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安夜-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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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初一的就往这儿跑?”
我被小梅侍候得梳洗完毕,半靠在床头坐着,肚子以下盖着被子,肩上还披着白貂的裘衣。指着御王笑道,“你瞧,你不伺候我,照样有人给我穿衣洗头。”
御王一手撑住下巴,嘴角也扬起淡笑,“你说小梅吧。”
我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梅和子瑜的亲人,御王殿下还有照顾么?”
“少跟本王拐弯抹角。”御王拍拍我的右脸,“你想叫本王放了他们的家人。这有何难。”
我疑惑,“可以么?”
御王抬手摘下发簪,竟然自己将头发披散下来,道,“你喜欢看我这样子?”
我顿时将刚问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喜欢……”
御王冷笑道,“就算捉了他们的家人,子瑜小梅依旧是你的心腹,不能为本王所用的东西,本王又何必再为他们白费心思。”
“我呢?”
我捏住御王一把头发,细细摸着,“御王的心思,又会为清禾留多久?”
“至少已经很多年了。”御王凝视着我,“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我哈哈大笑,扯痛了伤口,“原来御王殿下这般记仇,清禾将殿下挂在树上那事儿,竟然被殿下你记到现在……”
“本王会记一辈子……”
御王轻轻摸着我的头。微微一笑。“可是清禾怎么想的?”
“什么?”
“清禾一定是在想,这一次刺杀定又是本王的阴谋,本王暗中命令宋太医送北天磁石,事败之后就派卫一卫二去宋府灭口,对不对?你怕本王伤及无辜老友,才拉住本王说罢了,对不对?”
我完全没料到他的话锋转向如此之快,一时便惊呆了。
“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你敢发誓你从来都是信任本王的么。”
“御王……我……”
“也是。”御王忽然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本王对你做过的事儿,你也一定会记得一辈子,要你信任本王,本来就是妄想,这不怪你,那时本王年轻,不明事理,一切不过是本王自招恶果。”
“御……御王!”
我伸手够不到他,情急之下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扯痛脏腑,顿时在地上抽成一团。
御王忙回头,冲过来将我抱回床上,又气又怒,“季清禾!你这是干什么!”
我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不是……怕你走了么……”
“你以为这点苦肉计,就能留住本王!”
我双手都将他抓紧,呵呵笑道,“这不抓住了。”
御王怔了怔,然后突然将我抱紧。
“御王殿下长大了,清禾看得最清楚了。”
从你解开我手脚锁链的那一天起,我就能感觉到,你在慢慢的变。
“以前守在皇弟身边的时候,我看得最多的,其实就是你呀。”
你总是在我面前张扬跋扈,惹是生非,我为了保护皇弟,每日第一个要注意留心的,就是你这小畜生。
“现在想一想,当初在皇宫,每一次你招惹皇弟,我都会狠狠教训你,你被我打的伤,也不比我那一年受的少了。”
皇帝身边至少还有我,而你身边,其实什么都没有。
“你那时只是想将我从皇弟身边抢过来,是不是?”
御王这一次什么也没说,只将我抱得更紧。
我摸摸眼角,有点湿润,“窗外下的,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等我能下床走动,便是春暖花开了。”
“嗯。”
“有些事儿,我是得问清楚,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好。”
“三个月后,我去见他。”
见皇弟,问他过得好不好,再问问他,那一次他玉香中毒,除了他和我,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这一个墨玉枕,也是我亲手为他做的……
第十七章(完)
“大人怎么出来了。”子瑜在大堂门口拦住我,“文太医说了,要在床上躺足三个月。”
我哈哈道,“子瑜,外面桃花都开了,你让我看看,我给你加月俸……”
子瑜犹豫了一下,“加多少。”
“半两。”
“大人请回罢。上次您就是偷跑进院子里才着了凉,何况昨日御王大人刚吩咐过……”
我忙伸出手指,在子瑜眼前晃了晃,“一两!不能再加了。”
“二两。”
“好罢!”我咬了咬牙,痛苦道。
子瑜连忙放下拦住我的手,转身提了件锦衣披在我身上,“多谢大人体恤!”
我慢慢走到院子里,发现桃林下已经有了访客。
“大人,你怎么又出来了。”
小兔崽子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端着清酒,一瓣桃花正好飘进酒里。
我靠这桃树,挨着他坐下,伸手将清酒夺过,一饮而尽,“小孩子不要喝酒。”
小火球扑到我身上,我捏了捏它的小爪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兔崽子站起来,光着脚在席子上转了一圈。“已经十五岁了。大人,你看。”
他今日穿的是唐装,白衣胜雪,衣袂翩飞,过于纤细的肩膀似乎终于宽了些,却显得那腰更加的细了。
他转的时候就像一只白色的蝶。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然一阵悸动,忍不住就跟着站了起来,折下一枝桃花。
捻在手里,转了圈手腕,稍微用了点内力,花瓣就雪花一样全都飘了下来。
小兔崽子停下来看我道,“阳春三月,平安京会就开满樱花。每年我都会在樱花树下铺张席子,摆上茶点,然后听着远处赏樱的贵族,给少女们作情诗。”
“想家了么。”
“……”
情诗我可不会,年少的时候,淫诗倒是读了不少。
“大唐没有樱花,却有桃花。”
我捏了捏手腕,感受到筋脉已经完全愈合,“都是一样的。”
拉他重新坐下,我在小兔崽子的面前,以桃枝充剑,舞了起来。
直到将一套落梅剑法的初式舞毕。我才转身问他,“好看么?”
“好看。”小兔崽子又重新倒了杯酒,端起来,懒洋洋道,“比西域女子跳的还漂亮。”
我不高兴道,“这不是舞,是功夫。”
“我不懂,不过若是杀人,大人这根桃枝,还杀不了我。”
小兔崽子将清酒一饮而尽,“大人剑花再快,我也是看得清楚的。”
我倍受打击,“你是妖怪么?”
“我是呀。”
“……”
我丢下桃枝,垮了肩膀重新坐下。
伸手弄乱小兔崽子的头发。
“你个小兔崽子,还真别得意,跟你说,这落梅剑法,我只不过偷学了些皮毛。”
见他似乎很好奇,我便开始胡诌起来。
“当年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曾经以落梅剑和乐杀闻名武林。可惜他将剑法传授给了师兄,却将乐杀传给我了。
“乐杀?”
“乐杀,自然是用乐器杀人。”
我笑道,“想当年我年少时,曾经佩戴过一阵竹笛,笛尖磨得尖利,取其短小精干,而又不失文雅……再后来,跟着师父去了凉州,那儿的少年正巧流行古琴,我就跟着背了一把,只不过琴键可以穿骨,琴弦可以碎肉……再后来,遇见过一群西域的乐师,从那里得来了一样乐器,那种琴是用弓割在琴弦上发音。可是我发现,那弓也能割人。所以……”
“大人。”
我正编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的时候,却被小兔崽子突然出声打断。
“大人骗人。”
我惊,“你怎知道。”
“大人说得这般骇人,却从未沾染过血腥。”
“哎?”
“紫气。”
小兔崽子淡淡道,“大人心中未曾过歹念,所以紫气才会如此清明。”
他一提起龙气,我顿时想起皇弟来,心思也随即沉重下来,拨弄着桃花树,渐渐无言。
“大人。”子瑜这时赶了过来,“宫里稍来了口信……皇上……想您入宫。”
“我不去。”
我一头载倒在小兔崽子的大腿上,小兔崽子猛地一震,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
子瑜为难道,“大人。这个月来已经三次了,皇上可能想念您得紧,您一直不去……恐怕……”
“子瑜……别说了。”我将清酒洒在席子外面,看着酒水渗入土里。
“是……”
小兔崽子装作毫不在意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能去见他。”我看着子瑜离去的背影,“我怕见了,就会忍不住问他,我怕我一问他,我们的关系,可能就要变了。”
“这样躲着。好么。”
“我不知道。”
“他也可以来看你。你躲得掉么。”
“能躲多久,就多久罢。”
小兔崽子的大腿很舒服,我翻了个身,阳关刺得我睁不开眼。
“那大人的乐杀,现在还会么。”
“会。”我嘿嘿一笑,“御王大人最近喜欢我给他吹箫,所以我现在用萧杀人。”
“说这种话也不知道害臊……”
夜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听见我们的对话,又冷哼一句飘走。
小兔崽子疑惑道,“夜为何这么说。”
我难得老脸一红,“所以说你还小……”
“大人。”
子瑜刚离开不久,又回来煞风景。
“宫里来了口信……”
“都说了我不去。”
“大人……”子瑜犹豫道,“这一次……是御太妃……”
“参见太妃娘娘。”
我绕过御花园,被内侍从侧门引去后宫,御太妃正坐在内室中庭院里赏花。
一盆天竺波头摩花开正艳。御太妃小指捻着花盏,正在往里浇养料。
“你来了。”御太妃微微抬手,身边的宫婢就会意接过花盏,“清禾呀,你这孩子离宫这些年,哀家也不总见着你,还真是生的越来越俊俏了。”
“多谢太妃娘娘赏赞。”
“清禾呀,你跟哀家何必这么见外呢。坐啊。”
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小心翼翼地落座。
御太妃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轻拄下巴,姿态优美,抬头低眉都带的一股无比的风情。
说实在的,她真不愧是御王的母妃,比起御王给我的气氛紧张,她更加令我胆战心惊。
这一点御王还真是学她了个十成十。
前一刻还笑靥生花,下一刻,就可能要你死。
“清禾呀。”
茶点端了上来,我和她隔着血红色的波头摩花,几乎是面对面地坐着。
“哀家听说除夕之夜,皇上遇刺,清禾你护主有功,受了重伤。哀家这里有一棵千年雪参,你带回去补补。”
“多谢太妃娘娘关心。”
宫婢将一只镶金嵌玉的锦盒递过来,我双手接过。
轻轻打开。
“太妃娘娘!!”
锦盒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我丢在地上,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惊立而起,那锦盒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甩了出来,竟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混账!”
御太妃顿时拍案而起,“哀家要拿的是千年雪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把西域血参给拿来了!”
御太妃身后的宫婢立即跑出来,跪倒在地,“太妃赎罪!是奴婢疏忽!”
“疏忽!疏忽!”御太妃怒指着这宫婢,“你这个小贱婢!惊到哀家也就罢了!这西域血参剧毒无比,季大人重伤未愈,再被这毒物伤到你担当得起么!!”
“太妃娘娘赎罪!太妃娘娘赎罪啊!”宫婢吓得面无血色,泪流满面。
“来人!给哀家拉下去!”
两名内侍冲上来,将哭喊的宫婢拉走了。
这种戏码在后宫也许天天上演,但是在我看来,还是有些惊悚。
“清禾你呀,可别在意,这些个贱婢就是这样,稍微不管教一些就玩忽职守。该死。”
几名宫婢将地上血淋淋的东西清走,又撒了鲜土,掩去了血腥。
御太妃顿了顿,眸子斜斜向我看来,“这就像有些的人呀。你对他好一些,他就不知好歹,胡作非为,还以为自己是九天玄冥的凤凰,张牙舞爪,说到底,还不是哀家手上的一只雀鸟,只要哀家玩腻了,随时都能拧断他的翅膀。”
我背后已经冷汗淋漓,忙俯身道,“太妃娘娘说得极是。”
御太妃倾城一笑,柔声道,“所以说呀,哀家打你进了宫就特别喜欢你,就知道清禾你是个好孩子,懂进退,知分寸。清禾呀,你看哀家这盆波头摩花如何呀。”
“太妃娘娘恕罪,清禾不懂文雅之词,不知如何赞美。”
“哎,哀家今日邀你前来不过是叙旧,清禾怎么这般拘束。”
“……”我又坐下,却如坐针毡。
“这盆花是御王昨日差人送给哀家的,据说是天竺难得的珍品,想必夜是经了外司省的路子……清禾应该见过才对。”
“实不相瞒,清禾府上还留有一株红莲,虽然未到季节,红莲却已怒放,这是大吉之象,若是太妃娘娘欢喜,清禾这就回去取来。”
“罢了,养在池子里的,总比养在水盆里的强。”御太妃越说脸色越差,顿了顿,突然扬声道,“来呀,给哀家将这盆花拔了,丢到宫外去!”
我惊魂未定,一言也不敢再多发。
眼瞅着难得的红莲被拔起,那股藕断丝连的痛楚,似乎直直传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太妃娘娘!”
不知中了什么邪,我竟然冲过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