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水江湖-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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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孟溪山,林绾舒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拘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屏山的公物!撞坏了是要赔的!”
孟溪山却一脸不屑,挑了一边眉毛,绷紧脸,“药你吃了么!”
林绾舒才想到此行的目的,忙向孟溪山道谢,一副谄媚的模样。惹得孟溪山嘴角忍不住抽动,原本紧绷的脸也瞬间变了形。
“你别谢我,要谢就谢谢冷戎,是他给你要到的药。”孟溪山眼神瞟向冷戎,淡淡地说。
林绾舒的心又像是陷了一节,“是么,那真是谢谢你了。”疏远而客气。冷戎也只是点了点头。孟溪山在旁边看的分明,却把头转开,没有开口。
“你们在这要呆多久?”林绾舒转向孟溪山忽地问道。
“明早就起程,冷戎要回芍药山庄。”
“哦,那个日子就要到来了吧。”林绾舒的眉梢上忽然挂了一抹担忧,乱世将至,这江湖,这朝堂,又该是怎样一番罹难景象。
两人沉默着点了点头。气氛又陷入了僵着。
晚上的时候林绾舒来到岳涣冰的房间。岳涣冰似乎早料到她要过来,坐在案前,翻着书卷,灯火一名一灭,是骨子里透出的淡定从容。
看着林绾舒略略抬了头,“你可想好了?”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这乱世要来了,我又岂能错过?”林绾舒的眼中燃起一股傲然之气。
“我早知道,解了你的毒这世上便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你。”
“那,多谢掌门师兄成全。”
第二日,两骑快马出了屏山。在他们走后不久,幻烟阁的门被上了重锁,一骑雪色骏马也御出了屏山。
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山河如风中落絮,该是英雄出现的时候了。
枫都的夜,最容易让人沉醉迷离。
枫都风月堂里,最安静的是重叠幔帐的照花橱。
陌雪睡得安稳,晚香玉放下睡帐,枕在她的身边。摸着她青瓷般光洁的面庞。
这几日下来,白日里都是她和步光带着陌雪四处游玩,虽然心中早如死灰,但在表面上依旧是其乐融融的模样。
想着白日里的诸般景象竟像是从不敢奢望的梦境,他依旧是温柔而宠溺的笑,如少年时一般无两。但看在她的眼中又是那么刺目,提醒着她心中那被凌迟出的一道道深浅纵横的伤。
他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也是最恨的男人。
晚香玉披了外衫,赤足踩上冰凉的砖,钻心刺骨的凉。走到了门前站住,门外是风情万种,烟视媚行的风月情场。
她推开房门,滚滚红尘铺面而来,又合上门,把陌雪隔离在唯一一片净土。
她要去找步光。
他房间的灯还在亮着,这时她又变作了沈紫衣,更深露重,夜会情郎,不,那个,只是故人罢了。
她推开了门,步光猛地抬头,眼中是野兽般的光,那是一个杀手的本能。见到是她,面目缓和下来,眼中竟隐含一丝惊喜。
其实他一早就想去找她了,只是怕惹她生气。“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你什么时候走?”沈紫衣面无表情地问,生生把柔情打断。
步光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原来她来,只是为了让他离开。
“你最好快点走,风月堂留不得你这种白吃白睡的男人。”沈紫衣的话毫不留情。
“是啊,陌雪也不应该在这地方住下去了。明日我就带她离开。”步光被勾起了怒气,眼中暗涌,嘴中也变得凉薄。
“哼,带走陌雪?这地方虽脏,墨羽盟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沈紫衣反唇相讥,嘴上头快,可是心却没来由地疼。
步光一时找不出什么语言反驳,只见他眉目紧绷,嘴角咬合处,肌肉绷得青白。
“你为什么要找到她!为什么要带她来见我!”沈紫衣拼命撕扯着步光的衣襟。
步光一把攥住了她的双手,狠狠看到她的眼中。“真不知道,世上怎会有你这么狠心的母亲,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丢下。”
沈紫衣也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那是因为她同样有一个残忍的父亲。”她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相爱,也有那么多人恨由爱生。
第八十五章 芳心寂寞倚寒枝
依旧是枫都,隔了几条街巷,几闾民居,便是承平太子的府邸。
此时谢梦芙正坐在院中乘凉,锦绣软靠放在杏花下,淡绯色的落英翩然,身后是执着茶盏瓜果的侍女。梦芙的身孕已有了四五个月的光景,腰身显得有些臃肿。满庭芳馨下显得温柔慈爱。
杨柳之风带来煦然暖意,淡金色的日光洒在脸上,温然如画。夏焱这两日越发忙碌,留下独自待产的她,春日里显得越发寂寥。
他们做的事情她并非不知,虽然刻意瞒了她。她也无从埋怨,谁让,自己的父亲是他们的政敌。
谢梦芙微眯了双眼在庭中小憩,间或有调皮的花瓣落在衣上。过了不知多久,只觉身上一沉,轻睁双目,看清眼前人,眼中立起温柔笑意。
光影自夏焱身后袭来,像是在他周身晕了一圈璀璨光环。侍女们都被遣走,院中只剩下这一双人。
“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小心着凉。”眉眼间都是那么的温柔,幽黑的双瞳璀璨如钻,谢梦芙微怔,原来对她,他也可以这样的温柔。
可是为什么这样温柔的眼眸深处,她都看不到她的影子。这温柔的假象太旖旎,美好到她都不愿意相信,她始终做不了他心里的人。
只是这又如何。她只要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不是么,而且现在她有了他的子。
“不小心就睡过去了。”谢梦芙的脸有些微微红,像是被逮到偷吃的孩童。
“回屋子里睡吧。”夏焱拿起外衣披到了谢梦芙的身上,两人挽着手向着屋子走去。日光洒在两人的背影上,好一副唯美画卷。
他们像是所有和睦相爱的夫妻一般,像的有些刻意。
可是谁知道他们的心都是到达不了彼此。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公事都忙完了?”梦芙靠在夏焱的肩膀,懒懒问道。
夏焱勾了一下她的鼻头“偶尔也要偷偷闲不是!”
梦芙笑笑,搂着他的颈,没有说话。
“晚上让厨房给你炖姜丝鲤鱼汤如何,还是玉竹炖龙骨?”夏焱环着她,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他的女儿。
“听你的。”谢梦芙埋到他的颈项中。
这时光真好,多想这一时安稳,就是一世安稳。
而这世间偏偏有美景如斯,也有罹难浩劫。
紫金宫枫都的紫金宫,承平的紫金宫。不知它是不是真的由紫金为墙白玉为阶。知道的是它在枫都的最高处,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高处不胜寒的广袤寂寥。
在离紫金宫只隔了几个宫殿的双雪殿中,也有着这样一个孕育着生命的妃子,只是陪伴她的只有糜烂衰朽的残枝,还有一个守在她身后的不多话的婢女。
胜景荒芜,荒芜胜景。曾经这里也是芳香馥重,满庭芳华。
颜月溪托着略显臃肿笨重的身子,坐在朱红廊下。栏杆上的红漆已经略显斑驳,翘起一根木刺,刺到了纤细指尖,一阵准心刺骨的疼。
颜月溪皱着眉头,挑开刺。这院子到处都散发着一股衰朽的气息。这回廊已经叫人修了好多次了,可是拖了这么久依旧未见人来。
呵,不过是一个失了宠的妃子,谁会放在心上。那些受不得苦的宫女太监们也全都遣走了,只留下茜儿,清净,放心。
毕竟她孕育着一个被禁止的秘密。
五个多月的婴儿,已经成形,长出了皮肤毛发,如果细细听,可以听到有律动的心跳声。它是那么鲜活而真实的存在。
它与她这一生休戚相关,她不能失去它,它将是她未来的全部。
寂寞空庭春欲晚,但是她不知道欲晚的不只是春,还有她的心,在这晚春的光景里即将迎来一场彻底的幻灭。
她忘记的是,在夏天无的眼中,任何秘密都不存在。
他早知道了,只是一直无暇理她,放任她做着自己的美梦。直到有一天,他得出空来,就会立即令她万劫不复。
空气中有了淡淡的凉意,双雪殿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呼号,划破了凉凉的晴空。
他是亲自来的,眼见着她的狼狈。惨白的颜,蜷缩在墙角,拼命护住腹部。那个叫做茜儿的宫女护在她的身前。见到他像是见到了厉鬼。
让他觉得可笑,这个女人曾经千方百计地想得到自己的宠爱。可是如今却如着魔一样地恐惧。他真的这么可怕么。
“这碗药不苦,我特意让他们调的好喝一些,我知道,你不喜欢苦的东西。”夏天无淡淡吐出这些话,仿佛是亲昵情话,却又说得这么让人毛骨悚然。
“不!不!”颜月溪拼命挣扎。乌黑的药汁溅了她满身满脸,两个侍卫扳住她,被她的指甲抓出一道道血痕。
又有两个侍卫过来,这一次她被生生掰开了口,乌黑的药汁被强灌了下去。
里面有马钱子的苦涩滋味,牵机之毒,动如牵机。
夏天无在一旁淡淡看着,他杀死了未出世的亲子,却还可以在一旁冷冷观望。
“你好狠,连你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颜月溪捂着小腹,身体不断抽搐,躺在地上,冷汗淋漓。眼中满是幽恨怨毒直直摄在夏天无的身上。
“只有吟素的孩子才是我的孩子,你的算什么。”夏天无淡淡一瞥地上的女人,满眼不屑,在他的眼中,他人的性命皆轻如草芥,不值一提。
“呵,是啊,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你果真是这世上最狠毒的人!夏天无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女子狠声吼出最后的咒怨,她直呼者他的名讳咒骂,这世上没有人敢这样,除非是,死人。
裙下的鲜血流了满地,素色的裙子被染成了猩红,被泡的微微发胀。一个人的身体中怎么能流出这么多的血。颜月溪紧攥着的拳松开,怨毒的眼神黯淡下来。被侍卫架在一旁的茜儿失声痛哭,却被一束冷光割断。
这屋中便再没了别的声响。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屋中瞬间静了下来,死一般的静,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世上死在他手上的人还少么。夏天无缓步走出了这荒芜庭院。身后的侍卫把一切都处理干净。院门深锁,这一切的一切终会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不再被人记得。
芳心寂寞倚寒枝,旧曲闻来似敛眉。哀怨徘徊愁不语,恰如夜听楚歌时。
第八十六章 旧曲闻来似敛眉
岁中有历气,兼夹鬼毒相注,名曰温病。人感了这乖戾之气染病,便成了瘟疫。
时承平十六年暮春,瘟疫横行,连枫都京畿之地都无法幸免。
“啪”上好的青瓷碗落地,激起一声刺耳裂响。浅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药气氤氲,重重帷帘中一双瘦如枯骨的惨白手掌伸出,正是它打碎了这杯碗。
“碧珠。”顾吟素冲着帷帐里面的人轻轻唤道。
“你走,我不要你可怜。”女子沙哑的声音如同鬼妪,扣在人的心上,别样的难受。
顾吟素收拾着杯碗残片,静静道,“你这是气我,等等,我便把阿凌叫来。”
“不!”帘内女子猛地呼喊,把杯子盖到了头上。“我不要见他,我会传染他的!我不要见他!我这样丑!这样丑啊!”
“碧珠!”顾吟素忍不住掀开了帘幛,被疫病折磨的女子瞬间暴露在天光之下。青白枯瘦的面上,眼窝深深凹陷,隐隐的乌青色,让人生寒。
她便是一直陪在夏天凌身边的婢女,歌姬,他最得力的幕僚——她唤作碧珠。
一见到天光,碧珠忙用被子把自己蒙的紧紧的,“你不要过来!你走!顾吟素,我不想看到你!”
不尽的哀伤慢慢攀上顾吟素的眼,她曾经那么年轻,那么依恋她,她唤她顾姐姐。可是如今······
顾吟素轻轻一叹,又轻轻放下了垂帘,低低说“你可以怨我恨我,可是你不能拿自己撒气,阿凌他,还需要你。”
明显地感到帘内一怔,顾吟素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停留。她那么怨她,那么恨她又怎么会听她的话。
房门推开,外面是天光云影,草长莺飞。复又把门重重合上隔开了晴好春日,斩断了千缕春光。一时间房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房中又只剩下碧珠一人,躺在被隔绝的床帐中,室内都氤氲着烧艾草的团团青烟。艾灸与药气就像是一个咒,慢慢缠绕上她的颈,让她窒息。就像是多年前如梦魇一般的樊笼,其实她从未逃脱过。只是如今进的这笼是她心甘情愿。
碧珠慢慢剥落平如茧的被。刚刚顾吟素说了什么,他还需要她。哦是么?他真的会需要她么?
十六岁的金怀阁,她想,如果没有他那淡淡的一瞥,她也不会赔尽了一生的爱恋。
枫都的金怀阁,曾经名噪一时的金怀阁,它不是妓馆赌场,也不是酒楼饭庄,它是一个杂艺技场,里面是杂技艺人。
而她自三岁便被卖到了这里,与她作伴的是幽暗逼仄的房间,还有一群奇形怪状的人们。巨人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