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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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是想说“只有你和裴达教授住在一起,所以那天晚上凶案的发生情形,也只有你能详细地叙述”的。可是,我才讲出了“裴达教授”四个字,贝兴国突然站了起来!
在一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变了样,只见他的双眼之中,射出了凶狠之极的光芒,他的双手也扬了起来,他的十指可怕地钩著,他的手指是如此的出力,以致他的指骨骨节,在格格作响。
我虽然不怕他对我袭击,可是突然之间,他从一个沮丧、憔悴的人,而变得如此凶相,也使我为之骇然。
我连忙后退了一步,贝兴国面上的肌肉,也开始扭曲。这时候,他看来简直是一头狼,一条毒蛇,或是别的甚么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从那样的神情看来,他心中对裴达教授的恨意,难以形容!
因为,若不是恨极了一个人,决计不会听到了那人的名字之后,现出如此狞恶可怕,凶狠骇人的神态来的。
贝兴国一定不止是恨裴达教授,而且,那种仇恨,一定还毒怨之极、深刻之极!
如果我是陪审员,一看到贝兴国在提及裴达教授的名字后,便现出如此狞恶可怖的神态,即使警方的证据薄弱,也会认定他是凶手!
我此际站在贝兴国的面前,就感到他屈成钩状的手指,随时可以向我的颈际插来!他不但忽然之间,变得那样可怕,而且,还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来,厉声道:“别在我的面前,wrshǚ。сōm提及他的名字,记得,别再提及!”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随即道:“裴达教授是一个好人 ”
我是故意那样说的,我之所以故意那样说,是想看看贝兴国对裴达教授的怀恨,究竟到了甚么样的程度?
我的话才一出口,自贝兴国的口中,便发出一下怒吼声,他向我直冲过来,双手向我的头际疾插!从他指节所发出的那种“格格”声听来,如果我的头颈被他插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我颈骨扭断!
我早有了准备,就在他向我冲来之际,我身子向旁一闪,便已避了开去。而他向前冲来的势子实在太急,以致令得他的双手。“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门上!
而我在一闪之后,便已经转到了他的背后,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一拍。
他倏地转过身,我用力一掌,那一掌,向他脸上掴去,那一掌,掴得他的身子一侧,向地上跌下去。
我满以为我一掌将他掴得跌倒在地,那可以令得他较为清醒一些,但是,意料不到,贝兴国一倒地之后,竟突然张口向我的小腿咬来!
我吓了老大一跳,我和各种各样的人动过手,其中不乏武术高手,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向我张口便咬的!
我连忙一缩脚,避开了他那一咬,我只听得他上下两排牙齿相碰时的那“得”的一声,我跳到了门边,叫道:“快走开!快走开!”
杰克中校分明是用电视机在注意著囚室内的情形,我一叫,门便打了开来,但是我向后退出之际,贝兴国又向我扑来!
我知道是绝不能让贝兴国冲出囚室,他如果一出了囚室,会向警员袭击,而向警员袭击的结果,必然是死在乱枪之下!
他如果死在乱枪之下,那么事实的真相,也就永难为人所知了!
老实说,我在那时,对贝兴国杀害裴达教授这一点,没有多大的怀疑,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总多少还有一点蹊跷的地方!
而且,如果是贝兴国行凶的话,那么不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而让他死在乱枪之中,也决不公平。所以,为了阻止他冲出囚室来,我飞起左足踢向他!那一脚,踢得他向后直跌了出去!
那一脚,正踢在贝兴国的胸口,令得他的身子,猛地向后仰去,而我也趁著那一刹那的时机,缩出了门,用力将门推上!我才推上了门之后,手按在门口,想起刚才的事,还在不住喘气。
杰克中校的声音,在我身后,冷冷他传了过来:“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
我转过身去,将他的身子推开了些,望向那具电视机,我只见贝兴国正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他瞪著门,虽然在电视机上,但仍然可以看出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恶毒的神色!
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天,他和裴达教授之间,究竟有著甚么深仇大恨?”
我转过头去,又向杰克中校叙述看我和贝兴国会面的情形:“我只不过在他面前提起了裴达教授的名字,他就几乎要将我扼死!”
杰克中校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招手令一位警官走了过来。当那位警官来到了他的身前之际,他伸手翻开了那警官的衣领。
第三部:坚信爱人不是凶手
在那警官的头际,有著好几个青瘀的指印!
杰克中校道:“你算是避得快,他避得慢了些,结果就那样。当时,贝兴国就几乎死在乱枪之下,现在,你还想怎样?”
我向电视机看去,贝兴国又在囚床上躺了下来,背向著门,我苦笑了一下:“裴达教授的尸体 ”
“我可以带你去看,如果你对一具死得如此可怕的尸体有兴趣,但是我绝不认为应该让裴珍妮认尸。除非我们想裴珍妮因为震骇而变成一个神经失常的人!”
他提到了“神经失常的人”,这令得我心中一动,我忙问道:“中校,你没有怀疑他是一个疯子?他有没有接受过专家的检查?”
“有的,他已经过了六个著名的专家检查。”
“专家的意见怎样?”
“那六名专家都说他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是疯子,但是也都认为他情绪的炽烈,绝不是常人所有。”
我忙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当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他处于疯狂状态?”
“绝不,所谓疯狂状态,是一个人绝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或者不知道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会有甚么样的后果。但是贝兴国却不是,他明知自己在做甚么,也知道自己做了这作事的后果,他只是用一种极其炽烈的情绪,来推动、完成这件事,而在他那种情绪之下,他完成那件事的手法,常人不敢想像,但那并不等于他疯狂!”
杰克中校对于贝兴国的精神状态,解说得非常明白,我也没有别的问题可问,只是叹了一声:“为了向裴珍妮有所交代,我还是想看看裴达教授的尸体。”
大约因为杰克中校看出我和他的想法,基本上已没有甚么距离,所以立时答应了我的要求:“好的,我可以和你一齐去。”我们一共五个人一齐到殓房去,但到殓房管理员拉开冻藏尸体的门柜后,所有人包括管理员在内,都一齐转过了身去。
裴达教授的尸体在长柜中,盖著白布。长柜一拉了开来,便散发著阵阵寒气,令得我也不由自主,微微地发起抖来。
掩盖尸体的白布,十分洁白,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霜花,当长柜拉了开来之后 那一层薄霜花立时开始溶化,变成了细小的,亮晶晶的水珠。
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抓住了白布的一角,将白布揭了开来。
我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也绝不是一个没有见过死人的人,可是,当我将白布揭到了一半,只露出了裴达教授的上半身,我的双手,便不由自主地发软,而白布也自我的指缝中滑了下来。
裴达教授的下半身,仍然被白布盖著,就只看到他的上半身。
但是那已经够了,我虽然是看到他的上半身,也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裴达教授的头,已整个变了形,在他的左眼眶中,已没有了眼珠子,那可能是整个头颅变形时被挤出来的,左眼眶成为一个深洞。
而我也绝没有办法弄得明白,甚么力量能使一个人的头部,变得如此之扁,如此之长,像是有一个几百磅的铁锤不断敲击过一样。
裴达教授在临死之前,一定忍受著极大的痛苦,他的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地咬著他自己的舌头,以致他的舌尖肿成了球形,经过了冷藏之后,那是一个紫黑色的小球。他的头际,有一个十分巨大的伤口,令得他的喉管和气管,都露在外面。
他至少有七根肋骨被折断,而断了的肋骨,顶穿了皮肉,可怖之极。
他的下半身还受了些甚么伤害,我看不到,但是我不想看了,真的受够了。我连忙转过身来,不住地喘著气:“行了,我看到了,中校,我同意你的说法,裴珍妮不适宜来认尸。”
杰克中校并没有讥笑我,只是道:“请你将白布盖上,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我很谅解中校那样的说法,因为我也不想多看一眼。白布既然是由我揭开的,自然也应该由我来盖上。我再转过身去,盖上了白布。
而在盖上了白布的一刹那,我又看到,裴达教授的两只耳朵,都被撕下了一半来,那一定是硬生生用力将之扯下来的,因为在快要跌落的耳朵上,都连著一大片冻硬的皮肉!
我竭力忍住了要呕吐的感觉,转过身去。(奇*书*网。整*理*提*供)
杰克中校已向藏尸室外走去,我连忙跟在他的后面。我们一起走出了殓房的大门,杰克中校才道:“现在你明白警方的用心了?”
我点了点头,道:“完全明白。”
杰克中校想了一会:“希望你能够技巧地向裴珍妮小姐解释警方的措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但是我感到我有责任做到这一点,是以我点头道:“自然,我会讲明一切 技巧地说明。”
杰克中校叹了一口气:“太可怕了,警方感到这件事棘手,因为案件一定要公开审讯。一公开。那种狠毒的谋杀,对社会所引起的影响,实在太大!这是一个人所能做出这最凶恶、最无血性的行为,你一定同意吧?”
我苦笑著:“谁知道呢?中校,别忘记在几亿年之前,人和别的食肉动物,没有分别。”
杰克大声叫道:“可是,现在我们是人了,我们是人,而不是兽!”
我默默无语,只是低头疾行,我的心中十分乱,以致我不知是甚么时候和杰克中校分了手。当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已离开殓房很远了。
我站在街边,呆立了很久,才召了一辆计程车,向裴珍妮任教的那家学校去。
那是一家规模相当大的女子中学,我在传达室中表示要见裴珍妮小姐,传达将我带到了会客室中,我等了不过五分钟,裴珍妮就来了。
她直向我走来,急急地道:“怎么样?怎么样?”
我问她:“裴小姐,你……有空么?我们能不能出去说,我怕要相当时间,才能讲完我要说的话。”
裴珍妮呆了一呆:“可以,但是我要去稍作安排,你等我。”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寻思著如何把经过告诉她。没有等多久,她便挽一件杏黄色的外套,提著手提包,在门口站定:“我们走吧!”
我和她一起出了校门,顺著斜路,向下走去,我先道:“裴小姐,我见到了你的未婚夫贝先生。”
裴珍妮“啊”地一声:“他好么?他看来怎样?我可以去见他?”
我缓缓地道:“裴小姐,我要先问你一件事,你要照实回答我。”
“请说。”裴珍妮睁大了眼。
“在贝兴国和你哥哥之间,有著甚么深仇大恨?”
裴珍妮呆了一呆,自他的脸上,现出了十分不高兴的神色来,道:“卫先生,我不明白你为甚么那样问。”
“我必须那样问,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才一提到裴达教授的名字,就几乎被他扼死!”
裴珍妮吃惊地停了下来:“你一定弄错了,见到的不是贝兴国!”
我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裴小姐,别在这个问题上和我争论,那是我亲身的经历!”
裴珍妮瞪视著我,不说话。
我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裴珍妮道:“没有仇恨,他们之间只有合作,兴国是我哥哥的学生,由学生而变成他的研究助手,你该知道我哥哥的为人,连我都不准进他的研究室,他会选择兴国做他的研究助手,他们之间,一定合作得十分好,怎会有仇恨?”
我又问道:“在别的方面,譬如说,你和贝兴国的婚姻,教授他 ”
裴珍妮不等我讲完,便道:“哥哥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任何有知识的人,都不会干涉别人的婚姻!”
裴珍妮给我的答案,是我早已料到的,因为我也想不出在贝兴国和裴达教授之间有甚么仇恨。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贝兴国一个人回答得出,但是贝兴国看来绝不会说。
我默默地向前走著,裴珍妮道:“你见了他,一点没有结果?他是无辜的,你应该相信我,真的,他无辜!”
我的心中感到十分难过,我沉声道:“裴小姐,你应该相信警方的处理,他……用极残酷的方法,杀害了裴达教授!”
后一句话,我绝不愿意说出口来。
但是,我既然感到事实的情形确是如此,却也没有法子不讲出来。
裴珍妮再次站定,她冷笑著:“你的意思是,你的调查已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