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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国右相是我妻-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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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平三年初春。

    京城闹市后,酸枣巷。

    程老夫人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相爷,您当真有了、有了我儿程有的骨肉?”程老夫人颤巍巍站着,说话时手抖声更抖,面色比从前敌军打到家门口还要惊慌。

    当朝右丞相景澜稳稳坐在下首,淡定从容地点头,“正是。”

    旁边的大个儿汉子粗布短衣,身材魁梧结实,浓眉大眼颇俊朗。只因闯了滔天大祸,浑身瑟缩着,脸上更似开了染坊。

    “这……”程老夫人捂着心口倒退几步,程有忙去扶,却被母亲狠狠一剜吓得缩回了手,“相爷所说十日前春风楼那苟且……确实是你所为?”

    程有不由回想起那晚的情景,脸红得像只大虾,声音低如蚊蝇,“娘,莫再问了,是、是儿子所为……儿子、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扑通往景澜面前一跪,“相爷,小人冒犯了您,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别为难我娘……”

    景澜俯身一揽程有结实的小臂,“你与本相相识至今,可见本相是那等胡作非为之人?莫慌,起来说话。”

    程有张着嘴,傻傻地看着景澜淡而雅的笑容,心中不受控制地又颤了颤。

    “相爷,那您的意思是……”程老夫人蹙眉,景澜独自前来,没有任何派头官架,确实不像兴师问罪。

    “老夫人,这事简单,依常理风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啊?”程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难道……相爷要嫁入我程家,与我儿为妻?”

    程有瞪大眼睛张大嘴,“娘,这、这……”

    景澜不动声色地扫了程有一眼,“老夫人意下如何?”

    “相爷你……你……”程有语无伦次,就差背过气去。

    天下大乱已逾百年,少年英雄夏期历经十载,平定四方诸侯,于两年前一统天下,荣登九五。立国号大齐,年号建平。建平帝励精图治,用人上更不拘一格,右相一职竟一改老态龙钟的旧制,由一尚不足而立的书生隐士担当。

    朝野震惊,天下震惊,可事实证明,建平帝慧眼识人。景澜胸中韬略无限,吏政游刃有余,其人更是温柔敦厚、才华横溢、烨然若神。

    程有敲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一个活着只为穿衣吃饭的平头百姓,竟能识得景右相;更加打死他也想不到,他竟与这位神人一夜颠鸾倒凤,还令他珠胎暗结!更加打死他都想不到的是,景澜居然有意……下嫁于他。

    程老夫人却淡定了。她出自书香门第,只因家道中落,战乱中四处漂泊,成了市井之民。但毕竟知书达理,见多识广。她上前向景澜施礼,“相爷,您看中小儿,实乃我程家之福,可您是贵人,我程家……”

    “景澜舔居相位两载,老夫人可曾听说景澜是嫌贫爱富之徒?”

    “这……”程老夫人面露难色。

    景澜一笑,“原本实不想以此事相挟,只是……当晚春风楼与令郎虽是酒后成事,但多少也有些情由,只是没想到会有了这个意外。但有了终归是有了,”一手按上小腹,“若没个合适的结果,今后叫老夫人、叫令郎、叫本相,更叫腹中这孩子如何自处?”

    程老夫人与程有俱是一愣,景澜拱手向侧方一礼,“我朝圣上依才德用人,从不论家世背景,景澜选夫亦是如此。令郎忠厚勤恳,孝义双全,必定能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这……”程老夫人开始动摇。

    “此乃天意。”

    景澜一脸认真,信誓旦旦,始终没开口的程有终于攥紧拳头,心一横道:“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答应就是!”

    “如此甚好。”景澜舒心一笑,仿佛早春的桃花盛放。

    程老夫人再要说什么,却来不及了。

    “三日后嫁娶大吉,景澜会向皇上告假,在府中等你。”

    “相爷!”结果已定,程老夫人心中却慌得厉害,“三日太仓促,不如推迟些,也好准备周全。”

    “下一个嫁娶吉日要到立夏,那时……”景澜低头一扫腹部,“恐怕不大好看。”

    程老夫人了然,景澜乃朝廷重臣,尚未成婚却大了肚子的确不妥,传出去更有失国体。

    “只愿得一良人,其他世俗礼节从简便可。”景澜起身,向程老夫人拱手,“今日冒昧,万望恕罪。今后入了程家,必晨昏定省,侍奉老夫人。”

    程老夫人一脸忧虑,“相爷太客气了。”

    “告辞。”景澜转身,又回头看向程有,“三日后,景澜等你。”

    程有痴痴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程老夫人终于瘫坐回椅上,半晌摆摆手,自欺欺人道:“罢了罢了,原本就张罗着为你娶妻,这下倒快,孙儿都有了……还是那样身份的人,你爹临终前念念不忘光宗耀祖,想必是他保佑……”眼睛一眯,“有儿,你一向老实,怎会与他……”

    程有扑通又跪下,抱着母亲双膝哭诉:“儿子也不知道,想是那日喝了酒,就、就……”

    “只那一次,怎的就有了?”程老夫人喃喃自语,“是了,他姓景,景氏乃朱雀一族……”

    大齐国所在大陆上的子民,男女皆按受孕生育的能力分为四族:极易受孕的白虎族、较易受孕的朱雀族、受孕几率一般的神龙族,以及无法受孕的玄武族。

    女子体质生来不是白虎便是朱雀,男子则四族皆有可能。

    他们学习上古汉人的婚配方式,在婚姻中平衡受孕几率,提高人口增长。因此,男女婚配时男子多为玄武族,男男也常以白虎族、朱雀族婚配神龙族、玄武族,女女婚配则极其少见。

    程有抬眼看看母亲的神色,嘀咕道:“娘,我若娶了他,今后是他住咱家,还是咱去住他的相府?”

    程老夫人一愣,起身皱眉骂道:“想这些何用?娶成了再说!”

    景澜离开酸枣巷,回府换了绛红色官服,乘轿入宫。

    上书房中,建平帝夏期听得津津有味,“如此说,爱卿决心已定?”

    景澜垂首道,“望皇上成全。”

    夏期今日龙颜十分和悦,笑道:“不瞒爱卿说,昨日殿前夺魁那武状元,朕十分中意,本想等御宴夸官后,下旨赐你二人成婚,今后一文一武,必使我朝大盛。不想爱卿快了一步,不仅挑中夫婿,更珠胎暗结。”

    “多谢皇上美意。即便不与武状元婚配,臣等也定会为皇上鞠躬尽瘁。皇上既然中意武状元,不妨就授他禁军钦卫统领,以示提携?”

    夏期眯眼,“提议不错。”

    景澜思忖片刻,突然下拜跪倒,“请皇上恕臣欺君之罪。”

    夏期身体前倾,“爱卿何出此言?”

    “微臣……并未有孕,只因要逼程有成婚,无可奈何。”

    夏期更惊,“这……”

    景澜低下头,“只恐微臣的不齿之事,污了圣听。”

    “怎会?爱卿乃先师子褚真人高徒,为相以来帮朕排忧解难,大齐有如今之国力,全赖爱卿。你虽为臣下,朕却敬你,你有任何为难之处,说出来,朕也可帮你参详。爱卿快起。”

    “多谢皇上。”景澜起身,低眉苦笑,“不过‘情’字弄人,无法可解。臣与程有身份悬殊,性情迥异,眼看其母要为其婚配,臣唯有出此下策,铤而走险。”

    夏期恍然大悟,“朕的丞相,果真是‘当断则断’。”

    “皇上见笑。臣此举虽不是罪,却比许多罪行更要卑劣,因此……不敢欺瞒皇上。”

    “难怪爱卿即将大喜,却闷闷不乐。”建平帝抿了口茶,靠向龙椅叹气道:“婚配繁衍,乃人伦之本,可惜……”

    “皇上无需担忧,礼部已拟了甄选君秀的折子。”

    “问题并不在此。”建平帝闭上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期文武双全,即位后颇得民心,唯一的心病便是无子。早年四方征战无暇顾及,称帝后后宫充实,却迟迟没有响动,群臣百姓免不了议论纷纷。

    夏期更加认为,这是报应。

    他少时家境贫寒,战乱中差点饿死街头,幸得陈州之主方诚将军一饭之恩,又将他收留,教他读书练武学兵法。

    夏期屡立战功,成为方诚麾下第一武将,为他打下半壁江山。可世事难料,方诚尚未完成大业便身染急症,临终前千叮万嘱,要夏期辅佐他的儿子方天德成就霸业。

    夏期自然遵命,更十分尽心。结果不过一年,原本尚算可塑的方天德露出本性,贪图享乐、是非不分、嫉贤妒能,甚至屡次污蔑夏期有不臣之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夏期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自立,方家部属更有□□成都自愿跟随他。方天德也于夏期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中自尽。

    夏期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深知背叛了恩师、背叛了仁义。一直无嗣,他便认定是上天的惩罚。

    “皇上,世间无穷极定数,此事转机已到。”

    夏期睁眼,急切道:“爱卿的意思是……”

    “臣急皇上所急,曾向师父询问此事,前日师父如此回复,想必不日还有下文。”

    “先师如此说,朕就放心了。爱卿之事也无需挂心,成婚之日,朕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

    婚事得到首肯,景澜离宫,却仍心事重重。

    此时程有心中也百转千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合不了眼,不由细数起与景澜那不算太长的过往。
第2章 茶叶蛋
    程有的经历如同许多生于战乱年代的人,惊心也平凡,可怜也简单。

    刚出生就死了爹,人生的前二十七年都与母亲在战乱中求生。二十七岁上终于天下安定,他的目标便成了在这新王朝中求存,让母亲安享晚年。

    建平帝雄才大略,更兼一批以景澜为首的官员年轻有为,两年来大齐国农业恢复发展蒸蒸日上,京城脚下的小商小贩们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程有就是其中之一。

    早上卖咸菜茶叶蛋小米粥,中午下午卖清汤面炸酱面油泼扯面,饭点过去,便走街串巷卖点时兴小物。他勤快踏实,邻居们交口称赞,他只觉得人要感恩。天下大乱一百多年,能活着碰上太平的人都不容易,譬如他爹就很惨。所以既然活着,又太平了,就该努力地活。

    年根下瑞雪纷纷,程有摆了一天摊,东西卖得七七八八。黄昏时雪越来越厚,路上行人渐少,程有搓手哈着气,将招牌炉灶桌椅板凳收拾在平板推车上,准备回家吃饭。

    雪天路难行,他哼哧哼哧推着一车重物,畅想着有朝一日或租或买个小门面,也做回老板。

    一路颠簸,车上东西碰来碰去,将要翻倒。不远处有排院墙,旁边一块空地扫得十分干净,程有连忙将车推过去停好,收拾起来。

    一个大桌两个小桌,近二十个板凳、一个大炉一个小炉、一口大锅一口小锅一口平锅、碗筷碟子……程有忙得不亦乐乎,隐约听到身后有扑扑踩雪声,接着一人问——

    “锅里是什么?如此得香。”

    程有回头,理所当然地愣了。

    活了近三十年,粗识几个字,可这一刻,他一瞬之间明白了什么叫诗情,什么叫意境。

    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撑着把原色油纸伞,淡青锦袍,白色棉靴,腰间一条玉色缎带。往上是毛茸茸的领口,领口上是张温润带笑的脸。

    肤色白皙,颊夹暖意,剑眉星目……

    如墨的长发束起,气质高华、气韵灵秀。

    “在下冒昧,”男人唇边笑意浓了一分,“闻得锅中香气逼人,就想问问。”

    程有微结巴道:“哦……是茶叶蛋,祖传秘方制得汤。”

    “可卖么?”男人兴致勃勃地问。

    “卖、卖……”程有眼冒金星,晕乎乎转身,掀开小锅锅盖,“还剩两个,便宜些。五文钱都给你。”

    男人点点头,“好。”

    程有动手取蛋,愣了一下道:“客官不急就等等,我把火生起来,把蛋热了,才能吃出味道。”

    男人又笑着点头,“有劳店家。”

    从未接触过有如此气度的人,生火煮汤时,感到旁边一双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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