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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后福-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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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回了房,坐在屋里只是发呆。

    她足有一年多没曾踏过沈宣房门,若不是净水庵里失火那回,否则连话也不曾说过。这当口让她去瞧他,她怎么迈得动这个步?

    罢了。她唤来春蕙:“回头四爷回来,你带点散淤膏去松啸阁,好生替他敷敷。”

    春蕙微讶:“奴婢去?”

    陈氏点点头,将两罐药膏放到她手里。

    春蕙咬着唇,又将药还到她手里:“奶奶还是换个人去吧,奴婢不去。”

    她当初本是以陪嫁丫头的身份过来的。只是因为伍氏的事。还有沈宣对陈氏的凉薄才让她绝了做通房的心,后来他们俩关系崩裂至此,她更是死心塌地服侍陈氏。等着年岁一到便由陈氏指个人嫁了。眼下陈氏让她去沈宣房里侍侯,自然是不方便的。

    陈氏望着前方的绣屏吐气,“去吧,他不是那种人。”

    成亲十来年。他骨子里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么?他虽然纳妾,却并不**。他心里只有丘玉湘,若不是因为恨她害了她,根本也不会有伍氏。府里这么多丫鬟,并不见他对谁格外宽厚。春蕙是她的陪嫁丫鬟,他也从来没对她起过什么心思。

    再说了,就算他真有那份心想收了春蕙。那也没有什么。

    他如今就是左拥右抱,也不关她半文钱的事。

    就算他娶个平妻回来。难道她还会跟她争风吃醋不成?

    傍晚时沈宣回了府,春蕙只好拿着药去到松啸阁了。

    但没片刻她又垮着脸回了来:“四爷说他有药,不用奴婢侍侯。”

    陈氏在翻着铺子里的帐目,闻言嗯了声,并不再说什么。

    沈弋彼时跟沈雁在天井里闲话,听说丫鬟们说起这事后便就叹起来:“四叔的性子也太倔了,他们这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雁托腮嗅着一枝桂花,撩眼望着她:“你这份心又要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今早大伯母在我们房里,说到三府里九叔的婚事,忽然就提到了你,可托她在外头给你留意着夫婿来着。你说我要不要把鲁三哥推荐给她?”

    “就你多嘴!”沈弋脸腾地红了,扑过来掐沈雁的脸。

    沈雁闪身避过,又道:“我不是也想成人之美嘛!”

    沈弋停了下,忽然坐回石凳,正色起来,“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你不要乱说。”

    沈雁初初当她是害羞,后一看她眉眼微蹙,的确像是有些抵触,不由得问起:“怎么回事?”

    沈弋撇开脸去,没有说话。

    她知道在沈雁面前她与鲁振谦的事已不是秘密,可她如今却是越来越不愿提及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的那种无力感随着时间在愈发放大。从净水庵受过惊吓回来后,鲁振谦也找由子来看过她,温柔的话说了很多,也处处尽显着关心,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始终帮不上一点忙。

    认真想想,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除了会哄她之外,竟是别的什么也不曾为她做过,他不曾替她分忧解劳,不曾替她化解困境,在她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更是看不到他的半点影子——

    当然,她不能指望他从天而降将她带离险境,可是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着他有多么在乎她的时候,在当夜沈家灯火通明鲁御史也曾来过问过消息的时候,他得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迫使自己安心等到天明才来看望她呢?

    她对鲁振谦的一腔芳心,在这些事前面前一点点地化作了秋花,枯萎了。

    她对儿女之情尚且懵懂,可她知道,纯粹的儿女之情并改善不了她多少处境,她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与鲁振谦相处。

    因而她这些日子都没有见他。

    季氏很显然是不赞同她嫁到鲁家的,所以才会跟华氏说这样的话。她想了想,又跟沈雁道:“我明年才十四呢,我母亲也忒急了些。”

    沈雁瞧出来她有心事,也就笑笑,不再说话。

    十五日早上,府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沈家因着家族太大,分布又广,因此家规规定家宴只请三代以内的亲族。来的诸人都是沈观裕叔父的后辈,与他互为堂兄弟,当年兄弟六个,到如今过世的过世,远走的远走,如今在京师附近的也就只有这几户。

    大老爷沈观祺已然过世,如今大房是长子沈曜当家。二老爷便是沈观裕。三老爷沈观泰去年才从知府的任上下来,如今告老在家教导孙子孙女。四老爷于战乱中早夭。五老沈观穹还在任上,眼下在国子监任祭酒。六老爷也还在任,只是去了河间那边任知州,于是一家子全过了去。

    这之中除了沈观穹一家住在城南,沈观泰与沈曜都住在京郊,因而素日并不常登门,也就是沈观穹夫妇会隔三差五来坐坐,然后就是各府子弟们会常往来。但太太们来了也只往上房去,而子弟们也都各自找他们的玩伴,二房里没有兄弟,自然就不来了。

    平日里季氏华氏她们也会按时去各府里走动,各府间还是亲密的,可却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处说话,而且说起来沈家虽然有着百年底蕴,可在几十年战乱下来,所剩的人也远不如上辈那么多,因此每年这家宴竟十分重视。

    太太们辈份高,自是不动手的,但是奶奶们个个能干。

    有了这么多人帮手,哪里还用得着沈弋沈雁?两人见过礼,便就拉着三太太的孙女沈婵上碧水院吃茶了。

    沈婵比沈弋小两个月,她父母双全,因而看起来倒比时常心事重重的沈弋更为开朗。但因为少进城,与才回来的沈雁接触还不多,初时有些生疏,但沈雁是个自来熟,前世里也与她打过几回交道的,因而很快就消除了陌生感。

    沈婵见不到沈璎,不免问起。

    沈观裕交代沈璎无生死大事不得回府,因此缺席这样的家宴也就很平常。沈雁久已未想起这个人,遂托腮挑了挑眉。

    沈弋接过话头道:“璎姐儿身子不适,去了庄子上。”又拿起桌上蜜饯来让她吃,“这是关外来的,你尝尝。”虽然各房都是自家人,有家族利益在上,有些事终归掩不得那么死,可这些丑事能掩则掩,真到了掩不住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好在沈婵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看了眼那蜜饯,便说道:“我不爱吃甜的,春上的时候我父亲去西北也带了些关外蜜饯回来,搁在坛子里忘了吃,结果受了潮,倒是发了霉。”说完她又笑起来:“不过我虽然不吃甜的,但我却会酿很香甜的果子酒。”

    “你还会酿酒?”沈雁着实惊讶。

    沈婵扬起唇来,“知道你们不信,我素日酿了也不轻易示人,今年春天的时候我才酿过两坛子青梅酒给谢家的蓉姐姐寄去,夏天的时候我又酿了两坛子葡萄酒给杜家的培妹妹。”

    “如今秋天了,我们后园子里全是桂花,你可以给我们酿桂花酒!”沈雁没等她说完,便就跳起来拉住她:“哪里有这样的人,光记得别家的姐姐妹妹,倒把自己的姐妹给忘了!你这次来了,不酿几坛子酒给我们,我们便怎么也不肯放人的!”

    “我只会酿果子酒!”沈婵摊开两手,气定神闲道:“而果子酒和花酒是两回事。”

    “那我们可不管,谁让你送酒给蓉姐姐和培妹妹的?”沈弋也伸手捏她的脸蛋:“合着咱们俩跟你倒生份了,到头来还不如杜家的培妹妹和谢家的蓉姐姐与你的情份?”

    沈婵一脸无辜,“你们素日也不来看我,倒是她们几个常有书信,我不送给她们送给谁去?不过这桂花酒我倒可以试试,成不成你们却不能怨我。”(未完待续)    刚刚赶到的季氏华氏见得人去楼空,只得也气喘嘘嘘地继续奔走。

    沈宦到了松啸阁,却不见沈宣身影,正让人去找,沈宣却已然回了来,原来他去了鲁家跟鲁御史说话,听说沈宦在家里发疯,连忙赶了回来。

    沈宦见到他,二话没说便冲过去推了他一把。

    刚赶到院里来的陈氏急忙冲过去将沈宣扶住,但不巧的是他刚好站在石阶上,脚底在阶上一滑,左边脸便蹭到了石头上。

    众人皆惊呼起来!

    沈宣早把自己跟陈氏当成了两路人,虽对沈宦的怒意心知肚明,并且赶了回来,但对这没头没脑挨的一撞却是深感窝囊,心下毛火四起,顿时暴躁地冲上去咆哮道:“人又不是我打的,你寻我出什么气!”

    旁人纷纷惊叫着上前扯架,沈宦许是没打算真打,看他瞬间青肿的左脸也露出丝懊悔之色,但他指着鼻子的质问却又令他恼火,因而站稳后便又怒指着他道:“人不是你打的,却是你媳妇打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去寻她泄这恨不成?!我身为兄长,教训教训你有什么不对!”

    陈氏听得这话,心一横冲上去:“你要打就打我!他说的没错,他跟我早就没有关系了!我用不着他来教我怎么做人,他也用不着替我承担什么后果!你们往后冤有头债有主,我得罪你们的,尽管冲着我来便是!”

    沈宦被她这一怒吼,竟是怔住了。

    沈宣一把将陈氏扯开,怒视她道:“爷们儿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说着又把她往春蕙面前一推,然后又往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另一边脸道:“再来啊!你是哥哥,打人有理,有种你就再往我这里来一拳!”

    “都给我住口!”

    正在僵持之间,季氏和华氏已然到了,冲过来将二人扯开,季氏便铁青着脸,指着沈宦斥责道:“亏你们还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兄弟间竟为点小事儿越了墙。你们还有脸当自己是沈家的子孙吗?还有脸教导儿女为人行事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家法在!”

    沈宦到底是惧长嫂的,顿时已不敢做声。

    沈宣一肚子气却是没法儿出,当下指着他道:“是他动的手!大嫂何以连我也骂进去?”

    季氏斥道:“你也给我闭嘴!把嘴里的血给止了。统统都给我去祠堂里老实呆着,等老爷回来再发落!”

    府里如今是她们的内当家,现场没有一个人敢有不满。

    沈宦气呼呼去了祠堂,沈宣则回房去了上药。季氏还要料理后日的家宴,哪那么多时间跟他们周旋。交代了下人们几句也就走了。而华氏去了三房,这事是因沈莘而起,虽说这么胡闹下来,终归越了规矩。可若再严加斥责,事情还会再恶化,华氏作为伯母。自然要前去说合几句。

    沈雁看着仍还默立在松啸阁门口的陈氏,扯扯沈弋的袖子也走了。

    陈氏扫一眼沈宣所在的厢房。咬了咬下唇,转身也出了院来。

    下晌府里二位爷便就全去了祠堂反省。

    沈观裕傍晚回来听说后,立即也拍起了桌子:“就让他们好好在那呆着,兄弟阎于墙,逞什么能耐?!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晓得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拿自家人出气!”说完顿了半刻,却是又默叹着坐下,把前去传话的林泉又唤了回来:“回头老二回来了,让他去劝劝。”

    林泉称是出了去,他揉着眉心靠案上,忽然间竟是露出丝疲态来。

    沈宣脸上那拳挨的虽重,但涂过了御赐的化淤膏之后倒是很快就消了肿,只是脸上青印还在,一看便知其中有典故。

    去送饭的婆子回来私底下不免会议论,华氏让扶桑守在大厨房呵斥了其一顿,又扣了她半个月月例,方才又回房来。

    说话间各府就要过来做客,虽然说都是自家人,各房里头那么点事相互间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阴私,但是脸面上的事总要顾着,事情发生了没有人能抹平,可若是当家的任由下人背后嚼舌根,那就是主母们的错了。

    因此婆子那半个月的月例,罚的还真不冤。

    沈宓回府时原本兴致不错,当听得三房四房这事,顿时那脸便也拉了下来。

    “闹的太不像话!好歹还是有功名的人呢,一个个都当父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我看跟曾氏这婚事也不必提了,赶明儿即刻再物色个脾性好的家世差不离儿的续了回来算数!这事轮不到莘哥儿同不同意,当儿子的还管起老子的事来了不成!”

    华氏见他火大,倒也没说别的,只幽幽地捧了茶,说道:“想来那会儿我若是死在刘氏手下,如今雁姐儿也只能由得你随便给她娶个后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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