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桃花-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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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远大师:
我很想念你。娘说姑娘家是不能对男子说想念的。可是你是大师,大师跟男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大师,你想念我吗?春天为什么还不来,天天下雪,冷得要死,我也出不去,没法见你,你的伤寒好了吗?
君淡然每每看到寸笑笑写来的信,都觉好笑。若元宝会写字,她会写什么样的信给他?也是这样小儿女一般,絮絮叨叨一番吗?元宝其实很喜欢说话,很喜欢笑,一般时候总那么没心没肺。可到了关键时刻你会发现,元宝总有一些机灵和智慧让人看着心疼,她若从未受过苦,会和大金块一样没心没肺地快乐、会和寸笑笑一样天真,只是元宝就是元宝,她总把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给别人,所以那个小小的她未曾被人好好呵护过。如果能写信,她会不会说:大人,我很好,你好吗?傻傻的不告诉你,她其实正在受苦。元宝,我的元宝……等我找到你,教你认字,再写信给我,你会写:大人,我很想你,我现在正受苦,你来帮我可好?若这样,知道痛的时候说痛、苦的时候说苦,需要寻求帮助的时候,向他伸手,这样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君淡然不由自主暖暖一笑。寸笑笑,还是一个如此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可惜……每每想到这里,君淡然总能感觉到慧远会在心底叹口气,加个可惜。
这个可惜,让君淡然生出很多疑惑?为何要可惜?为何慧远觉得可惜?难道他有识人的本事,一眼便能看出,寸笑笑命运多舛。
是夜,白天也阴暗成黑漆漆一片,好像要将所有的黑都笼在天地之间,可偏偏这样的黑日里,天空茫茫白雪飘下,雪花大得松松可成拳。寺里的和尚见雪下个不停,并没有出去扫雪。只天近傍晚释青进了慧远房间后,君淡然才明白慧远到底为何说那可惜二字。
“昨日傍晚寸将军没有到边关就被人革职,押解回京的路上他一人逃脱。今天晚上御林军就去抓捕寸将军全家,灭五族明日午门抄斩。”
“灭五族?”慧远重复着,声音是一贯的淡而清远。
释青点点头。
“你今晚在御林军到将军府前把寸笑笑带出来。”慧远轻声吩咐。
释青抬头,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太子殿下?这慧远还真是让君淡然头疼。枉他博闻强记的功夫好,毕竟还是没有记起到底在哪个朝代更替中出现过一个和尚太子?护国大将被抄斩五族的应该也不是很多,到底是多少年前的?难道是400年前的?200年前的深梦潭、200年后的元宝,那么寸笑笑是在深梦潭生前200年前出现的?想到这里君淡然不免挫败,在他所看的书海史籍中,独独400年前的车月国历史是一片空白。
“寸笑笑还不能死。”慧远轻声说着,捻佛珠,遥遥看住不远处的灯花。
那个趴在他脸上看他的女孩子今年12了?她还小,在他小的时候,从没像她一样笑得春花灿烂毫无负担,他从生下来几乎每天都在迎接死亡和躲避死亡中苟活,生或死总是一线间的事,可他竟然就这样活了下来。
母后为他挡住劈头一剑的时候,回头喊的是:快逃!不要报仇。
母后的心可以慈悲,却没有人对她慈悲。
那时只有5岁的他求生无比艰辛,却还是一直想听母后的话,做一个不要报仇的人,哪怕天天礼佛,也比怀着仇恨要好。直到母亲的全族都被活埋在城外三十里的荒谷中,1200口人,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那个深谷。于是那滔天火海的焚宫之夜再次进入他的生命中,日日夜夜,他的父皇被杀死在大殿,连同殿宇全部焚烧殆尽,他的母后被杀死在后宫,临死前头和肩膀是分离的,只为挡住杀死她儿子的那个人;为何还是不放过,一寸一毫都不放过?
既然不放过,母后,孩儿如何不报仇?如何不报这血海深仇?
那份仇恨从此在他眼里心中,成了再也跳不出的鸿沟,任日日诵经念佛,讲解佛法,他始终觉得,佛离他如此遥远,那个立地成佛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了,所以,他可以娓娓道来,可以从容释法,可以就这样16岁成为新一代大师。
大师是什么?不过是别人给的名讳,他心里很清楚,他轻松可以获得的东西都可以付之一炬,只要母后活过来,能吗?不能。那一团烈焰烧得他夜不能寐,他不能,永不能。
君淡然被慧远激动的思潮冲击得心口仿佛也有一团烈焰,蹭一下舔着火舌在他心口燃烧。
要有多恨才可以这样?
要有多恨才可以不这样?
让那个笑得春花灿烂的姑娘也从此生活在恨里?不,世间只他一个,已是煎熬。
“送她离开吧。过老百姓的日子,安稳一生也好。”慧远吩咐完,释青默然走出房间。
慧远望着远远的灯花,一夜无话。
清晨,释青进来禀告:已经送走了。
慧远点点头,闭目念佛。
最近的那封书信里,寸笑笑告诉他:【小说下载网﹕。。】
慧远大师:
我已经找到法子去看你了。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好,我采一些给你送去。
大师,婆婆每天都念佛,说罪孽一身不知如何洗的清,她是担心肉吃的太多了?她真可怜,已经好久不吃肉的人容易产生幻觉,她每晚噩梦我觉得跟她不吃肉有关系,我每天吃菜吃肉,就不会做噩梦。肉其实很好吃的,反正那些鸡鸭不是我们杀的,不是我们造的杀孽,又有什么好担心呢?大师,我对佛法的理解还算深透吧?
大师,你说什么叫冤冤相报何时了?是不是有了仇恨只要放下,其实就没有仇恨了?我就放下了。西王府的世子昨天来我这里抢走了一套狮子绣球,他是想报我抢他玉笔的仇,我不跟他计较,我放下了,给他写了封信去安慰他:冤冤相报何时了。以显我的大度。
大师,你收到那管玉笔了吗?非常好的。
寸笑笑,你能放下吗?
君淡然推开窗,窗外积雪仍在不断增加。黑蒙蒙只听到沙沙落雪的声音,这雪居然下的这么大。寸笑笑,你要躲到哪里去才可以安然躲过这场劫难?
我救你是对还是错?
慧远伸手,握住一抔雪,其实刚落的雪不冷,只凉丝丝在他手心里慢慢融化,像他此刻的心情——凉凉的。
同一时刻,释青回到自己的斋房,掩上门,看着被自己点了穴道,不能言语、不能动的寸笑笑。
“你一定奇怪我为何非要劫你回来吧?”释青沙哑的声音慢慢问寸笑笑。
寸笑笑点点头。虽然有些惊奇,却还是兀自抱着一个小包袱。
这包袱里并不是她御寒的衣服、潜逃的银两。只是两个素点心,一个是大桃子、一个是大金鱼,上面有点点红,是她找了支新笔,一点点儿小心涂上的,看着点心端出来,她笑得眉眼都媚到一块儿,这点点红里怎么看怎么有股充满期盼的喜气。大师,我一直惦记着你呢,就像这一点点红一样。
实际上,当晚释青去她房间时扑了个空,正奇怪晚上了丫头会跑到哪里去,她已经蹦蹦跳跳拿着两支新摘的梅花,喜滋滋跳回自己的寝室。一进房,看见正原地打转的释青,惊喜地冲过去,拉住释青的衣袖就喊:“大师这么厉害?算到我明日要去见他吗?”
释青并没有解释,只说跟我走。那寸笑笑也不惊奇,跑到桌子边捞起个包袱说,给大师带上。正在琢磨怎么跟母亲说一声还是偷偷跑了,就被释青不由分说点了穴道带出了将军府。
当时的雪白茫茫一片。
寸笑笑很奇怪,这个释青为何半夜劫持她?难道他其实不是和尚?或者是个花和尚,要把她给卖了?
正胡思乱想呢,却被释青扔进斋房,一会儿转过来,这位阴沉大叔还好意思问她:奇不奇怪?是个人都会奇怪啊?
他却并没有点开她的穴道,只找了块围布给她围在肩头,露出头来,拿着剪刀剃刀不由分说,便咔嚓剪断了她一头长发。
寸笑笑顿时急得哭起来。却没法发声,只是无声地一动不动怒到极点,哭个不停。
“寸笑笑,你父亲被皇上以忤逆谋反之罪革职抄斩五族。慧远大师让我救你出去,你却出不了京了,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出去只有陪着送死,我若救你只能让你做个小沙弥。”
寸笑笑大眼怒瞪着,并不相信。
“你一定不相信,明日我让你跟母亲最后告别如何?”释青慢慢说着,仿佛一下子将刀落进寸笑笑的心里。
跟娘告别吗?跟娘告别吗?不,不要……寸笑笑不知为何抵触万分,可那无边无际的痛楚却先一步融进她的骨血。
“你做小沙弥,慧远大师并不知道,我告诉他,你已经被送走了。等风声过了,我再送你走。”释青说着松了刀子,寸笑笑只觉得头皮生冷,低下眼帘看满地黑发,只觉天地间所有事情都混沌成一片
59、第五十八章
。
爹爹被革职,他人可安好?
娘和二娘娘三娘娘、婆婆她们都怎样了?
她哭着看释青,释青却将她放到一张窄床上,不说话,把一切打扫干净,翻出一身青灰色和尚衣服,放到她床头,自己到了里间睡下。没有点开她的穴道,什么都再没有做。
寸笑笑哭了一晚,手里的包袱始终搂在怀里。
梦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沙漠里,抬起头来,一个女孩子站在她身边。
“你是谁?”寸笑笑问她。
“我是元宝。墓墓村的。”那女孩也孤零零站在那里,非常漂亮的眼睛,充满渴望地看着她。
“我爹娘有危险,我却藏在这里。你是怎么回事?”寸笑笑看着她很奇怪她为何一直用那样殷切的眼神看自己。
元宝听她问完,绝望得坐到她对面。
“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是却来了这里。我以为你能救我,可是你好像也遇到了危险。我要找到大人,我一直在找他。”元宝托着头,哀伤地看着寸笑笑。
“大人是谁?”寸笑笑奇怪地问她。
“大人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救了你的命?”
“嗯……他不只救过我的命,他让我觉得人生真是美好。”
“是不是看见一朵花会想起他,看见一棵草会想起他,见到好吃的想先给他尝尝,见到好东西想最好他有一个,高兴时想让他也跟着高兴,悲伤时希望他能在身边陪着?”
“呜,他总是为我想很多,所以,我多想为他做的更多一些。”
“我遇到的大师也救过我,我也这样想念他。”寸笑笑蹲着蹭到她身边。
两个女孩子脸对着脸,默默笑起来。
“其实,我希望他一切都好。”元宝说着,脸上落下一串泪。
寸笑笑伸出手,帮她小心地擦去泪滴。
“我也希望他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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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不负如来不负卿【一】
清晨,下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停下来。释青带着寸笑笑离开寺院,寸笑笑穿着小和尚的衣服,纤瘦的身材在晨光中更显单薄。她迎着晨光走了几步,扭头,清远寺三个黑色古朴的字映到她的眼睛里,凉凉的,苦苦的。这里,我为何糊里糊涂要来这里?脑海里一片迷茫。
午门寸笑笑当然听说过,可是,并没有来过,她对午门没多大印象,一路上都觉得午门离自己很远,这个声音沙沙的老和尚其实是恶作剧,可恨的老和尚竟然拿她爹娘的生死恶作剧,真是个坏和尚。她狠狠想着咬咬牙,低头,发不出半点声音,释青并没有解开她的哑穴。
快到午门时,远远已经听到锣声从远处一路慢慢敲过来,街道开始拥挤不堪,很多老百姓都挤到路上,扎堆要涌到前面亲眼看看杀人头。
寸笑笑不敢往前,站在后面看不见,她也不想见。释青却拖着她的手,分开人群。只见浩浩荡荡近千人的队伍正被绳索拴着,向他们的方向走来。雪地上全是被人踩得稀烂的脚印和泥水。
“这一堆人,不得砍到半夜去?”路上的行人看浩浩荡荡的犯人群,不由惊叹。
“多少年不遇这么一回。前朝的皇后九族人听说是活埋的,这回好,寸将军刚出京,家里人就都被拖出来砍头了。皇上不怕将军谋反?”
“得,你外行了吧。将军不谋反呢吗,要不是谋反,他家老老小小上千口子人能拖这里砍啊?五族啊!”
“小子,看好了,以后当官可得长眼睛点儿,不然咱一村子人都得给你陪葬。”
“爹,我出来赶考的,你让我看什么砍头啊?”
“这是让你了解什么叫官场!”
“我又不当将军。”
“呸!你倒是当当看啊?考个文官就得了……”寸笑笑被释青点了全身好几处穴道,不能动,只立在午门正前方,破败的几个大门迎风立着,雪早停了,寒气却催逼得人恨不得缩到棉袄里。
“娘!”寸笑笑看见了自己的娘,在一群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