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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金庸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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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看这么几页!”他回答:“那没有什么价值,当作娱乐消遣吧!”邓说:“讲中国人的英雄豪杰,好得很啊!”①在他听来,即使在邓随后的谈话之中,也不乏英雄豪气。邓说:“我右耳有点聋,请你坐在我左边。”坐下之后,邓说:“对查先生,是知名已久了。《明报》时常有独特的见解,不过其中有一部分,是我们所不能同意的。”他回答:“是。有些看法并不相同。”

那天金庸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邓小平只穿着白色的短袖夏威夷衫,对他说:“今年北京天气很热,你除了外衣吧。我是粗人,就穿这样的衣服见客,咱们不用拘礼。”所以金庸把外衣脱下了。

谈起不久前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上的人事变动,金庸说:“邓副主席本来可以当主席,但你坚持自己不做,这样不重视个人名位的事,在中国历史以及世界历史上,都是十分罕有的。这令人十分敬佩。”邓回答:

① 《明报月刊》2004年9月号,35页。邓的女儿邓楠告诉他:“我爸爸很喜欢看你的小说,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看几页。”《金庸图录》,《紫荆》特刊2009年第1期,14页。

名气嘛,已经有了,还要什么更多的名?一切要看得远些,看近了不好。

我身体还不错,没有什么病,但毕竟年纪大了,现在每天只能工作八小时,再长了就会疲倦。……

我们担任领导的人,也不能太忙,往往越忙越坏事。

金庸说:“中国传统政治哲学,是盼望国家领导人‘清静无为’。共产党人当然不能‘无为’,要‘有为’。但领导人心境清静一些、工作清静一些,还是好的。”邓回答:

担任领导的人,不能出太多的主意。如果考虑没有成熟,不断有新的主意出来,往往要全国大乱。政治家主意太多是要坏事的。领导人宁静和平,对国家有好处,对人民有好处。

你们《明报》要我当国家主席。当国家主席,资格嘛,不是没有。不过我还想多活几年,多为国家人民办点事,一当国家主席,恐怕要缩短寿命。现在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有一百二十多国,每年有许多国家的元首到中国访问,国家主席就要迎送、接待、设宴,这许多应酬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搞得多了就很累。

金庸说:“是的。许多年前,在‘文革’时期,我写过几篇社评,希望周恩来总理节省精力,注重健康,例如西哈努克到北京来,周总理总是去机场欢迎,举行宴会,敬酒,就不大必要。”1972年8月19日他的社评《人民第一,外宾第二》称:“周恩来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虽然精力过人,但这样的消耗体力和精力,长期如此,总会支持不住的。……不应当让外国客人占去他太多的时间和精神。……他就是自己休息娱乐,什么事都不做,也胜于日夜不休地接见外国客人。”

邓小平在会谈中客气地问金庸:“查先生做新闻工作,接触到的人很多,大家对我们有什么意见?”他坦言:“主要的意见是,希望目前的政策能长期推行,不要改变。大家有些担心,不要目前的政策执行了一段时期,将来忽然又变了。因为过去的变动实在太多,令人不能放心。”邓表示:“那是对的。国内人民的主要意见也是这样。”

一个是三落三起、饱经忧患的中共领导人,一个是二十多年来常常执笔论政的报人,两人的交谈是坦诚的,不用外交辞令,没有什么拐弯抹角,尽管也有不同的意见。讲到“文革”,邓说:“中共过去犯了重大错误,现在我们自我批评,自己纠正错误。自己承认错误,纠正错误,是非常重要的事。”“‘文革’之前,党有很大威信,大家相信党,听党的话,很守纪律。那时也搞经济调整,下放两千多万名青年下乡,根本没有问题……但十年‘文革’,不但没有党的领导,甚至没有了党。”金庸却不这样认为:“我想这件事中,多多少少会有强迫的成分。”“党虽然有威,却未必令人敬服爱戴。最好用物质鼓励、优惠条件等来使人心甘情愿去做任何事。”不过他当面没有说出来。①

谈话结束,邓小平对金庸说:“以后可以时常回来,到处去看看,最好每年来一次。”一直送到大厅外,又站着谈了一会儿。

金庸是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正式单独会见的第一位香港同胞,当晚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播放了这一消息,新华社、中国新闻社都作了报道,世界各地的新闻媒体也都报道了这件事,港澳报纸更是作为头条新闻进行报道,轰动一时。他说:“邓小平说的话,我全部都赞成,发自内心地赞成。”②

他根据记忆将那天的谈话整理成文,以《中共中央副主席邓小平的谈话记录》为题刊登在8月25日的《明报》及《明报月刊》9月号,《明报月刊》同期还发表了《中国之旅——查良镛先生访问记》,记者问及他对邓的主张与政策有什么看法,他回答:

他重视实际,不相信教条,这应当是克服各种困难的关键。他的“白猫黑猫论”是众所周知的。

① 《明报月刊》1981年9月号,5、9—10页。

② 张圭阳《金庸与报业》,187页。

《明报月刊》1981年9月号

记者问:“你认为邓小平留前所推行的政策,是解决中国各种问题的唯一道路?”他回答:

这要从各种实际条件来看问题。第一,我相信出国内地目前没有别的政治力量可以取代中共的领导地位。第二,我相信中国在几十年内不可能实行西方式的民主,即使可能,也未必对国家人民有利。第三,我个人赞成中国实行开明的社会主义,总的来说,这比之香港式的完全放任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极度贫富不均,更加公平合理。不过内地个人自由大大不够,共产党搞经济缺乏效率,不能尽量解放人民的生产力,过去所积累的左倾思想与作风太严重。我个人赞成一步一步地不断改革,不相信天翻地覆的大革命能解决问题。在这些具体条件之下,邓小平的政策比之中共过去任何时期都好得多,比之苏联、波兰、东德、北韩这些共产国家都好得多。我衷心盼望,依着目前这条道路走下去,中国终于能将马列主义教条、无产阶级专政、毛泽东的各种各样的恐怖政治运动全部抛诸脑后,以中国人务实的方式,建设中国人自己的社会主义,使中国人民幸福而自由。

这是金庸与邓小平唯一的单独见面,邓始终是他“真正崇拜的大英雄、大豪杰”。1992年,他在伦敦对蒋一樵(陶杰)说,“邓小平虽是共产党人,但却从来不是教条主义者,且一向具有中国人的实用态度”。“邓小平的为人,甚谙人情世故。所谓人情,无非是中国社会中各样复杂的关系;世故,亦不外种种历史经验的总结。”①1997年,邓小平去世,他回想当年邓微微含笑、成竹在胸的表情,禁不住泪水涔涔而下,心中充满了悲痛之情。他说:“邓小平先生肯定是中国历史上、世界历史上一位伟大的人物,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位极可尊敬的大英雄、政治家,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伟人。”

在金庸眼中,邓小平始终是“高瞻远瞩、俯仰百世的大才”。邓百年诞辰时,香港有人质疑、批评邓的“治港远见”。自二十三年前与邓见面以来,他心中对邓有一份深厚的感情,情不自禁地崇拜、钦佩邓,觉得有义务为邓说明事实真相,证明邓“见解的伟大”,他以赞赏的口吻说:“邓小平先生在香港创‘一国两制’,涉及经济及社会制度,规模非汉唐所及。而和平转政,揖让换朝,策划周详,垂之长久,更远胜前人了。”①

① 《明报月刊》1992年4月号,10页。

三、关山万里

金庸这次内地之行第一个目的就是见见邓小平,促成会面的廖承志是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的儿子。1966年10月,时任国务院侨务工作委员会主任的廖承志到广东湛江看望归国难侨,新华社、中新社都作了报道,但香港左派报纸报道的内容却颇有不同。《大公报》10月18日载“中国新闻社湛江17日电”,题为“廖承志抵湛江面告归国难侨:‘毛主席周总理慰问你们’”。报道引述廖承志的话说:“周总理要我来看望你们,告诉你们,毛主席对你们非常关心,毛主席和周总理问候你们。”同一天,《文汇报》关于这件事的报道,三行大标题、六行小标题中都没有提及周恩来。《新晚报》的报道用的是新华社的稿子,引用廖承志的话:“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副主席,以及周恩来总理让我把问候的话带给你们。你们辛苦了!”更蹊跷的是,第二天《文汇报》《大公报》同时刊出一则“订正启事”,称前一天的电讯稿“毛主席和周总理”之间必须加进“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副主席”。

金庸意识到这篇小小的报道中大有文章,10月23日发表社评《廖承志?中国新闻社?》:

值得注意的是,中共的两个国家通讯社,于同一日报道同一件事情,为什么内容竟有重大不同?到底廖承志提了林彪之名没有?

金庸认为,如果廖承志根本没有提林彪的名字,那么廖承志不免有点“牛气”(牛鬼蛇神气息也)了。如果他提了林彪之名而中国新闻社故意漏去,那么中国新闻社是犯了“滔天大罪”了(中共若干省份的宣传人员因未及时传达林彪的指示,均被控犯了“滔天大罪”),或者是廖承志,或者是中国新闻社(或其主要负责人),两者之一不久必被清算,立此存照,且看验与不验。

① 查良镛《忆邓小平的“治港远见”》,《明报月刊》2004年9月号,31页。

果然,10月29日就传出廖承志受批判的消息,《明报》在11月1日头条用大字标题作了报道。廖承志被指控的罪名之一就是离间周恩来、林彪的关系,慰问华侨时故意不提林。主管侨务工作的廖承志有机会看到《明报》,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篇社评。1981年廖在北京设宴款待金庸一家,席间谈到:“查先生的社评写得不错,时常有一些独特的见解,不过有些观点,我们并不认同。”金庸答,“我写社评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符合谁的标准,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写出我对事情的看法,所以在有些问题上存在分歧是难免的。”

时值中英谈判解决香港问题前夕,谈起香港的前途,廖承志说,保持香港的繁荣稳定,对中国经济的发展是非常有利的。中国政府一旦收回香港,会尊重港人的选择,由香港人自己治理香港,中国政府要收回的只是香港的主权。虽然金庸多次在《明报》评论过香港前途问题,但与中共高层官员面对面讨论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想不到廖的一席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廖承志希望他回港能充分发挥《明报》的影响力,多反映中国政府对香港的政策、立场,稳定港人情绪,为将来香港回归作贡献时,他当即明确表示,自己有责任和义务通过《明报》为香港的平稳过渡尽一份力。

距离上一次回上海、杭州已有二十八年,亲人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到杭州和金庸见面。7月18日晚上,人们已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看到邓小平与他会面的镜头。兄弟姐妹在历尽沧桑之后重聚,这是多少年来查家最大的喜事。尽管“文革”期间,不少亲人受过苦,一个弟弟在工厂里被绑毒打了好几天。一个朋友的女儿13岁时被红卫兵打得死去活来,成了白痴,现在已经28岁。世事无常,重逢的喜悦弭平了一切伤痕,痛苦的往事转眼间化为云烟。弟弟查良钰这样回忆这次“三十三年后的兄弟相见”:

7月底的一天,小阿哥给我发来电报:小毛弟,×日在杭州一聚。接着,我就收到了小阿哥寄来的路费。

8月初,我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杭州。三十三年了啊!见面时,我们都是扑向对方的,那种骨肉相见的激动,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我与小阿哥拥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在杭州那几天,我和小阿哥总像有说不完的话。……我们的谈话常常持续到深夜……①

金庸在北京见到了画家黄胄和黄永玉,本来还想见见白桦,因去了承德没见着。黄永玉在《大公报》做美编时与他同事,1953年回内地,在中央美术学院教版画,“文革”期间遭到全国性的大批判,谈起分别二十八年来的不同遭遇,他不禁感慨万千。

此行金庸与家人的足迹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远到新疆,到了许多他长期以来心向往之的地方。神奇而美丽的天山、辽阔的蒙古草原、黄沙弥漫的大漠……都曾出现在他小说中,但那只是纸上的神游和想象,这些地方他并没有去过。《书剑恩仇录》中的长城、新疆、天池、兰州,《白马啸西风》中的高昌古城,《射雕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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