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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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警员跟着你,要神气一点。然后坐一辆三轮摩托卡,先到大来旅社经理室,检查旅客登记
簿,询问账房和茶役有没有看到达样的女客出入,再从旅社的后门,去找金城银行保险组。
此事极重要,我相信你会办得很好。时间关系,不用我多交代。去!速战速决,速去速回!”
“好,我尽速办。”说着,杨玉琼站起来就走了。
杨玉琼走后,程科长马上开始布置第二步工作。相隔还不到五十分钟,杨玉琼就回来了,
她全套警官装扮,英姿焕发地站在程科长桌前:“报告科座!一切按指示办妥。那只皮箱的
确在金城银行托保寄存。保价以黄金计算为一百五十两,限期一个月,保险费为五钱金子。
是用不计件的保险形式,没有开箱清点,双方当面用各种封条火印钤封。所以不晓得里面放
什么东西。”她的声音清脆流利,报告简单扼要。说着,她从笔记簿里拿出一张单据递给程
科长:“这就是金城银行保险提货单的样本,它像一张钞票,刻印得非常精致,是很难伪制
的。”
程科长非常高兴,马上站起来,摊着右手:“请坐,辛苦啦!真想不到你任务完成得这
么迅速。佩服,佩服!”
玉琼便在她执行任务前所坐的靠背椅上坐下来,调皮地歪着头斜眼程科长,微笑说:
“我告诉你‘快’的秘诀,我什么地方也没去,单刀直人,直接就到金城银行。因为我坚信
科座的估计百分之百是正确的。”
程科长恍然大悟:“啊,我真傻!开头要你先到大来旅社,真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哎,一个人的智力是有限的,所以说,做领导的一定要配上得力的助手,红花虽好,还须绿
叶扶持。”
“能够做一片紧贴红花的绿叶,实在是莫大的幸福。”玉琼意味深长地说。
“哇,‘紧贴’两个字形容得太好了!”程科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突然发现杨玉琼
的脸上飞红一片。
晚上八点四十分,秦淮饭店临时联络站来了电话:“报告科长!‘兔子’一直呆在‘窝’
里,除到餐厅进过晚餐之外,始终没有其他活动。”
“好,继续密切注视,我们马上开始行动!”
秦淮饭店二楼特等四十四号房间门口忽然响起了鼓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凶
猛而急促,一阵紧一阵。室内住着一个女郎,她今天特别敏感,一听见有人敲门,就十分警
戒地站起来。催魂的“咚咚”声,在她听来好像教堂里的丧钟,她预感到这是山雨欲来风满
楼的前奏。今天中午,她在吴公馆卧室里跟杨妈亮了相,由于她的机警、沉着,侥幸地渡过
了险关,她原想离开南京“码头”,回到自己的家乡……扬州。但因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
这约会关系到她一生的前途,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在南京多呆两天。以防万一,下午她又用尽
心机频繁调动,消灭足迹。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察还是找上门来了。她沉吟片刻,
镇静地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不速之客,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两个男的身材都很高大,是一式装束。
他们身上穿着一套天青色马尔登呢的中山装,脚着一双履声橐橐的多钉皮鞋,外罩天青色呢
大衣,大衣的领子竖得很高,把颈部和耳朵都遮住,头戴一顶咖啡色的礼帽,前面的帽檐压
得很低,帽檐底下隐藏着一对阴森可怕的敌视眼睛。前一个年近三十,后一个不上二十五岁,
都是警方人员。那个女的,身段高佻,穿着墨绿色的羽绸旗袍,外罩一件银灰色海虎绒大衣,
两只手藏在海虎绒的套手里面,头发很蓬乱,一直低着头,一时看不清她的面貌。她和两个
男的不像是一路货色,一时还摸不透是什么人物。不等主人延请,他们已经闯进房间里来了,
在交际的礼节上来说,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前面那一个男的、两眼恶狠狠地直盯住女主人:“你叫李丽兰吧!”那是讯问式的口吻。
“你问这干什么?先生,我们从来没有会过面,有什么事,我们不妨坐下谈谈。”女主
人轻松的语气里很有分量,不亢不卑的态度冲淡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这是特等套间,房后面是卧房,前面是客厅,配备整套的沙发。客人只好遵从主人的邀
请,在客厅里坐下。未坐下之前,那个三十左右的男人,递给女主人一张名片,这就等于自
我介绍。名片左上方写着:“首都警察厅刑事警官”,中间三个字:“罗玉成”,右下方四
个字:“陕西褒城”。来客的身份更明白了。
坐下之后,罗警官就开始说明来意。他严肃地对女主人说:“李丽兰,我们今天到你这
里来,不为别的事情,因为有一起盗窃的案件牵连到你的身上来,听说你还是他们的‘舵把
子’,所以我把你的同伙带来,跟你照一照面。”说着,面对那个二十五岁的男子说:“赵
组长,你把她的套手拿起来!”
赵组长便很轻捷地把那个女的套手拿开,发现这女人手腕上戴着一副发亮的柯罗米手拷。
“范朗霞,她是你的‘舵把子’吗?”罗警官口气咄咄逼人。
那个女的这时才慢慢地拾起头来,她很年轻,面色清癯,紧锁着双眉,那种羞怯恐惧之
态,有我见犹怜之感。她以阴沉而颤抖的声音答道:“是。”她的眼光不敢正视李丽兰,好
像觉得对不起她。
李丽兰冷笑说:“哼,你们这个戏演得很像,可惜我没有艺术的天才,不能当上你们的
配角!”
“李小姐,你太谦虚了,人说你是个主角,戏还没有演完,主角不出场怎么行呢?”赵
组长轻松带笑地反问李丽兰。
“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丽兰笑了,笑得那样爽朗。
“李丽兰,在法律面前要严肃一点!”罗替官沉着脸说。
“法律,这是你们的单行法,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究竟对我怀什么企图?”李丽兰
的态度也生硬起来。
“没有什么,请你跟我走!”
“走?你有逮捕证吗?”
“李丽兰,我们先礼后兵。你现在还是国家公民,目前不用这一套,假使你一定要逮捕
证的话,那还不容易吗?一个电话,马上就签一张来。到那个时候,就不是这样了。你要晓
得,逮捕证之下要搭配一副手铐,这是法律上的规定。”罗警官脸带胜利的狡笑。
“开口法律,闭口法律,难道无中生有,诬良为盗,这就是你们的法律吗?我问你,假
如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事实证明我不是戏中的配角,更不是主角,那么,这个责任该
谁来负呢?”李丽兰抓起茶几上罗警官的名片,向他抖了两抖,高声正色地说,“你不要看
错了人,不要把对方的身份估计低了,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告诉你,这场好戏对你们来说将
是个悲剧!”
“李小姐,你不要生气,你想想看,有一个赃证俱全的窃犯,她供出你是她的同伙,对
警方来说,当然要搞个水落石出,请你去查个明白,这也是应该的。为了维护治安,你也要
协助我们呀。不错,我们今天的态度有点生硬,对不起你。不过,这个案情非请你帮忙不
可。”赵组长出来打了圆场。
李丽兰心想,对方这次的行动是志在必得,自己的处境显然是猛虎斗不过地头蛇,她明
白,此行是免不了的,不过她事先已有准备,有所恃无所恐。她今天之所以采取这样近乎蛮
横的态度,其意图不过挽回这个面子,免得一路上出乖露丑。既然有人打圆场,应该见风转
舵,顺水行舟。想着,她马上用缓和的口气说:“像你赵组长这样通情,那还有什么话说呢?
要走一趟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我这里的房间和行李怎么办呢?”
“李小姐,这没关系,行李放在这里,房间不要辞退,事情一弄明白,马上就可以出来,
放在这里的东西,他们不敢动你一根毫毛。”赵组长又用征求的语气说,“李小姐,你看如
何?假如有什么困难的事,请你提出,我们可以替你解决。”
“没有什么问题。”李丽兰倏地站起来,决然地说,“那就走吧!”其实,那个带手铐
的范朝霞是个助理员,也是程科长手下得力的助手。她的真名叫柳素贞,“范朝霞”是工作
时的假名。
今天所演的这出“戏”,是警方三十六计之一,叫做“逼蛇出洞”。因为没有确凿的证
据,不得不做个假象,硬指同伙,逼使李丽兰就范。柳素贞在这场戏中是扮演“苦肉计”的
主角,她那样的化装,那种表情,显然是成功的。但还是逃不过李丽兰敏锐的眼睛。李丽兰
明晓得这是警方的阴谋,但在强权和“法律”火网交叉之下,在这场战役中,她只得占着下
风。
李丽兰走后不久,程科长带领杨玉琼等五人穿着便衣,来到秦谁饭店经理室,出示工作
证,刘经理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他是个营养型的人物,穿一套青呢哔叽西装,
他们在刘经理的陪同下,来到二楼四十四号房间。刘经理打开门,拉亮灯后就识趣地退了出
去。
他们闩上门,从客厅走进卧室,卧室很宽敞,朝南是一排大玻璃窗,白色抽纱窗帘半掩
着,墙壁刷成米黄色,顶棚中央嵌着葵花订,地面铺着织有图案的翡翠色地毡,整套玫瑰红
的沙发在灯光下色彩更加明艳,淡黄色的桃木写字台放着美式十七灯收音机和花瓶式的桌灯,
床前安着电话机,床头装着球形镀金灯罩的床灯。沙发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子翻
起一角,白枕头上留下一个陷窝窝,这是李丽兰曾在床上休息过的痕迹。
程科长扫了房间一眼,便径直走向西南,打开壁橱的门,只见三只一式牛皮大提箱摆在
阶梯形的橱架上。要开这样的皮箱,必须打开四道锁,除了当中和两旁三个锁外,中央皮带
接洽处又加一道锁。但他们携带有最新式“开锁术”所用的整套工具,并附带五百把不同的
锁匙,因此只消片刻工夫,李丽兰的三个大提箱全部被打开了。箱内东西折叠安放得井井有
条,大小搭配,发挥了箱子的最大利用率,可见此人精细、干练。
程科长亲自逐个检查,箱子里面有四叠美钞,两捆英镑,一束国币。有不同时款大衣四
件,时髦短路五件。各色丝绸旗袍十一件,哔叽西装裤子七条,绸面丝棉短袄二件,鹅绒细
绒毛衣、毛始、毛背心各三件,毛裤二条,其它各式丝绸内衣、内裤、长短玻璃袜、时式皮
鞋、珠屐等,数量可观,精美玲珑。箱内还有许多化妆品,有巴黎的香水、香精,马赛的香
球、香粉,日本的发水、发蜡,美国的唇膏,英国的粉蜜蔻丹,瑞典的雪霜,保加利亚的玫
瑰油,三S牌面油,蛾眉牌黛笔,琳琅满目,全是舶来品。三个箱子装得密实实,宛如富家
小姐的嫁妆,旁观者看了不禁心漾,暗中啧啧称羡。但是程科长却愈看愈失望,因为醉翁之
意不在酒,他的唯一目的,是希望能够在箱内找到一张钞票式的银行保险提货单,他认真检
查每件衣服的口袋及夹缝,结果一无所获。他又搜遍房间的每个角落,除在写字台的抽屉里
发现一些药棉、纱布、胶布及其碎屑外,别无可疑迹象。
杨玉琼始终注意着程科长的动态,她发现程科长的目光停留在碎屑上,若有所思,立即
猜透了他内心的活动,便悄悄对他说:“那样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箱子和抽屉里,肯定带
在身上。”说着向程科长瞟了一眼,四目相触,灵犀沟通,两人发出会心地微笑。又一个新
的计划在程科长心中酝酿着。他吩咐杨玉琼从箱内选出…套李丽兰适身的里外衣裤带回警局,
命令随从人员把东西按原来样子排列整理妥当,锁好箱子,放回原处。
回到警察局,周凌泡上一杯龙井茶
这时,罗警官满脸懊恼地走进来。
“审讯结果怎么样”程科长问通。
“失败了!”
这是程科长早就预料到的,他知道罗警官绝非这个女贼的对手,所以思想上也不显得怎
么紧张,他指着旁边的长沙发对罗留官说:“坐吧!”于是两人便相向坐下。
刚坐定,罗警官就破口大骂:“他妈的,这个女人刁狡泼辣得很!我们施加压力,严讯
威迫,她却无动于衷,不但丝毫不肯承认,而且口利如刀,反唇相讥,要我们遵照法律程序,
保障人身自由,要我们拿出犯罪证据,负一切后果。把审讯的地方当作她的讲坛,句句扣紧,
咄咄迫人。搞得我们辞穷语塞,三番五次陷入僵局,几乎处于被审的地位。差点无法下台。
更可恶的是在这紧张的审讯之时,她听到窗外广播京剧《四郎探母》,竞悠闲地用脚尖打拍
子,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