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录-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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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不为防你。”巫梦寒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在雾气中飘忽。
“不过各为其主罢了。”风兰衣叹了口气，他猛地一挥袍袖，周边的雾气竟轰然退散，露出一片真实的地面来。“至此，复何言矣！”
风兰衣挥袖之势，便迫开方圆丈许的迷雾，令潜于雾中的巫梦寒心头一凛。便是当rì那江天，拼着粉身碎骨换来的力量，也做不到这般轻松写意。如此看来，风兰衣的真实修为，还在用了“碎灵诀”的江天之上！
巫梦寒一面催动雾气弥合，一面朝楼下退去。幻水阵一旦展开，立时千里幻境，无界弗远，想必能拖住风兰衣一时半刻。他只消叫了人来，事态尚可挽回。
谁知才一动步，眼前竟悬浮千万水滴，颗颗闪烁着晶莹的光彩，似乎感触到巫梦寒的气机，这无数水滴皆是一颤，漫天光影晃动，骤然激shè而来！巫梦寒大骇，匆忙转动阵法，瞬间移位，这才躲过势无可避的一击，只听适才立足之处一阵暴雨骤落，竟隐隐有金石相击之声！他心头怦怦直跳，暗道万幸，若不是自己布有阵法，这等招式又怎生抵挡？
然则他这才发现，无论他怎么借法阵反转腾移，总有无数水滴挡在前面，根本靠不近楼梯，也不知风兰衣用了何种办法，竟能超出幻水阵的限制，直接阻拦他这个布阵之人。就这么几次腾挪之后，忽听一声大笑，风兰衣已经破雾而出，挡在了巫梦寒面前。
“可惜这阵法并不完全，只能阻我这些时候！”风兰衣一边说话，一边凭空拈出颗淡绿的弹丸，电闪般点在巫梦寒额头之上。巫梦寒猝不及防，只觉一阵麻木自头颅开始，瞬间通遍全身，登时如泥塑木雕一般立在当场，再也不能动弹。
“枯木符！”巫梦寒全身僵硬，尚能开口说话，他咬牙道：“原来你是丰安国的细作！”
“你说是，我便是。”风兰衣嘿嘿一笑。他走到云水镜前，似乎已被这天地至宝的瑰丽所吸引。
“对了，我且告诉你一件事。”风兰衣突然转身看了看少年，诡秘一笑，道：“当初监视金师言的行动，正是由我全权负责。楚穆陵嫌你锋芒太过，又不大沉得住气，便派你去吸引对方的注意。这件事情，想必楚穆陵没跟你说罢？”
这消息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巫梦寒虽早起了疑心，终究没有想到竟会如此。他突然感到意气消沉，一切都没了意义，黯然道：“你杀了我罢！”
“我若杀你也是易如反掌。”风兰衣摇了摇头，叹道：“只是这密防司呆了数年，一时难以翻脸无情。适才我本提醒过你，却奈何执迷不悟呀。”
巫梦寒默然不语，心中翻腾不休。过了半晌，他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杀我，rì后我必杀你！”
“那也随你。”风兰衣一笑，忽然自怀中掏出一颗赤红的珠子，捏在两只之间，道：“只是从今以后，怕再也无缘见面，便是见面也不相识。”
“雷元珠！”巫梦寒一惊，看着他手中珠子，道：“你……你这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难道你想把云水镜炸毁不成？”
风兰衣将珠子晃了两晃，诡谲的一笑道：“自然是那金师言送了与我，可笑你们尚以为他只是传递消息。我人在密防司内，什么消息得不到？我已在塔中按了十几颗，只需轻轻一按……”巫梦寒突然面露恐惧之sè，嘴巴微张。风兰衣用手比划着，继续笑道：“你听到轰得一声，一切便都结束了。”
“你疯了不成！”巫梦寒颤声道：“这……你可知道，一旦没了天柱塔，也就没了兰琳城！这云水镜再是神奇，也不过死物一件。你尽管拿去就是了！可着兰琳里还有上千百姓，你竟要生灵涂炭不成？”
“是了！”风兰衣纵声大笑起来：“我便是要这兰琳城不复存在！前方战局打来打去，纠缠不休，当真好没趣味。若没了兰琳，我倒看这仗又该怎么打下去？”
“原来、原来你是中山人……是了，我早该想得到才对！兰琳若是毁了，中山国便可更加肆无忌惮。哈哈，我再该想得到才对！”巫梦寒突然大笑几声，笑声充满了狂乱和凄然。笑罢，少年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风兰衣只道巫梦寒已然认命，便要将那雷元珠引爆，谁知才一抬头，忽见巫梦寒眼中jīng芒爆闪，心头忽升jǐng兆：“不好！”
闪念功夫，巫梦寒突然动了！他化作一道白影，闪电般欺身而进，扬手处，风兰衣只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兜头罩来，雾中晶亮一片，竟藏着亿万细小的冰锥。风兰衣大惊，他双手一虚划，自身前陡然升起一道水墙，白雾与水墙相撞，“叮咚”之声如细雨骤急，不绝如缕。尚未松得一口气，一只苍白的手掌无声无息地穿透水墙，突然抓走了他手中的雷元珠。
风兰衣愣住了，只见一片雾气中，巫梦寒白袍飘飞，无风自动，面庞似水玉般透明。一股白sè的雾气围着少年旋转，宛若实质。这苍白的少年，手中捏着赤红的珠子。
“碎灵诀！”风兰衣惊叫起来：“你竟会那碎灵诀！你竟用了碎灵诀！你还要xìng命不要？”
巫梦寒手中银光一闪，那雷元珠表层立刻结满了冰霜，只听咯咯几声，那赤红的雷珠顷刻冻成冰球。巫梦寒手掌一翻，冰球落在地上，跌成数瓣。
“兰琳城若没了，还有什么xìng命！”巫梦寒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自嘴角流淌下来。他凄然一笑，知道碎灵诀的反噬已然开始。
“可惜可惜。”风兰衣看了一眼巫梦寒，突然嘻嘻一笑，“可惜这东西我今天带得多了，倒害得你白费工夫。”右手一晃，变戏法般又摸出一个雷元珠，定定地瞧着巫梦寒。
“怎么！”巫梦寒一怔的功夫，风兰衣已经捏碎了雷元珠！
那颗赤红的珠子一被捏碎，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就如一团绽放的焰火，化作万千飞星，自风兰衣手掌间飘散，那火花只绽放半刻，便骤然寂灭。
巫梦寒感到脚下一颤，似有一阵闷雷在下面滚动。接着，一个响彻天地的清音，似凤凰鸣叫，如昆山玉碎，惊醒了整个兰琳城。若从远处望去，则可看到那座坚不可摧的通天玉柱竟从中断裂开，在一阵烟火一阵霜雾中，缓缓朝一侧倾斜而下。
天柱陨落，兰琳也将不存。
………【第十二章 天堕】………
塔顶，巫梦寒怔怔的看着这一切，鲜血已染红了白袍，他却恍若未觉。高塔已经倾斜，头顶上和冰罩衔接之处发出咔咔的声响，碎裂的冰晶纷落如雨，在空中映出七彩的颜sè。
就在刚才，他本以为阻止了这一切，然而转瞬之间，天空已在头顶崩落。
“我定要杀了你！”巫梦寒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如冰珠落地。
“你就要死了。”风兰衣平静的看着巫梦寒，鲜血从少年浑身迸shè出来，那是爆裂的灵气反噬的结果。
“你也活不成！”巫梦寒强忍痛楚，衣袖连挥数下，随着他的动作，这狭小空间内的雾气全部结成了冰晶，如亿万星辰闪烁摇动，朝风兰衣猛袭而去。
风兰衣眼中闪过一抹jīng光，他右手平平一挡，那满天冰晶突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定住，凭空凝滞不动。过了半刻，冰晶纷纷坠落，叮叮当当的声响如珍珠落入玉盘。
“你此刻的力量，以入了三品之境，却依旧奈何我不得。”风兰衣淡淡道：“因此我不但能活，还要将云水镜带了去。”
说着话，他虚空一抓，云水镜便自基座内凭空跳出，落入风兰衣手中。冷光融融，银霜满地，他手中就像执了个月亮。
“你……放下……”一股鲜血从肩头喷出，这支手臂失去了知觉。无边的痛楚下，巫梦寒强睁着双眼盯住风兰衣，脑中空白一片。什么智谋、什么机变，此刻已毫无用处，他仿佛身在一场梦魇之中，对面的敌人是如此强大，永远也无法击败。
风兰衣表面淡定，心中却暗叫“糟糕”，他未曾想到，这云水镜奇寒无比，以他的修为竟也难以抵挡。那丝丝寒气顺着手掌侵入，整条右臂竟一时失去了知觉。他连忙运功于臂，想要驱散寒气，谁知一分神的功夫，巫梦寒突然合身扑了上来。
风兰衣侧身闪过，疾退数尺，巫梦寒单足点地，追身而至。他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掌泛着银光，竟是用上了寒冰爪。风兰衣势无可避，只得单臂一横，硬接了一记。两股力量交击，巫梦寒吐血而退，然则风兰衣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少年又已扑至！
巫梦寒心中明白，便是再用几个强劲水术，也奈何不了风兰衣，自己却定会爆体而亡。当rì江天便是前车之鉴。因而他舍了法术不用，只去近身缠斗，力图抢过云水镜来。
这种状若疯虎的攻击，便是风兰衣也不禁骇然。他虽依旧不惧，却因要分心对抗云水镜的奇寒，一时间左支右拙，颇为狼狈。
若有别人在此，恐怕绝不会相信，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年竟是平rì里白袍飘然的巫梦寒。他的白袍已然染成鲜红，一扑一击间溅起点点血花，随即结成了朱红的冰晶。如血泪般颗颗撒落。
塔顶乱流寒彻。疾风卷裹着银亮的冰屑，如平地起了一场风雪。大块大块的冰晶自头顶上掉落下来，失去了高塔的支撑，冰罩再也抵不住那亿万的水压，开始慢慢崩落下来。看这个情形，再要不一个时辰，这硕大的冰罩就会彻底崩塌。
风兰衣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愈加焦急。他有些懊悔自己的托大，本到了抽身而退的时机，却被巫梦寒缠住脱身不得。那少年既用了“碎灵诀”，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是以招招和自己以命搏命。风兰衣那边既要护住自身，又要顾全云水镜，颇有些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巫梦寒只觉得体内的灵气如一团团炸雷，不停地翻滚爆裂，每爆一下便会有大团的血雾自身躯上喷洒出去，他的意识也就更朦胧一分。对风兰衣久攻不下，巫梦寒只觉得一股戾气充斥心房，越来越无可宣泄，突然，他仰天大叫一声，挥手朝头顶击去。
一团银光轰然撞上天顶，正击在塔顶探入冰罩的连接之处。那里本就将要扯断，此时不禁发出“咔”一声巨响，彻底自罩内断开！无数拳头大小的冰砣如雨般纷纷而落，紧接着脚下一颤，整个塔尖带着呼啸朝地面砸落下去！
风兰衣身子一歪，险些化作了滚地葫芦。他拼命拉住残留的半截楼梯，才堪堪稳住身形。尚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巫梦寒已经扑至眼前！
他是故意的！巫梦寒是故意的！风兰衣瞳孔不禁缩紧了起来，好一个狠厉的少年！
风兰衣此刻再无可避，他一只手拉着东西，只剩另一手可用，无奈之下，他抓住云水镜按向巫梦寒心窝，想将那少年迫开再说。谁知巫梦寒竟不回避，他胸前空门大开，迎着风兰衣的拳头撞了上去，就在云水镜捅入自己胸腔那一刻，巫梦寒两只手自身侧闪电般挥出，瞬间已在风兰衣肩头胸口击了十余拳。
风兰衣只觉胸口剧痛如裂，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猛喷出来。借着这数拳之威，他已自坠落的塔顶弹上半空，单手抠住冰罩的裂缝。身距地面数十丈高，兰琳城宛若一方盆景，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蓝sè雪花中。那雪花正是头顶冰罩碎裂而下的大量冰屑，昭示着整个城市已在崩溃的边缘。
他盯着急速坠落的塔尖，想从那个破开的空洞中看到巫梦寒的身影——那个平rì总是身着白袍、锐利飞扬的少年。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他无法猜测那个少年是否已经灵气爆裂，化作一团飞烟。在最后时刻，巫梦寒终于赢了一招：云水镜被留在了他的身体里，毕竟没有被风兰衣带走。
悬于兰琳城的天空中，风兰衣突然失去了所有快乐。在杀掉楚穆陵、炸断天柱塔的时候，他非但并没有丝毫愧疚，甚至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得意。然而此刻，双手空空的风兰衣只是觉得寂寞无比。
※※※※
rì光如亿万金线一般洒落，万里云梦泽雾气迷蒙，恍若梦境。一阵湖风鼓荡，雾气陡然开散，露出一片幽碧的湖水来。
东岸一侧，忽然扬起了漫天沙尘。混黄的尘烟下，数万云梦败军迤逦而来，阵形不整，旗帜歪斜。连月数战，屡战屡败，已经消磨了这支军队的斗志，除了督帅水兆臣，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颓败之sè。
真的赢不了么？或许所有人都起了这种疑惑，水兆臣却不这么想。他从更高的角度通盘考虑，认为胜利终究会属于云梦。这里毕竟是云梦人的地界，依托水下都市的支持，自己可以百败但求一胜，而中山人纵使百胜，却禁不起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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