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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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了偏头,有些慎重的看着她。“细云,有一件东西,我迫不及待的想送给你……”
好奇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史景铭太奇怪了,他的表情明明这么慎重,可说话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子的喜气。
“是什么。”
他把她还有肥皂沫的手在水里清了清。“这件事很重要……”
“什么事啊。”
他笑着从怀里掏了一个盒子出来,盒子有些老旧,上面雕着一些花。
“这是什么……”
“妈妈今天早上找出来的。”
“是什么……”
“你闭上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依言闭上。
冰冰凉凉的东西,套在了四指上,细云睁开眼睛——一个银白色的指环——
“这是什么……”
他突的单膝跪下。“细云,嫁给我……”他顿了顿道:“这大概是简单的求婚,没有玫瑰花,没有烛光晚餐,连正式的衣服都没有,细云,我有的,只是这颗心,这枚戒指,不是我花钱买的,而从爷爷送给奶奶的,虽然不值钱……”
他还没说完细云已经打断了他。“我愿意,愿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颜华阳知道细云和史景铭回了乡下,他也知道史景铭在家准备搞农业,他冷笑着挂断电话,这么匆匆的就投入进去,史景铭把生活想得太美好了,他只是从小在农村长大,说到底,只是一个外行人,什么都不懂,搞农业?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产业链条,对市场也没有分析控制的能力,细云呢,也不过是跟着他瞎闹罢了,细云是一个女人,认死理,也只会认死理,所以无论史景铭做什么,她都只会无条件支持罢了。
生活永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不用使什么手段,只需静静的,静静的等着盲目而冲动的史景铭一头撞到墙上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史景铭的计划初步实现了,第一期,没有经验,投入的钱不多,规模也不大。如果顺利,几个月之后资金就会回收一部份,到时再用第一期回收的资金扩大规模,然后再扩大规模……
某天吃早饭时史景铭突然想起一件事。
“妈,你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检查拿药了……上次医生不是让你隔一段时间就去吗,这段时间忙坏了,都忘了提醒你了……”
史妈妈放下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是……”
“那么我陪你去吧……”细云主动开口。
“不用了……”史妈妈拒绝。“来回要好长一段时间,我一个人行了,细云就在家里做些事吧,衣服要洗,鸡要喂,晒的东西还要翻……”
既然史妈妈都安排好了,细云也不好再说什么。“钱在抽屉里,妈你记得带上,多带一点……万一要做检查什么的呢……”
结果中午吃饭之前,细云准备拿衣服泡了洗,拉开抽屉放戒指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钱没动过。
史景铭正好从地里回来,见细云疑惑的表情有些不解。
“怎么了。”
“妈妈没带钱就去医院了……”
恍惚抓到一点什么,却抓得并不真切,只觉得有些难受,史景铭看了一眼细云,又迅速把视线调离……
“给妈妈送去……”他转身就走,细云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追了上去。
“我也去。”
两个人坐车去了医院,无论何时的医院都是繁忙的,门诊大楼大半外墙被爬山虎包着,阳光照不进来,楼道便透着一股阴凉,夹着一些小孩的哭闹声,细云突的觉得窒闷,这样的环境,似乎能要了她的命。
心脏科在八楼,出了电梯,史景铭拦了护士问明史妈妈主治医生的位置,护士说医生刚和一个病人去了检查室,他们过去,外面没人,隔着屏风的里间传出轻浅的交谈声。
“真的要放弃,真的要停药……你要知道,心脏病停药之后,死亡的风险会增加九层……”一个男人的声音,大概是医生,声音透着几分不可理解。
“是,我想清楚了,停药,停止一切治疗……”
这个声音……旁边史景铭的身体突的颤了一下,她抬头就瞧见他眼里的悲伤一闪而逝,正要开口,却被他拉着离开,奔走的速度太快,还撞到了一个护士,他跑了很久才停下来,隐蔽的角落,史景铭拉着细云的手,却无一分言语。
给他们的路本来就窄,颜华阳占了大半,再加上史妈妈的身体,留给他们的,也就没有了吧。
他们没有把钱交到史妈妈手上,史景铭和细云,都没有勇气坦然的看着那样的一个母亲,亲情和爱情,谁更重要,谁又该成全谁。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细云望着窗外,绿色的田野,草长莺飞,自由的空气。
坐他们两个后面的是一对高中生,唧唧喳喳的一直讲个不停,他们的语调那么欢乐,话题那么活泼,全车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开心。
细云却只觉得难过。
史妈妈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细云做好了饭,吃的时候,史妈妈很快发现今天两个人比平时安静太多了。
“吵架了……”她问。
两个人同时摇头。
“那怎么都不说话。”
史景铭抬头看了一眼细云,眼神一黯,开口道:“对了,妈,今天医生说你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啊……”史妈妈一副极高兴的模样。“医生说我的情况控制得很好,有些药都不用吃了,也不用那么频繁的到医院去……”
“是吗?医生真这么说……”
“你这孩子,还不相信了吗,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和细云……要好好的,不要吵架,有事好好商量,凡事多为她想想……拿出男人的承担来……”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了她的心里,这就是幸福的代价吗,这就是所谓爱情的付出吗,会不会太惨烈了一点,她如何接受,如何问心无愧。
一晚上他们都在躲避彼此的眼神,相爱的人,可是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竟是一件让人如此难受的事,爱情背负了太多就成了负担,负担太重就会压垮一个人,想象总是太美好……
而现实,从来不会给人多余的选择。
躺在床上很久,睡不着,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细云翻了一个身,道:“无论我们怎么样,都不能让妈妈断了治疗……”
圈着她的手紧了紧,史景铭的声音听着有些空洞。“好。”
第二天起来去叫地里的史景铭回家吃早饭,远远的却见他坐在田梗上,脸埋在了手里……
几步走近,看见的,却只是一片黄。
地里的苗,全都死了,昨天还是青嫩的菜苗,如今,却只余下一片秋末似的黄。
“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等来回答,她也不需要答案,无奈和绝望,细云仿佛看见她的前面有一条路,可走了几步,却发现只是一处悬崖。
“景铭……”远处一道急切的声音。“你快点回家,你妈晕倒了……”
送到医院,推进手术室,医生的表情很凝重。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进行换心手术,史先生,这会花相当大一笔钱,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细云远远看着,就见医生离开后,史景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外面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斑斑驳驳的光点,留给她的,却只是模糊的容颜。
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她想起生长在森林深处的漂亮蘑菇,如同她和史景铭的爱情,漂亮得令人惊叹,却有毒,不但伤已,更伤人。
她终于渐渐信了,这世间之大,却独独没有一条属于他们的路,或者是属于她的路。
如果爱是痛苦,如果爱是绝望,如果爱是难以承受的负累,那她会放开他的手,给彼此一条活路。
近乎艰难的走过去,每一步都如同人鱼的涅槃,她蹲在他面前,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去抓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冷,指甲里还残余着黑色的泥土,她曾经以为在这黑色的泥土上,会种出他们的希望……
结婚
她仔细的看那双手,很漂亮,修长,如青竹节一般的指,她最喜欢看他写字,一笔一划,行云流水一般的大气……这样的手,不该用来握锄头……可是也不会属于她。
佛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她的爱是别离,她的爱是求不得。
“景铭,你决定了吗?”她不想哭,可眼睛里的泪水太重了,她只是一个女人,她背不起这重量。
他抬起头,看她泪如雨下。
彼此都在脑中刻下这最后的印。
“分手吧。”她说。
出了医院,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听不到周围的一切,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她只知道她要去找颜华阳,她要为史景铭做最后一件事,如果他们的爱情注定要被埋葬,就用金钱来葬吧。
“我要见他……”她在前台这么说道。
“谁……”
“颜华阳……”
“请问您预约了吗?”
“没有……”
“那对不起……”
“你打电话给他秘书,说我是崔细云……”
“对不起……”
“你就打一下……”
“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一个忙都不帮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这么对她,细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真的控制不住。“你打一下行不行……”她一手拍在前台大声吼道:“你动动手指又怎么样,如果我带了手机,用得着你吗,他逼我,常翊东逼我,老天逼我,你也是女人,你怎么就不能帮帮我……”
“保安……这儿有一个疯子,保安……”
细云讽刺的看着她,想想,如果是以前,她会怎么做。
“我说最后一遍……”她森寒的视线一直瞪着服务台。“打电话给颜华阳的秘书,或者打这几个数字给颜华阳,告诉她说崔细云要见他,如果你不打,我保证,一个小时后,你回家吃自己,如果是我错,把我脑袋给你当球踢……”
那人看了她一会,默默拿起了电话,一分钟之后,半是害怕半是疑惑的恭送她进入专用电梯。
他正在讲一个国际长途,流利的法语,微翘着唇角,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珍珠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举手投足皆是优雅和尊贵,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教会他成为一个会杀人的绅士。
细云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模样,这般的迷人。如今再看着他的脸,却只觉怅然,蠢笨的她怎么能想到,漂亮的表象下面,住着一只噬血的狮子。
所以她成了他的猎物。
他挂断电话,似乎对她的目光感到不解。“细云,你在看什么……”
她收回视线。“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很清楚吧。”
颜华阳摊了摊手,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了一口。“继续……”
“如果你不知道,我不介意再重复一次,就在刚才,史景铭和我……分手了……”始终还是迟疑了一下,那两个字,看似简单,可最是沉重。
“你舍不得。”颜华阳的握着杯子的手一紧,细云丁点的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其实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她真的舍得了,他倒还要怀疑了,只是看着她空洞的眼睛,死灰一般的模样,仍然觉得不舒服,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漂亮娃娃,他可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他猜崔细云来找他是为了钱,他了解崔细云,她怕是要为了那个男人做最后一件事,她就是这么傻,这么倔,成全了别人来让自己痛苦。
细云,对我,你也会像对他那样吗?他忽然这么问自己,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你来找我什么事……”
细云一下站起来,她来是有事,就为了一件事。
“电视里的棒打鸳鸯,可都是会给钱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仰靠在椅背上,漂亮的眼睛眯起来,便仿佛浅浅的阴影投在脸上,顿时生出一股晦暗不明的感觉。
“是喜欢这么演没错。”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你要给他钱……”
“那结局呢……”
“结局是他离开我。”
他瞧着她的眼神,却有些阴森。“这个结局我喜欢,可是过程我不喜欢。”
“他现在要这笔钱……”
放下手里的杯子,他站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他比她高一截,离她近了,便有一种大山压顶的感觉,细云无所畏惧的抬眼看他。
当一个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便是最勇敢和时候。
“如果他想要,就让他自己找来我……”
“你给不给。”细云只问这几个字。
“崔细云……”他突的拎着她的衣服,森寒的脸贴得她很近,她能感觉到他喷出来的怒气还有不甘,或许他现在就想把她撕来吃了。
可是有什么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她微笑着看他,温柔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