火冢场的哭拜,又见了黎绍之待自己的神情,怕也没这么快便信。但不知怎地,他一听这短短事迹,便觉万分亲切,彷佛换作自己身当其境,也会做同样的事、发同样的愿。

    如果自己有朝一rì成为南霄门剑法第一,却爱上了北霆门的女弟子,或许,自己也会偕她私逃,也会立下宏愿,要设法令到两派化解仇恨。只是眼下的自己,却离那境界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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