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狼媚儿-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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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扶了闻太医入座,潜去了身边所有的公公侍女,携过闻太医的手道悄声道,“闻太医可知皇后之事?”
闻太医抬起沧桑的眼,波澜不惊道,“老臣已经听说了,只是……”
“是不是觉得奇怪?朕也奇怪呢,怎么就会这样!太医,我想您亲自前去号下脉……”
闻太医点了点头,“微臣领旨!只是,微臣不知为何这次是佟太医把的脉……”他说得含蓄,无痕自也明白了其中的真意。他摇了摇头,不辨所以。
“没别的事了,就是帮朕好好看着皇后娘娘的胎就好!”这“好好”两字说得极为重,闻太医微愣,抬起来头,对上了无痕年轻却气盛的面容,不禁震撼。
如此帝王,这般魄力。他在心中已然敬重万分。
“微臣明白,皇上若是无事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无痕点了点头,一脸倦容。仓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远,他终于软软地靠在了冰冷的窗栏上。
……
“娘娘,用膳啦!”丫鬟小芸扯着嗓门呼唤在里屋忙碌的媚儿。
媚儿放心手中的绣活,淡然,“又吃饭了?诶,这日子,真是无聊!”说着,无精打采地步出房间,见老十样小菜,顿然没了胃口。“怎么,厨房只会这些么?”
小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娘,您就将就着吃吧,这两天皇上……”
“皇上怎么了?”听到皇上二字的猛然惊觉,亟亟,期盼而忐忑。
小芸自觉失言,沉默着低下头去。
“你倒是说话呀,皇上怎么了?”媚儿急得直摇小芸的身子,晃得她一时头晕目眩。
“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呜呜,奴婢说就是了!”闻言,媚儿终于放开了她,双目急切地瞅着她,“听说皇上这两天一直在皇后那呢,那些个厨子见娘娘这边门庭冷清以为娘娘失了宠才会这么对娘娘的吧!娘娘不怕,真是一群过眼看人低的狗,以后我去好好教训他们去!”
后边的,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了皇后二字。怅然若失,这就是他失言的原因么?那日他信誓旦旦地答应会回来,她望眼欲穿,结果等来的却是无尽孤寂的黑夜!只因为陪着那个几乎要了她命的女人?他说过他爱她的……
“小芸,你说皇后娘娘怎么了?”媚儿冷冷道。
小芸闪烁着眼见躲不过去,便懦懦道,“听说皇后娘娘有喜了……”她说得极轻,却在媚儿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惊涛骇浪。
有喜了!皇后竟然有喜了!
她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无痕有了子嗣,却是她的孩子!
怅然若失。心好似被人掏空了一般,抑郁地说不出话来。“小芸,撤了吧,我不想吃!”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朝着里屋空荡荡的雕花大床扑去。人不在,枕依旧,留着他的味道,留着同他一起度过欢乐时光的美好记忆。
一切都不在了。唯有深深的思念。有言道,一如侯门深似海,这暗红的朱门又关住了多少流逝的韶华。她在想,她是否也改变不了这转变尘世的翻云覆雨手。
身后,小芸焦急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远处,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他么?冥冥中,她想睁开双眼,却挣扎着怎么也抵不住沉沉的倦意……
“太医,快去叫闻太医!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无痕怒吼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一时间惹来了轩然□。
闻太医蹙着眉仔细为媚儿把脉,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望着他的脸,无痕的心也不住地抽动着。
“闻卿,媚娘娘到底怎么了?”焦急写了一脸,连声音都止不住得颤抖。
闻太医缓缓放下连着媚儿脉搏的棉线,严肃的面孔叫无痕的心几乎跳出胸口。他接过身旁小宫女递来的毛巾细细擦了擦手,抽出药盒子中的小金针包来。
“闻卿?”
闻太医置若罔闻,依旧手头的动作,并没有搭理无痕。无痕气急,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望着他将长长的银针插入媚儿的脑后,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停顿下来,闻太医终于站起身朝着无痕深深跪拜下去。“罪臣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无痕重重叹了口气,旋即无奈地摆了摆手,“也罢,你起来吧!我只想知道我的媚娘娘到底如何了?”他望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媚儿,心中徒然一阵悲伤油然。
“皇上,借一步说话!”闻太医面色波澜不惊,向无痕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随着他一同去了外殿。
无痕急切,还未落座,便亟亟问道,“媚娘娘何以突然晕倒,她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闻太医深叹,“媚娘娘天生气血不足,所以身子骨不是很健朗,加之上次中了剧毒,虽然老臣已经竭尽全力逼出了毒素,但是对于媚娘娘孱弱的身子骨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加之,媚娘娘又动了怒,心绪不稳,更加加剧了病情。”
“你是说,因为上次的剧毒?”他当然记得,只是,他不知道无垠有一点没有汇报给他,便是这毒有可能剥夺了媚儿生育的能力。
“是的,好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只是,只是媚娘娘不能感情波动太大,不然对于她的心脉机理都有损伤,严重有可能导致心率衰竭而……”
心率衰竭……
无痕只觉身子渐渐瘫软下去,心乱成一团,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做不了。
“来人!”忽而,无痕怒吼一声,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平静。
闻言,屋中的宫女丫鬟们统统忐忑着低着头步了出来,在无痕面前一溜烟地跪下身子。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和媚娘娘说了什么,她才会这样?!”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小丫头们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个个低着头傻了眼,无人做声。“快说!若媚娘娘有何不测,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皇上……”闻太医心下不忍,才刚出口便被无痕一声吼打断。
“怎么,要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么?”熬红着脸,无痕已然被怒火烧去了神志。
小芸颤颤巍巍,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又扑通伏倒在地,“皇上饶过奴婢吧,是奴婢多嘴,奴婢不小心告诉媚娘娘皇后娘娘有喜的事,娘娘才会……呜呜,皇上饶过奴婢吧!”小芸梨花带雨地哭着,连闻太医都为之动容。
无痕听罢,怒火中烧,拾起手头的茶杯便往小芸的脑袋上砸去,“有喜,谁和你说皇后有喜了?你们就知道嚼舌根,媚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绕不过你们!”
茶杯清脆地摔落在地上,溅起带着晶莹碎片的水花。一道血柱悄然淌下,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惊心。
闻太医望了望无痕的面色,朝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一行人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皇上需要好好休息!记得按时给媚娘娘服药,否则前功尽弃,去吧!”
一声令下,好似得了皇令,小丫头们争前恐后亟亟逃了回去。
“皇上!”闻太医轻声,知道自己逾越了,不免有些担心。
无痕扶着脑袋,无比疲惫道,“也罢!只是,闻卿可有亲自去查验过,发现了什么没?”
闻太医点了点头,“臣领了皇上的旨意为皇后娘娘号了脉,因为宫礼,臣并没有看真切皇后娘娘的面色,不过从脉象上确实是喜脉的症状……”
无痕蹙了蹙眉,“可是,当年朕也是亲自问你要了那个的,怎么会……”他说得很轻,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闻太医却是了如指掌。
“臣也很奇怪,臣行医过半百,还从未出过差错……”
“那依卿的意思?”
“皇上,臣只是奇怪,却道不明白。况且,宫中大多数的娘娘都是经由臣来号脉的,这次何以会突然来了佟太医。再者,皇后娘娘的症状只出现在这几日,臣实在是想不通……”
无痕不语,阴郁的脸辨不出神色,良久终于抬起头来,“朕知道了,之后的几天,就辛苦你了,好好照顾媚儿,还有皇后娘娘!”最后几字别有深意,他深深望了眼闻太医,修长的指轻轻按在了他瘦骨嶙峋的手上。只一会儿,便抽身离去。
寂寞的影,落寞的霞,锁不住朱门厚墙内深深的无奈和哀怨。
第四十五章
这厢焦头烂额之时,那厢却也闲不下来。
楼曦在凤鸢宫的大殿上步来踱去,没个清闲。
“我说妹妹,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么?瞅得我头都晕了!”皇后苍白着脸,伏在黄金大床上,没点好面色。
楼曦还未伸出脚,听得皇后姐姐如是说,那绣花鞋便蹲在了半空中,“姐姐,我能不急么!这下怎么办才好呢!”说着又在大殿上来回踱着。
皇后灰白的面容随着她的话语音落,旋即绽开阴邪的笑容,“妹妹,你可真是沉不住气,这可不像我们楼家的女儿啊!姐姐我若像你这般,我又如何能稳住这皇后的位置呢!再看你大哥,也是沉稳的主,你这幅模样叫姐姐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姐姐你还说呢,若不是你出得馊主意,怎么会这样!我原本还想得美,现在看来要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真揭穿了,你我还怎么活呀!”
皇后阴郁的眸闪着精光,“妹妹放心好了,姐姐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样,你来……”她将楼曦招来,在她的耳畔轻语。只见楼曦的面容愈加绽放开来,最后竟笑得和朵花似的。
她点了点头,笑着道,“知道了姐姐,还是姐姐聪明,那我就去安排了啊!”
皇后邪笑着应了声,“恩,快去快回,记得要小心,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啊!”
“晓得了,姐姐也自己小心着,可莫要叫那糟老头子看出点什么来,真是,皇上还是信不过你啊!”
皇后颔首,却也没再说什么。
楼曦得令,顾自离去了。
……
宫内宫外,不过一道厚墙,却是不一样的景,不一样的情。她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顿然惊得了。她不知何去何从,甚至不知道身在何方。
她自小生活在宫中,母亲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女,因为先皇酒醉后风流一夜,不小心怀上了自己。只是,她太不幸了,她只是个女孩,于是免不了和母亲在冷宫中度过。那时候,皇帝怎么能容忍一个婢女毁了自己的皇位呢!
从她记事起便生活在冰冷的小屋子中,她和母亲都不能走出这道破败的墙。每天,抬头只有昏暗,她从来都不知道阳光是什么,偶尔有点光亮,却因为屋顶再也看不见。
每天,她都在等,等着这缕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温暖,她便很快乐了。
她只有这点点乐趣,若非,便是母亲无尽的咳嗽和伤心欲绝无望的眼神。母亲说,总有一天她们会出去,会呼吸新鲜空气,会沐浴暖人的阳光。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梦罢了。鲜艳的花朵在阴湿的角落里慢慢凋零,她也不再期盼,她只能在自己的小角落里挣扎着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很害怕,却又期待。害怕那刺眼的丝线,害怕她冷情的眼神。然而,终于是有人出现了,她虽不知道那女人想干什么,但是她隐隐觉得她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那一脸阴郁的女人蹙着眉朝四周望了望,很不情愿地步进院子。她并没有看到躲在窗栏后的小丫头,只是在意着身上的锦衣怎么不被潮湿而肮脏的墙壁和杂物弄脏。【。。】
咯吱一声,她轻轻推开了满是灰尘的小木门,迎面,一股常年的霉味扑鼻,呛得她倒退几步,猛地咳嗽起来。
“皇上,皇上您来了啊!臣妾,哦不,贱婢终于盼到您了啊……”从暗处,突然冲出一个人影,一把抱住她跪下身来。从小处优多年,从未闻过这样的臭味,她亟亟厌恶地扯开了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待到眼泪不再咳出来,她定睛,才发现一个满脸纳垢、头发蓬乱的女人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哭着。一脚狠狠踢开了疯女人,她怒吼道,“滚,本昭仪的衣服也是你能碰得的?”
寻觅,终于在阴暗的小角落里看到了蜷缩的她。她并没有畏惧,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痛苦中挣扎。也许,是该解脱了,她想。
于是,她随着这个自称是昭仪的锦衣女子走了。她最后深深望了眼躺在地上的母亲,看着她抽搐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泪,飘然低落,悄悄的,没有一丝留念。
“去,到街上抱个孩子回来!”那女人命令道。
自从跟着她回来之后,她没有给她看过好脸色,时不时地抽打,她已然麻木了。有时她在想为何要跟着女人出来,只是为了阳光么?还是为了所谓的自由?可是,现在的自己自由了么?
她在街上漫步着,没有头绪,没有方向。
孩子?她不明白孩子要什么用。只是,上头的命令,不得不从。若非,她也没有机会走出鸟笼,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从此,你就叫晓稚了!晓稚,记得一定要刚出生的,偷回来!”
刚出生的,偷,从别人的手中夺去他们心爱的孩子……就像有人把她从她父亲的手中夺走了一般,虽然她知道她的父亲不是一个好男人。
她别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