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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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把白素兄妹堵得脸发青,再也说不下去了。在知道了白素兄妹的踫钉子情形之后,由我出马了。
我采取了开门见山的办法,找了一个机会,我、白老大、白素兄妹四人,饭后喝酒,正在闲谈,我看到时机已到,向白素兄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立时借故,走了开去。当时,还是在白老大的小书房之中。
白素兄妹一走,白老大是何等样人,立时知道会有事发生,两道浓眉,向上一扬,目光炯炯,向我望来。我也一秒钟都不耽搁,我道︰“那三年,在苗疆,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白老大知道我会“发难”,可是也料不到我竟然会直接到了这种地步,我虽然是他的小辈,但是关系毕竟和他的儿女不同,要客气得多,他自然不便向我直接呵斥,所以我一说,他先是一怔,接著,面色便陡然一沉,变得阴沉之极
我曾见过他盛怒时的神情,确然十分令人吃惊,威势慑人。
但这时,他并不是发怒,脸色的阴沉,一定是由于他的心情不愉快至于极点。而且这种不愉快,还夹杂著极度的伤感成份,这一点,也显露在他的神情之上。
那时,他已经不再望著我,而是望向手中的酒杯,可是我仍然可以在他的眼神之中,感到他悲伤的情绪,简直是天愁地惨。
他的这种反应,我可以肯定,绝不是出于做作,而是出自内心,这种情形,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白素兄妹的叙述之中,我已经知道白老大绝不愿意人提起这段往事,可是他的不愿意,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不是亲身面对著他,也难以想像。
一时之间,我似乎放弃了,我想说︰“我不问了,你也别去想那三年的事了。”
可是我一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没有出声,只是大口喝了一口酒,等著他的回答。
白老大整个人,像是被我的这句话用定身法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我连换了三四个坐的姿势,有两次,甚至是站了起来之后,又重重坐下的。
白老大仍然无动于衷
足足在十分钟之后,他才把杯子举到口边,也不抬头,一吸气,飕地一声,就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喝乾。
别看这一下动作,并不怎样,可是实际上却极难做到。吸气的时候,若是一不小心,会把半杯酒全呛进气管去。
白老大自然不是故意炫耀,他只是不经意地用这种方法,急于喝酒而已。
他喝了酒之后,我也有点事可以做,连忙起身,又替他的杯中加酒,他也不拒绝,只是向我望了一眼,声音竟是出奇的平静,而且,神情也恢复了正常,他先叹了一声,然后才道︰“年纪轻,好奇心强,我不怪你。”
他说到这里,伸手在我的肩头上,重重拍了两下
我相信他并不是有意的,但却用了相当重的力道,拍得我身子也侧了一下。
他又道︰“你将来一定会明白,有一些事,当事人是真的连想也不愿去想的,你也就不应该去问他,去问他这种事,还不如用一把刀子去戮他,刚才你已戮了我一刀,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如果你还要再戮我第二刀,我也只好由得你。”
这一番话,他说得如此沉重,我张大了口,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白老大又道︰“将来,你说不准也会有同样的情形,那时,你就会明白得多。”
他说到这里,向我望来,我在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种十分深切的悲哀,我没有说甚么,连喝了三杯酒,当酒精混入血液,在全身引起一股暖流之时,我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白老大的态度,如此坚决,我出了小书房之后,对白素兄妹一谈,白奇伟也长叹一声,白素却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因为这种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曾千方百计,去打探白老大在那三年中的经历,发现白老大当年,到了四川之后,和当地势力最大的帮会组织,闹得不是很融洽,而且,还动起了一些冲突,这可能是导致他远走苗疆的原因,而他在进入苗疆之后,就音讯全无,再为人知的时候,已经化身为阳光土司了。
而三年之后,他离开了苗疆,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再回到文明社会,又恢复了原来的身份,这三年苗疆生涯,也就成了一个大谜团。
我和白素兄妹一再讨论,都不得要领,白奇伟时时发牢骚︰“真神秘,比‘老子西出函关化为胡’还要神秘。”
我的一个主要问题则是︰“为甚么苗疆会有阳光土司的妻子是烈火女的说法。”
我们大家都向这个目标去努力,查下来的结果是︰许多次,裸裸人在烈火女居住的山洞之外膜拜时,曾多次见到过阳光土司。而且,烈火女在进入山洞时,所选中的那四个壮男,也对人说,阳光土司的妻子是烈火女。
我提出了疑问︰“这说不过去,土司是一个官职,有办公的所在,有土司衙门,阳光土司怎么可以住到烈火女的山洞去?”
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因为问来问去,都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我曾发狠︰“我到苗疆去,找到烈火女住的那个山洞,总可以有点蛛丝马迹的。”
白素兄妹很同意我的想法,又想和我一起去,可是由于缠身的事实在太多,又想在事先多搜集一点资料,所以一直延误了下来。
到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对我和白素来说,打击之大,无出其右
大家一定都在奇怪,有这样的大事,又是早已发生的,怎么从来也未曾听你提起过?这就是白老大所说的话了,这件大事发生之后,我们才体会到了白老大所说的话。有些事,是连想也不愿去想的。既然连想也不愿去想,怎会提呢?
可是这件事,只怕还是非提不可,只好抱驼鸟心理,尽量押后了。
在往后的日子中,我和白老大之间,再也没有提过半个字当年他在苗疆的事,但是一有机会,我仍然会留意去查询。在那次和白老大的谈话之后约两年,有一个机会,得知了白老大在四川西部的一些事,对破解整个谜团,十分有帮助。
明知谜团只要白老大一开口就可以解决,但白老大不肯说,对我和白素来说,成了一种挑战
挑战我们要去破解这个迷团。我们之间也有约定︰一旦谜团破解,绝不在白老大之前透露半个字。因为我们相信,白老大不肯说,一定有原因的。我们若是知道了,就自己知道好了,不必再去刺激他。
那件事的开始,十分传奇,简直就像是武侠小说一样。那晚,月色极好,我和白素在接近午夜时分回来,一路上,我们已决定回家之后,稍为休息一下,就去赏月沐风,情调一番。
可是,才一停了车,走向门口,还没有打开门,就忽然听得自几个不同的方向,一起传了了一下呼喝声,声音十分嘹亮。
我和白素的反应都十分快,立时转过身,只见有四个人,身形闪动,极快地向我们奔了过来,一面奔过来,一面还在不断发出呼喝声,气势相当慑人。
我一看这四个奔向前来的人,便看出他们身手不凡,同时,不知他们来意如何,自然要戒备,所以立时伸肘,轻踫了白素一下。白素却沉声道︰“袍哥,没有恶意,十分尊敬。”
白素的话,说得十分简单,但也已足够。白老大是七帮八会的总龙头,她自小和帮会人物打交道,对于一些稀奇古怪的帮会礼数,自然知之甚详
后来知道,这种一面奔过来,一面发出嘹亮的吆喝声,是求见者十分尊敬被求见者的一种礼数。
我一听得白素那么说,仍然暗中戒备,但是在表面上看来,我和白素,只是闲闲地站著不动,并没有为来人的气势所胁。
这四个人故意把脚步放得十分重,所以疾奔向前来的时候,和四匹奔马,也没有甚么分别,更难得的是,他们一到了近前,立时收住了势子,动作划一,显见得日常训练有素。
他们四人,看来面貌相似,一色的青布密扣紧身衣
这种服装,穿在矫健大汉的身上,特别有一种英武的气概,不知是哪一朝的服装设计家的创作。
四人一站定,这才看到他们的手中,都拿著一只朱漆盒子,在月色之下,看得分明,漆盒之上,盘著银丝,镶著罗甸,全是吉祥如意之类的图案,十分精致。四个人双手捧盒过头,身子略弯,这种情形,更是一看就知道是一种十分尊敬的礼数了。
白素已告诉了我,他们是“袍哥”,那是四川最大的帮会,虽然这时,在根本重地,袍哥的活动转入地下,早已式微,但是在海外,还是有一定的势力,而且在时局动荡之中,袍哥之中,很有些见识英明的人物,看出情形不对,及早准备,把一批金银宝贝,转移了出来。袍哥在四川这个天府之国,自从太平军败之后,势力扩展得极快,有不少军政大员,将军司令,也全是袍哥中人,积聚的财富之多,超乎想像之外,所以不论在何处,都可以称得上财雄势大。一来,我并不如何欣赏帮会组织,二来,白素比我熟行得多,所以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决定由她去应付。白素略为提高了一下声音︰“四位
。”
她的话,只问到了一半,就看到街角处,转过一个身形相当魁伟的人来,这人却穿著长衫
现在穿长衫的人越来越少了,初时都还算是相当普遍的服装,连我也时常穿著的。
那人的来势也极快,可是却了无声息,白素才说了两个字,他就到了身前,其快可知。而白素一看到他现身,也立时住了口,因为一看就可以知道,先出现的四个人不是主角,这人才是。
这人一下子到了近前,立时向我和白素行礼︰左手五指并拢,指尖向上,大拇指向著他自己,右手捏拳,“啪”地一声,打在左手的掌心,捏拳的手,大拇指却是向著我和白素。
同样的礼,他行了两次,先向我,再向白素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怪的礼,我看到白素还了一礼,手势也够怪的,但是我却知道,这个礼,是表示她是属于七帮八会大龙头座下的奇Qīsūu。сom书。我不是帮会中人,所以我只是向那人拱了拱手,算是还礼。后来,白素对我说︰“帮会中的行礼方式,十分复杂,普通的帮会,行普通的礼,已是一整套。若是身份特殊,或是地位十分高的人,都有他们的私人礼数,一施出来,内行人一看,自然知道来者是何方神圣,等于是通名报姓一样……”
我笑︰“当时我只看得出你还礼,表示自己是在七帮八会总坛的人,你可看出了对方的来历?”白素摇头︰“没有,我没看出对方的来历,爹曾教过我,说若是一旦认不出对方的身份,更不可怠慢,因为那多半代表对方的身份极高,这种礼,不常使出来,所以江湖上的人并不知道。”
白素在作了解释之后,顿了一顿,又作补充︰“当时我心中十分奇怪,因为四川哥老会的组织中,几个顶尖人物特备的礼数,爹都曾教过我,可就是没有见过这一个,这未免有点古怪。而且爹曾说,全世界的帮会之中,他只和四川的哥老会有些龃龉,曾叫我们遇上了,要特别小心。”
所以,白素当时确然十分小心谨慎,她还了礼之后,就问︰“阁下有何指教?”
我则趁机打量这人,只见他三十上下年纪,方脸浓眉,一脸的精悍之色,左颊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新月疤痕,更显得他有一股天苍苍野茫茫的不羁性格。
他一开口,倒先叫我们呆了一呆,他向那四人一指︰“四色薄礼,请两位笑纳。”
白素朗声道︰“无功不受禄。”
那人倒也爽快︰“正是有事相求。”
白素道︰“那更请收回去,在江湖上,见面的都是朋友,有甚么事,请进屋子说。”
我把当时的情形,记述得相当详细,一来是由于这人的出现,带出了后来的许多事来,是故事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二来,当时的情形,十分有趣,那晚,我和白素是参加一个宴会回来,白素穿著一件西式晚装,可是她却行古礼,说些只有在舞台上才用而在日常生活之中却早已被摒弃了的话,实在十分好笑,我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
自然,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笑出了声,那是会闯大祸的。
白素一面说,一面作了一个“请进屋子”的手势,在这时候,我自然得有配合的动作,不然,这台“戏”就“唱”不圆满了。
白素一做手势,我立时身形不变,甚至双脚未曾离地,可是身子便是倏然后退,直到了门前,才一下子转过身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那五个人分两次现身,都声势非凡,表示他们身负武艺,我自然也不能示弱,要露一手给对方瞧瞧,免得叫人家看不起。我露的这手“就地采金莲”,事后白素的评价是︰漂亮之极。
事情发展到这里,应该是那人进屋子,那四个人跟进来,可是却又有了意料不到的变化,只见那人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