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干部与群众的谈判:信访干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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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妈妈挣钱,爸爸花钱!”
牛巧扭脸一看是杨小同上学回来了,“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回来的!”牛巧伸手去抓杨小同,他却像个泥鳅一样从手中滑脱跑去了。
牛巧品尝完杨家的最后一道大菜——小葱拌豆腐,照例胡乱谈了点咸淡的意见,照例打着饱嗝离开了。可刚一推门,迎面碰上了杨百家,快言快语地说:“哎呀,老杨,全家人等你等疯了,你又窜到哪里去了?菜都给你热三遍了,再不来就发馊了!大喜的日子还有心在外面浪荡!”
“就你狗嘴里什么时候也吐不出象牙来——啥大喜的日子?”
“哎哟哟,不是我说你吧,好一个陈世美,结发夫妻都忘了——你和老朱结婚25周年的大喜日子呀。”
杨百家憨笑了一声,“是吗?”
“还是吗,别人和老朱大喜你能同意吗!别傻笑了,快进屋进行美好回忆吧——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走了。”说着,牛巧矫揉造作地扭动着两块猪腮帮子一样发达的屁股走了,留下一股呛鼻的香气。
牛巧走了,她说话的影响还在。朱桂英一直在掂量她刚才的话,越掂量越觉得有道理,越掂量越觉得跟了老杨这辈子都屈,越掂量越觉得自己没有活出像人家老牛媳妇那样的尊严来。人家结婚15年老牛给送1万元的项链,25年老杨怎么也得送条5千块的吧。坐在饭桌前,朱桂英总想着这事,尝哪个菜哪个菜不香,杨百家却哪个菜都吃得津津有味,小葱拌豆腐已见盘底儿。
看着杨百家毫无感恩的吃相,朱桂英禁不住说话了:“这25周年就这样平淡地过了吗?跟喝碗白开水一样啥滋味没有。”
“你还要啥滋味?”杨百家继续低着头抢吃他的小葱拌豆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章 上级问责(5)
“要啥滋味?人家二牛结婚15周年老牛专门坐飞机从云南买来1万块的项链,你不送1万的,怎么也得送个5千的吧,不坐飞机买就在当地买也算你有那个心吧。”
“你一个喂猪的戴那玩艺干啥。”杨百家没心没肺地说。
“一个喂猪的怎么了?她一个家庭妇女屁活不干就能戴一万元的项链,我怎么着也是个劳动人民,怎么就不能戴?再说了,家里的哪样东西不是我喂猪挣来的!就你哪点工资,仨月俩月发不到手,能干点啥!要不是我喂这几头猪,你连裤衩子都穿不上,我喂猪的还亏你了是怎么!”
杨小翠见母亲生气,笑着说:“我爸不是那意思,他是说喂猪戴项链给谁看,不能光给猪看吧。”
朱桂英见女儿又倒向杨百家一边,不高兴了,“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这里有你的啥事?我就是戴给猪看你能管得着?”
“买,不就条项链吗。”杨百家咬咬牙道。
朱桂英听了杨百家的话,买项链的欲望马上降了一大截,“其实我还真不喜欢那东西,在个脖子上挂拉着还不够碍事的。可是人家都有我没有,我生怕别人说你没本事——别人说啥都行,就是说你没本事我受不了。”
“妈,你没项链怕别人说我爸没本事,戴上那么好的项链不怕别人说我爸是个贪官?”杨小翠笑着说。
“好了,别说了,你妈跟我这20多年我没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现在也该有一件了。”
朱桂英脸上闪着激动的红光忙着给杨百家夹菜,夹了几筷子干脆端起盘子把剩下的小葱拌豆腐全部扒到杨百家碗里。放下盘子,朱桂英才发现儿子两手托腮两眼直盯着杨百家看,便问:“小东西你还不快吃饭想什么呢?”
儿子突然跑到杨百家的身边扳着他的肩膀说:“爸爸,我老师说还想再用用车。”
听了儿子的话,杨百家板起脸皱起眉头道:“我上次不是让你告诉她车是借的吗,怎么又用?”
儿子吞吞吐吐地说:“我看张老师那么热情,一个劲地夸你有本事,就没好意思说。”
杨百家有些生气,“我有什么本事?我一再告诉你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谁教你的这么虚荣?”
儿子已经认识了错误,眼巴巴地看着杨百家不说话,朱桂英见儿子可怜,便替他讲话,“不行你再给新书记说一下,再借最后一次,人家老师张口了,儿子也答应了,不好驳这个面子。”
“面子,面子,这是面子问题吗?做老师的怎么能这样,动不动就让学生办这弄那,怎么为人师表?现在有些老师就是不像话!”
杨小翠一边收拾吃空的盘子一边嘟囔:“这样的老师能教出好学生吗?我听一个同学讲,现在很多小学老师一点都不自觉,学生一入学,就开始统计家长是干什么的,能为他们办什么事,这还怎么为人师表?让孩子一开始就学会市侩。”
“我得去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师,给她说说不能老是让学生办事,学生能有多大本事。”
“你说清楚,不把老师给得罪了?”朱桂英道。
“得罪就得罪,这样的老师早晚是要得罪。”
“爸,你不想让老师给我调位了?我坐在后面看不清,学习学不好。”杨小同提醒杨百家。
杨百家没理儿子的话,径直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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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事出有因(1)
月光很亮,杨百家骑着他那辆木兰摩托走在去往张玉芳家的路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宽阔的马路不仅留给他更多的行走空间,而且留给他更多的想像空间。他一个劲地在脑子里勾勒张老师的肖像,想她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早已给她画了一副贪婪的模样。他这次不仅要给她当场说清楚上次那车是新书记派的,自己从来就没有过车。同时,他还要给她讲一讲为人师表的起码道理,不能把家长的能耐与孩子的座次挂起钩来,也不能把孩子的座次与家长腰包里的票子挂起钩来,这样祖国的未来是非常危险的。
杨百家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张老师的家。给杨百家开门的是一位30多岁的青年妇女,由于先前已电话联系过,虽然二人素昧平生,但那青年妇女知道来人就是借车给她的杨乡长,于是人没进门就为上次借车的事连连客气,由此杨百家也明白这就是两次向儿子借车的张老师。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里面随即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快请杨乡长进屋说话。”接着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妈妈,我要尿尿。”这青年男子就是张老师的丈夫张清泉,小男孩是他们的孩子。院子里没灯,借助摩托车并不算太明亮的灯光杨百家清楚地看到这个中年妇女个头不高,走路有点跛脚,梳着两条短辫,脸色虽然显得有些疲倦,但微笑中总是透着热情、慈善和坚强。她上身穿一件碎花夹袄,下身穿一条略显褪色的浅蓝色裤子,衣着非常朴素而自然。就在这一瞬间,杨百家对张老师的印象一下子无厘头地改变了,他隐约地感到他来前包括来的路上准备好的那一席话可能无法派上用场了。他还在思索着要说些什么,张老师已经非常热情地将他让到屋内。
屋内摆设非常简陋,这屋因此显得非常宽敞,也非常整洁。杨百家先循着那男子热情的声音向里屋走去,眼前呈现的一切令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屋里的灯光依然昏暗,一左一右放着两张床,床的前面都摆放着一张轮椅。那小男孩躺在左边的床上把大半个脑袋缩进被窝,瞪大两只眼睛只盯着进来的陌生人不说一句话;那青年男子躺在右边的床上,折起身子伸出右手急于和进来的杨百家握手。杨百家似乎明白了一切,有些激动,眼睛湿了一圈,他急忙伸出双手将那青年男子的手紧紧地握住,并示意他躺下。这时候杨百家才有机会简单地扫射了一下整个里屋,虽然有些拥挤,但仍然整洁而井井有条,小男孩床边的墙上还挂着几幅类似苹果或桔子的涂鸦,从那天真的笔法和妈妈的评分,可以知道这是那小男孩的杰作,看到这些,杨百家心里不禁对这位青年女教师肃然起敬。他眼前浮现出一幅辛勤劳作的画卷,现在的他已经基本意识到张老师借车的原因,自己过于草率地冤枉了一个好人,他下定决心要为她再次借车,或者是三次、四次、五次哪怕是天天他都会想尽千方百计为她服务。
张老师把杨百家从内屋请到中堂,很难为情地讲起借车的苦衷。张玉芳和张清泉原本都是当老师的,张玉芳在尚德镇教小学,张清泉在大新乡教初中,两人6年前结婚。而就在3年前,张清泉因患脑溢血而偏瘫,当时孩子还不到1周岁。去年孩子患了一场感冒,在大新乡一家诊所打针,结果一针下去好端端的孩子不能走路了,从此张玉芳一边带着孩子到省内外各大医院治疗,一边找那家诊所讨说法。起初诊所还说给解决部分医疗费,后来给了1000块钱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张玉芳准备向法院起诉,诊所的老板找来几个黑道打手,浑身纹着龙虎,剃着阴阳头给张玉芳家又送来1000元钱,说这件事就此了结,如果再敢上告不仅老师当不成,全家老少性命难保。还说诊所的老板来头很大,县委书记都得敬他三分,对一般小老百姓更没有道理可讲,能肯出1000元已是皇恩浩荡,给足了面子,让张玉芳识实务,见好就收,不要东告西告,弄得到时候孩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哭都找不到坟头。张玉芳反复考虑了这个残破的家,为了给这个家一点安宁,给孩子一点安全,决定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但给孩子治疗的决心从来没有放弃过。先前都是张玉芳用自行车带孩子到医院治疗,前段时间在给孩子看病回来的路上天突降大雨,她为了掩护孩子不幸摔伤了腿,没法骑车送孩子了,不得已才向学生借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六章 事出有因(2)
“杨乡长,我带的学生中家长有车的也只有您,张一次嘴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张嘴,可是我这腿还不行,孩子治疗不能停,就请您再帮我一次,待我这腿快好个差不多了就能用自行车带他去了。”这语气近乎是祈求。
杨百家满脑子想的不再是车,而是张老师的孩子、那个黑心的诊所老板还有那帮剃着阴阳头的黑社会,想到这些,他心头有一种无名之火在燃烧,他决心要为这个无辜的孩子讨回公道,为这个无助的家庭增添些希望。
杨百家良久没有说话。张老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用试探的口气说:“如果杨乡长有难处就算我这话没说,您千万别作难,我再想别的办法——您喝茶。”随手送上一杯茶。
就在这时,张清泉叫她,张玉芳象意识到什么,丝毫不敢怠慢地跑过去,接着听到欲忍难抑的哗哗的轻微撒尿声。很快张玉芳红着脸走到中堂,不好意思地说:“他小便说来就来,控制不住,请杨乡长别介意。”杨百家一个“没关系”还没出口,就又听到小男孩在喊要喝水,张玉芳又急忙忙跑进里屋倒了一杯开水吹凉了用吸管给孩子喂下。过了一会,杨百家突然听到里屋扑通一声,立即跑过去看,眼前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张玉芳双腿跪在地上试图站起来但没有成功,她用极度内疚的眼神看着正半趴在轮椅上龇牙咧嘴的张清泉,茫然中问了一句“你没事吧?”张清泉强忍疼痛轻声回答:“没事,你怎么样?”左边床上的小男孩大声喊着“妈妈”,张玉芳向孩子微笑着挥手,“宝贝,别怕,没事。”杨百家仿佛明白了一切,急忙将张清泉慢慢地扶到床上,此时张玉芳已自己吃力地站了起来。杨百家看了看被吓得一脸恐惧的孩子说:“别怕,没事。”张玉芳慢慢地走过去拍了拍孩子,眼里包着泪笑了笑说:“他非要下床到堂屋陪陪您,我就想抱他到轮椅上,没想到我现在这么不中用。”杨百家说:“这事急不得,慢慢来,慢慢来,我们共同想办法。”
杨百家离开张玉芳家的时候已是下半夜时分,他着着实实地当了一次张清泉最忠实的听众,其实他自己也着实接受了一次最深刻的教育,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七尺男子汉当病魔突然降临的时候精神也是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他自杀过多次;他也没有想到张玉芳这样一个弱小女子会在一次次灾难打击中像巨人一样屹立不倒,苦苦地支撑着这个飘摇不定的家,支撑着丈夫蜕废的精神世界,支撑着儿子小小心灵上的创伤和痛苦,在张玉芳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身上体现了多少中国女性博爱、抗压、忍耐、自立的传统美德和高尚情操。杨百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认为张玉芳的问题是一个没有进行信访的信访问题,作为信访助理员,他有义务有责任为这个家庭讨回公道,同时有义务有责任动员一切力量为这个家庭物质和精神的复苏做些实质性的贡献。处理张玉芳家里的事他决定分三步走,天亮的时候每一步在他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