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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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蒙着面,看不清面貌也看不出年纪,不过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却生的极其美丽,眸若秋水,眉似青黛,长笑本着和睦相处的原则同对方说话,结果人家只是拿那双极美的大眼瞟她两下,然后目无表情的调开视线,长笑讨了个没趣,索性靠在躺椅上拿了本书看。
书是坊间的小说,大约是讲才子佳人的故事,写得并不生动,远远逊于她在现代看到的那些,所以,虽然这本书放房里很久,长笑也没有翻过,这个时候实在无聊,再加上觉得不熟悉的人同处一室不说话很尴尬,她就拿起这本书充场面了。
才看了两页,连人物出场都没弄明白,耳边忽然响起幽幽的叹息。
“并非所有的邂逅都能成就一段幸福……”
呃?长笑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蒙面女子坐到了她旁边。
迟疑了一下,她接过话说道,“是这样没错,一见钟情是老到掉渣的戏码,这年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不见得可靠,更别说这种偶然相逢的陌生人了。”
“莫大哥不算陌生人……”蒙面女子幽幽地又扔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下,长笑彻底傻眼,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才好,愣了好久,才慢慢说道,“可靠不可靠实际上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你要自己感觉,一辈子很长,不到死的那刻盖棺定论,现在说什么都尚早,无所谓不幸,无所谓美满,如果你觉得他不算陌生人,那是你认识他的太少,人呢,都是越相处越陌生的。”
本来是勉强接话题的,结果,说到最后,却生了几分感慨。
《动物世界》里有句话说得不错,当你越觉得了解它时,它就会让你大吃一惊。
“我说了——莫大哥不算陌生人!”蒙面女子忽然发怒,“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救了我,送我了一路!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好……我还记得他说,‘过了阳关前面就是拢西了,到这里你该安全了’,他说到那里我该安全了,该安全了,你听到了没?他说,我该安全了……”
呵呵的轻笑声从黑布下面逸出,蒙面女子忽然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大力的摇晃,如水般的眸子闪烁着凄厉和疯狂。
长笑吓了一跳,回过神才明白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神经不正常者,正兀自害怕,突然从门外奔进来一人,只见他双手连点几下,蒙面女子眼一闭,就倒在了她身上。
“龙赢然,你怎么在这儿?”长笑看清来人,奇道。
“我一直在院外。”龙浅简短的回答,手忙脚乱的把蒙面女子在椅子上放好,才转过身,有些腼腆地说,“不好意思,我师姐脑子受过伤,所以有时候不大清楚,刚才,你没事吧?”
解释完这句,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两个人还处于敌对的立场,顿时扳起了脸,不再说话。
“你在外面干什么?监视我吗?里面一个你师姐还不行?我武功那么差,值得你们劳师动众?”长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龙浅决定跟她划清界限,所以低着头,一声不吭。
“咦?你不是最反对我嫁给你大哥的吗?那你还守着院外干吗?如果我跑不了,你大哥不就会很委屈……”长笑旁若无人的继续说。
“我大哥说他必须娶你!所以,我改变主意了。”这下,龙浅忍不住了,憋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原则,接了对面少女的话。
“必须——多么不情不愿的语气词!龙赢然,你大哥之所以说必须娶我是因为他身为朝廷命官不好抗旨,如果抗旨这回事由梅家做了不就得了?”她谆谆善诱。
他不说话,偏着头,像是在仔细的考虑这话里的可行性,长笑一看有希望,就再接再厉地说道,“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个别院,我师傅现在就在那里,你送我出了这梅家大门,我就去找师傅,离开金闶再不回来,怎么样?”说着,她爬上床,费力地从床头的暗格里掏出一个绣花包袱,献宝地说,“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万事俱全,就差你点头了。”
长笑自认这话说得不错,论题论据都有了,甚至可行性方案也定好了,龙浅没理由反对,结果,话音还没落地,就听到硬梆梆的声音,“你别白费唇舌了,总之,今天只要我在,你就别想离开,听说明日你要随我大哥回京,到了京里,你别指望那个男人会再去找你!”
龙浅愤愤地说,心里又像着火了一般烧的难受。
跟别人走?她休想!!
他站起身猛地拉开椅子向门外走去,窗外,一轮圆月从天地交界处遥遥升起。
明日回京?这是怎么一回事,圣旨才下难道不用纳彩下聘就直接成婚?长笑被这个消息给吓倒了,她跌坐在凳子上,抱着包袱,半天缓不过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门帘一动,梅卿书和龙家兄弟一齐走了进来。
“卿卿姑娘可还安好?”龙卓然人未到声先至,“在下听闻师妹冒犯了梅姑娘,心里惶恐,故随梅兄前来探望,不知姑娘现在如何?”
“托福,还活着。”长笑抬起头,随口说,然后又无精打采的将下巴搁在胸前的包袱上。
梅卿书一眼扫过去,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道,“卿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呀?”长笑像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搂着逃跑用的包袱,愣了片刻,她起身,将东西放在柜子上,然后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说,“刚才听龙小弟说我明日要随他们反京,闲着无聊,就稍微整理了一下行囊。”
“这么说,你都同意了?”梅卿书狐疑地问。
“都决定的事情,我同意跟不同意有差别吗?”长笑反问。
梅卿书尴尬地摸摸下巴不做声。
龙浅的唇角犯起浅浅的笑容,“大哥,卿卿她既然无事,我们先带裳姐离开吧,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想必梅大哥有许多话要交代妹妹。”
卿卿?他话音刚落,六道视线齐刷刷射了过去。
长笑是感动:不容易啊,她终于成功地化敌为友了!
梅卿书是疑惑: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卿卿关系这么好了?
而龙卓然,则是异常震惊,只扫了一眼,他很快调过视线,不动生色的笑笑,说,“也好,虽说很快就会再见,但是,分别时总是让人感伤呢!梅兄,我和浅就先告退了。”
他说着,双手抱起在椅子上昏睡的蒙面女子,颔首示意后大步离去,龙浅随赴其后,走时,尚尤带笑意的扫了长笑一眼。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梅卿书和她两个人。烛火摇曳,给面面相觑的两张脸上度了一层薄薄的晕光。
还是梅卿书先开口,他说,“卿卿,你别怪爹爹和大哥,我知道你心有所属,可这门亲事真的推托不得。”
还装?长笑撇撇嘴,不说话。
梅卿书见状,叹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接着道,“此去京城,吉凶难辨,大哥虽会尽力保护你,可有时难免鞭长莫及,无法顾及到你,这个令牌能支使咱们梅家在京城的暗桩,你拿着,其它不说,如果有金钱上的困扰可以凭这个调用资金。”
长笑不客气地接过令牌,上下打量。
只见玄铁制的牌身,长约寸许,很薄,上面刻着三瓣梅,很普通。
像是看出她心里所想,梅卿书又说,“这令牌现下虽然普通,但是若饮了梅家人的血后,会有所不同,因你第一次去见那些暗桩的负责人,需得事先在令牌上滴入你的鲜血,等那些负责人识得你,往后就不必了。”
见长笑将信将疑,他笑笑,将令牌拿过来,然后拿随身的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一滴血便滴落在令牌之上,很快,那普通的牌身忽然变的极其莹润,三瓣梅花突然怒放,而周遭的枝枝蔓蔓也妖娆生动起来,荧荧有光华绕其周身。
长笑看的目瞪口呆,心里暗自嘀咕,这个空间明明像唐朝一样,大部分的东西她都认得且叫法一样,可怎么还有这些匪夷所思的呢?
她努力平复一下情绪,然后问,“给我这个东西,是大哥的意思呢?还是爹的意思?”
隔了很久,梅卿书才轻轻地回答,“是——我的。”
“我知道了。”长笑勾起唇,满不在乎地笑笑,然后,后退一步,郑重的鞠躬。“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很真心的谢谢大哥。”
“你……”梅卿书眯起眼,仔细的看她良久,蓦地跨向前一步,紧紧搂住长笑,说,“不管如何,大哥断不会丢下你不管,我的妹妹!”他抱住她,胸膛温热而宽阔,长笑眼眶一热,没留神,已泪流满面。
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他是她的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知道她是谁,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对她好。
“丫头,嫁的人或许不好,但,说不定这是你离开的契机。”他轻拍她的肩,悄悄地道。“你要好好找准机会,再离开,且不要像上次那样。”
翌日,东方刚露出鱼白肚,长笑便在一干人的监控下上了马车。
出乎意料,一直没露面的梅天桡居然也来送行,他深深地看了长笑半天,手抬在空中,像是要摸摸她的头,而最终却颓然地落下,将脸微微侧向一边,缓缓说道“保重”,长笑挥挥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也是呢,保重。”
然后,马鞭挥下,梅府远远地被抛在身后。
十
一路都很平静,没发生什么可歌可泣的事情,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小叔——龙浅同学的态度越发和善可亲,而与之相比,那位将军同志的神色却越来越莫测难辨。
终于,某天,将军同志脸黑得媲美钟馗之时,京城终于到了,接着,车马分行,在一个满脸大胡子、豪迈粗犷的男子热情的迎接下,她正式入住叔父梅天远家。
这个叔父很值得推敲,年过四旬,无儿无女,无妻无妾,一时心喜收的弟子又是如今朝堂上的最大敌人,给唯一的侄女求的赐婚却又是给别人做小妾,而且还是敌人。
若是评选年度最倒霉的人,绝对非他莫属。
长笑在路上根据梅卿书的相貌幻想了无数次他的形象,都是阴郁不得志的,可在见到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想的有多离谱。
梅叔父看来很阳光,爱笑,笑起来跟卿卿一样,颊上都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四十出头的男子看来却像三十一般,他穿布衣,做工精细,料子也很考究,怎么看都不像久经沙场的人,倒是府上那个大胡子总管,比较有挥师百万跃马千里的气势。
安顿好一切,便是正式去拜访梅叔父。
晚饭是在一起吃的,这是长笑重生后第一次正式跟长辈用餐,她不知道对于自己这种尴尬的身份对方究竟知道多少,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便没表现的太活络,而梅天远除了一个劲的让她“多吃点”更是没说其它的,一顿饭草草结束。
饭后,长笑正要告退,梅天远却留下了她。
“卿卿,你可是恨叔父给你安排的这门亲事?”书房里,他先是拉了会儿家常,然后斟酌半天,才缓缓地问。
长笑摇摇头,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恨倒没有,不过,我不乐意,这龙卓然虽是叔父的弟子,可是,他不念旧情,在朝堂上跟叔父作对不说,私下里还曾派人去害我。”
“他只是去吓唬你,卿卿的本事叔父还会不知道,更别提他派去的几个人都只是京城里的小混混,呵呵。”梅天远轻笑着眯起了眼,“如果真有心害你,去的便不是那些人了,毕竟,那件事上,叔父也觉得你做的过份。”
听这话,似乎梅家父子并没有告诉梅天远她的身份了,长笑心里暗想,忽又觉得不对劲,于是问,“叔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你爹说,他找了四个人去教训你,怎么,难道不是?”梅天远诧异。
教训,教训的方式有很多呀!话到这份上,长笑猜测这梅天远八成不太了解整件事,所以才替龙卓然说话。
不过不光彩的事她也不欲多讲,于是便不再说话,只听梅天远又说,“卿卿,最早接到你爹书信的时候,叔父其实也犯愁,你爹的意思是为你找一门权贵之家,可是,这些年你虽不在叔父身边,我却也大约知道你的性子,那种地方去不得,现在还好,叔父和梅家尚在,可保你平安,如果梅家倒了,你的下场肯定凄惨,唉,我也不知你爹怎么想的,明明最疼你的,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放在身边不是更好?”
他顿了一下,想来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又接着道,“不过,他既然决意这么做,想必也有他的考量,而后,我左思右想,考虑了好几天,才奏请皇上指婚你和卓然。”
放身边不时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最疼的女儿早死了?
长笑心里明白,其实这结果已经不错,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灵魂不再,真正的疼爱不是光看外貌,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