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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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一人已出了船，微笑着朝金师言拱了拱手。“劳您久候了。”
“不敢不敢。”金师言笑着还礼，道：“一别经年，楚先生风采依旧。”
那人三十来岁年纪，眉目疏朗。此时听得这话，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他把目光在商队的每个人身上转了一遭，才侧头对金师言道：“敢问，这些可都是金先生的人？”
金师言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正容道：“都是我金家商会的旧人，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人一笑道：“恕楚某无礼。只是此时不比寻常，才有如此一问。金家商队天下闻名，自然是不会出差错的。请——”他往旁边一让，将碧罗舟的舱门闪开，金师言点点头，径自进了去，身后人陆续跟进去四五个，再要进人，却被那楚先生拦下了。
“这是……”商队主计有些迷惑。
“此舟狭小，载不得这许多人。”楚先生笑着指指商队的货物，“这些便更加载不动了。我陪列位少等，另有大舟数艘，顷刻便到。”
说话间，起先的那艘碧罗舟已然沉入湖水中，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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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金师言一同入舟的，便有刚才说话的狂傲青年。他姓李，单名一个炎字，少年时便跟金家商队走南闯北，很有些见识。对云梦人，他一直颇有腹诽，他看不惯云梦人一贯的傲慢。云梦人的傲慢并不外露，却渗入在骨髓里，比如刚才的楚先生，表面彬彬有礼，实则带着十二分的傲慢自负，他所接触的云梦人，大抵都是这个样子。
金师言踏上碧罗舟，正待找个座位坐下，却发现里面还有个少年。那少年极为清俊，穿一身云梦特有的白丝宽袍，更显得凛凛如画中仙童。见金师言进了来，少年微微一笑，施礼道：“小子巫梦寒，特来为金先生做导。”
“巫？”金师言一怔，忽又自失的笑了。云梦王族虽是姓巫，然而巫、楚，乃云梦两大国姓，就如秀行国的金姓一般，极为普遍。自己未免有些疑神疑鬼了。
“巫梦寒。”少年再次把名字报了一遍，笑容依旧恭敬。
然而在李炎看来，这笑容十足的可厌。笑容摆在脸上，傲慢却到了骨子里。他不由冷哼一声，道：“这位小兄弟的名字果然清逸。只是yīn柔太过，倒象个娘儿们！”
金师言面sè一变，怒道：“李炎！”
“这位大哥说的极是。不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叫做巫梦寒的少年微微一笑，接口道：“云梦尚水，修习皆为水法。云梦大神又为女子之身，固起名偏重yīn，有近神近水之意。”李炎见对方举止大方，应对得体，心中也微感钦佩，厌恶之情略减，谁知那少年又道：“再说姓名本不足为凭。取名阳刚，心胸狭若女子的，也大有人在。”
“你！”李炎听出弦外之音来，怒火上撞。可巫梦寒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谦虚有礼的模样，又让他发作不得。李炎瞪了少年片刻，终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yù和他一般见识。
李炎一边压抑怒气，一边佯作观察碧罗舟，渐渐却也看了进去。这碧罗舟构造奇特，一圈螺纹从顶部旋转而下，全舟浑然一体，看不出接对的痕迹。用手摸去，舱壁腻滑坚硬，竟不知是何等材质。
他不禁暗想：莫非当真是个巨大的螺壳？
透过一块嵌在舱壁上的水晶窗，能看到外面碧波摇曳，满舱都是水波的光华。随着碧罗舟越潜越深，那水反而静了，水晶窗犹如一块凝固的翡翠，颜sè却越来越深沉。就在窗外光线渐稀之刻，嵌舱顶的一颗夜明珠陡然放出光来，照得四壁生辉。
李炎在观察窗外，金师言却在观察那个叫巫梦寒的少年。他知道，这个少年绝不简单。所谓为自己做向导，也不过是场面上的托辞，这兰琳城自己来过不知多少次，早就熟门熟路。定然是上面对自己一行不大放心，找个人来监视罢了。
正是战时，兰琳城又在前线，云梦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为何只派了这个少年来呢？
他仔细观察着这个少年。巫梦寒一身穿戴飘逸潇洒，细微处却又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个内外都极端细致的人。说话的时候言语真诚，面带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更是一直在盯着你，这显然是经过良好的锻炼。
“冰镜！”金师言牵了牵嘴角，把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冰镜是云梦密防司的绰号，是专门负责监视外来者、清除内部间谍的机要部门。另有一个号称“水银”的水荡司职责和它相反，专门负责渗透和埋伏。虽然，全天下都公认云梦人在这方面不够水准，但从这个少年身上，金师言还是看到了对方的进步。
或许，这个巫梦寒受过“冰镜”和“水银”的双重训练。
不过，还是太稚嫩了。物之反常必为妖，太过完美的表现，反而让别人jǐng觉。而且这个少年的缺点，在应对之间已然暴露无遗，便是有些自傲自负，话里不能饶人。还有——金师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下了新一个断语：太过喜欢修饰。
………【第二章 水城兰琳】………
“咦？这是什么！”李炎正在朝外面看的入神，突然看到极远极深之处隐隐有一抹白亮的光芒在闪烁。
“这便是兰琳城了。”巫梦寒接口道。
李炎侧目冷冷瞧了少年一眼，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只盯着外面观瞧。过了一会儿，那兰琳城已然近在眼前，竟是一座硕大无朋的水晶罩子，隐隐能看到里面的街市人流，那白光便是里面透出的灯火。
“这竟是水晶么？”李炎即便见多识广，此刻也已经痴了，喃喃道：“这样多的水晶，足要别处开采百年才可得……可是、可是却又如何建起来的？”
巫梦寒笑了，道：“敢是李兄第一次来云梦吧？那不是水晶，那是冰。”
“冰？”李炎更加惊讶，也顾不得和对方斗气，转头问道：“这样大的冰罩，却又怎么生成的？难道你们这云梦泽里天生有此物么？”
金师言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此刻你却话多。”
李炎一怔，便知自己问到了某种忌讳。然则他心气高傲，对金师言隐晦的提醒只当不明白，一双眼睛盯着巫梦寒。
“无妨，虽说秘密，实则也快天下皆知了。”巫梦寒笑道：“我们云梦有宝镜一块，名曰‘云水镜’，乃是天下至yīn至寒之物。云梦人建城，先在水底设好法阵，于中心建高塔一座，再将‘云水镜’置于塔中，寒气顺着法阵引导，自然便结成了冰罩。”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李炎不禁赞叹道：“如此建城之法，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玄奇无比。那么这冰罩，竟如此坚固么？”
“云水镜所凝乃万载玄冰，坚固无比。只是这水深之处，压力极大，因此每过十几年，就要将云水镜请了来，加固这冰罩。”
说到此处，巫梦寒突然顿了顿，笑道：“不瞒李兄，此刻这云水镜，就在这兰琳城中。”
李炎“哦”了一声，再没有言语。他并非没有好奇之心，只觉得对方又是话里有话，便不想理会。而一旁的金师言，心头却猛的一跳！
这少年什么意思？
金师言忍住了没去朝少年多看一眼，心中却默默盘算。这句属于绝对机密的话，怎么会由这个少年嘴里说出来？试探么？难道自己有什么马脚落在了密防司眼中？抑或是这个少年自作聪明？
正思索着，碧罗舟已然行到了兰琳城外。由于近，巨大的冰罩在窗口前无休止的扩大开去，填满了所有视线，满舱都泛着晶莹的白sè光芒。
众人不禁以手遮目，却不舍眼前奇景，透过指缝观瞧。那冰罩却是越来越近，仿佛要迎面撞上，众人惊呼间，碧罗舟忽的再次下沉，直入湖底。一扇水门缓缓打开，将小舟吸了进去。
水门在背后闭合，滚动的水波将碧罗舟撞的晃了两晃，才渐渐停稳。水门两侧绘有汲水法阵，此刻正在散着盈盈白光，将水门内的湖水缓缓排了出去。一会儿功夫，水线已经降至弦窗以下，碧罗舟也顺势上浮，靠在了对岸。
金师言见李炎看得发呆，不禁笑道：“可有所得？”
李炎虽然狂傲，却不固执，此刻点头叹道：“云梦水阵，确实不凡。可见以往所知，竟是以管窥豹，看轻了这云梦国。”
一旁的少年巫梦寒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金师言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塞到巫梦寒手中，笑道：“我和这位巫小兄弟一见如故，这个小物件且拿了去，算是见面之礼。”
巫梦寒一怔，道：“这怎么行？”张手一看，乃是一只打造极端jīng巧的金蔷薇，连花带藤，栩栩如生，更奇的是，通体隐隐有火光升腾，自是秀行国炼金术的妙处。
金师言猜得不错，这少年喜修饰，见到这等jīng巧的饰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巫梦寒将金蔷薇收了起来，朝金师言拱手道：“受惠甚多，多谢多谢。”
金师言还要再说什么，另一端的水门已轰然开启。水门开处，一队军士两侧排开，中间走过一位统领模样的人，身着玄sè武服。他并不上前，只是远远朝这边扫了一眼，神情傲慢。
李炎把头一扭，连声冷笑：“好威风！好气派！”
巫梦寒看了李炎一眼，并没旁的话，只是道：“诸位且在此处少等。”随即推门而出。
金师言看着巫梦寒和那统领低声说了些什么。他略通读唇之术，约莫看出那少年在说：“普通客商……并无问题……报与上面知道……”不由心中大定，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诸位，怠慢了。”巫梦寒引舱内人出来，口中一边告罪。李炎见这少年强作大人语，本该觉得好笑，可不知为何，他说什么也笑不出来。
跟着巫梦寒的脚步，商队一行穿过水门，真正步入了兰琳城。
过了水门，是一条斜斜而上的通道，走到通道尽头，眼前骤然一亮。淡绿sè的光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犹如进了翡翠之国。绿光照耀下，一条长街如螺纹般盘旋，从外到内，贯通始终。那些店铺街市，便也随着长街盘旋向内，愈加的密集。
李炎盯了片刻，心道：“是了，这冰罩再大，终究有限，断不能和别处一般弄得街道纵横。现在这等安排，确实jīng巧得当。”
长街上人并不多，偶尔几个也是行sè匆匆。常言“云梦多美人”，李炎睁大了眼睛，却连一个女子也未看到，不禁大为扫兴。再走几步，巫梦寒停住了脚，把众人引入道边一所大宅之内，道：“诸位且在驿馆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巫梦寒虽然看起来温和谦逊，终究是云梦人。如今他一走，屋内气氛登时活跃了许多。李炎长出了口气，道：“兰琳城这般冷清，咱们这次怕是没有什么赚头。”
“还不是因为前头打仗？”一人摇头道：“现在看着没事，可那罗浮山要当得倒下来，这兰琳城首当其冲，绝无幸免。我早就说……”那人看了金师言一眼，立时住了口。
“也不尽然，眼光要看得远，生意才做得长。”金师言淡淡道：“别人不敢来，我们敢来，这便是魄力。这一趟本不在生意，在的是交情和人脉，便是当真赔了，我们也赚了。”
“金先生说的是！”李炎心悦诚服。别人自然跟着一番恭维，先生高明，先生远见，不一而足。
金师言只是微笑。
他完全没有说谎，这一趟的目的，确实不在生意。
巫梦寒离了驿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顺着长街拐几拐绕几绕，便来到一处僻静所在，前面有个小院，门庭冷落之极，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巫梦寒却不进门，而是绕到右侧，对着院墙看了看。突的，他一抬手，一簇银sè光华凭空在指间缭绕盘旋，煞是好看。他伸手在墙壁上画了道符咒，一幕晶帘在墙壁上浮现出来，水波般抖动不休。巫梦寒毫不迟疑，径直穿了过去，光华一闪，骤然消失不见。
进得院内，又是一番天地。立足处是个极小的空场，外面环着一圈矮房。一个晶罩从上方倒扣而下，再无别的出路。晶罩上似乎镶有明珠，光华流动，照的满院皆亮，却丝毫不觉刺目。这番格局，恰似个缩到极小的兰琳城。
巫梦寒才一站定，就听有人笑道：“可是来了！”举头看去，楚先生正从屋中慢慢踱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楚大人。”巫梦寒点了点头，随即跟楚先生进了屋。
楚先生本名楚穆陵，任密防司从事，兰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