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琵琶-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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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可不敢了,表少爷知道了又该绑我了。”
“表少爷?你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丫头?昨儿我不在,他敢绑你,今天我在,谁敢绑你?”
“皓月妹妹,这一大早的,谁要绑谁呀?”
骆珈抬头,看见昨天那个儒生巾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晨光拂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出轮廓鲜明,线条刚毅。这男子眉目含笑,唇角微扬,看了一眼骆珈,又对绿翘发话了:“绿翘,你去告诉那个毛家的长生少爷,让他少打我们昭君小姐的主意,上一次就是因为他害昭君病了半年,至今还有病根儿,这一回又差点把昭君弄丢了,我还没找他算帐呢!让他离我们王家远着点儿。”
王家?昭君小姐?我是王昭君?骆珈这时确信自己是来到了历史上的西汉时期,自己的意识和思维正转换在了王昭君的身上,史书记载,王昭君,名嫱,乳名皓月。可是,史书上关于王昭君的廖廖数语也记载着:昭君父王穰是农民,昭君有两个哥哥与父亲一样种地为生,王家仅为不愁衣食的富裕农家。而眼前实实在在的是:父亲在外为官,母亲操持家务,家有一兄一妹,另有一表兄长住王家,家宅虽非豪富,却也阔绰。
史书不可信?抑或此昭君非彼昭君?
第二回
转眼到了八月初二,算来骆珈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十八天了,在此期间,骆珈大致熟悉了家庭的主要成员。母亲冯氏,名留芳,0年四十三岁,为人慈祥和善,通诗书。长兄王铭远,名隽,年二十岁,工诗书,已被举荐为秀才,正有上长安游学之意,但因其父正在边关任职,秉从“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所以在家陪侍母亲,照拂妹妹,为人谦恭有礼,相貌颇为俊秀。表兄冯焕,字逸飞,是舅父的儿子,因舅父、舅母早年过世,自幼便在王家长大,年二十一岁,熟读诗书外更爱舞枪弄棍、研读兵书战策,为人虽潇洒不羁,对姑母却极为恭顺,与王家兄妹十分友爱,胜似同胞,因此被举荐为孝廉。小妹乳名明月,年十五,八月初二生日,等行了及笄礼,便要正式冠名了。
这些事情,都是绿翘叽叽呱呱说出来的,有时候,骆珈只要稍做提示,绿翘便能讲出一大篇的话来,讲的是眉飞色舞,忘乎所以。骆珈正想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便乐得洗耳恭听,有时还提供免费的茶水和点心——也就是绿翘端来给她吃却不知不觉的一边说一边就自己吃喝光了。
骆珈自忖来了这些日子并未露出过什么破绽,家里的主要成员在当天就都照过面,见面称呼行礼都随明月。这些天为了筹备明月的及笄礼,全家上上下下都忙得不亦乐呼,从洒扫庭院,买花莳草,从延请四邻到恭迎乡里名流,做得是极其周到细致,看来这汉代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还蛮高的,一个成年仪式居然搞得如此轰轰烈烈。
骆珈的主要任务是帮明月上街购物,挑选做衣袍的锦缎。及笄之礼,代表女子成年,仪式上及笄之女要穿三重衣,也就是里外共穿三层衣服,里面的两层衣物由轻薄的绢纱制成,分上襦下裳,上襦均为斜襟抿领,下裳为阔腿裤。外袍由重缎制成,下摆要接长,穿的时候从腰际开始一圈一圈的围下去,这样就形成了收紧腰身,裙摆曳地分层的效果,这种衣袍叫曲裾。能充分展示成年少女的形体美。外袍领子开的极低,要一层一层的露出里面的两层衣领,让人一眼就看出此女共穿了三件衣裳,故称三重衣。
为了这三重衣物,骆珈和明月可称千挑万选,最后确定,外袍用明月最爱的鹅黄云纹锦,里衣分别为白绢和绿帛,衣物做好后,明月穿在身上一试,便如三春阳柳,摇曳生姿。
八月初二日清晨,朝阳升起的时刻,香溪边聚起了整个乡里的男女老少,骆珈此时才知,同明月一起举行及笄仪式的还有另外的两个少女。三个少女一字排开,背对香溪,面向初升的太阳,明月身材高挑,居于中间,一身鹅黄曲裾,嫩绿镶边,腰系嫩绿丝绦,左边的少女一身水红曲裾,大红镶边,腰系大红丝绦,右边的少女一身草绿曲裾,翠绿镶边,腰系翠绿丝绦。三个少女均挽九鬟仙髻,髻簪金珠,斜插金步摇。阳光洒在三张充满朝气的面孔上,但见星眸流动,唇角微扬,衣袂翩翩,仿若瑶池仙子,踏波而来。
忽听一声鼓响,一位长髯长者走出人群,手持一册竹简,高声颂道:
“汉建昭三年八月初二日,南郡秭归县宝坪村有王氏女乳名明月,毛氏女乳名桂枝,安氏女乳名阿珠,年十五岁,行及笄冠名之礼。王氏女明丽可人,按宗谱冠名丽君,毛氏女温良贤淑,按宗谱冠名玉凤,安氏女恭俭有加,按宗谱冠名如云……”
一刹时,笙管笛箫八音齐奏,老者拖长了的声调被瞬间淹没。人们纷纷将手捧的五色花瓣、七彩树枝抛入香溪,这代表着流年似水,要少女们记住美好年华且莫虚度。青年男女们手拉手在香溪岸边一字排开,伴随着乐曲声跳起了撑船舞,三个少女在队伍的中间,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脚步在阳光下跳跃生辉。骆珈左手被表兄冯逸飞牵着,右手被另一个美少年牵着,跟着大家一起踏歌起舞……
陶醉啊!从那个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满为患却到处是陌生与隔阂的时代走来,面对绿水,背靠青山,与这样一群素昧平生的人牵手踏歌,乘风起舞,骆珈真想大声呼喊:“我愿做王昭君!我爱你们大家!我来了——”
香溪岸边,一字排开了上百张桌案,每张桌案上都摆放着鲜果、美酒以及全乡里各家制作的糕饼点心,老人们席地而坐,一边把酒笑谈,一边为青年人拍掌击节,跳累了的青年男女们也席地而坐,不怕鲜亮的衣饰被污损,沿这香溪岸边绵延数里,绿草如茵,秋日的阳光晒暖了草地,无论坐卧,都如身在柔软的毛毯上。
骆珈牵着冯逸飞的手也坐在了草地上。这个英俊的少年郎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俊逸刚勇。骆珈生性乐山,而身旁的冯焕就给她山一般的感觉,她不知不觉的靠上冯焕的肩头,轻声细语:
“表哥,我好想在草地上打个滚儿。”
“那就滚吧,你又不是没滚过。”
“那,我们一起——”
“嘘——,有人看你呢!”
“谁?在哪呢?”
骆珈顺着逸飞的手望去,原来是刚才牵着自己左手的那个美少年。只见他长身玉立,一袭玉色衣袍,腰系玉色丝绦,结一个如意结,缀一块双鲤佩,面如白玉,眉清目朗,戴长冠,玉簪压髻。少年正低头望向自己,目如点星,似含愁怨,又似欲言又止。
骆珈捅了捅冯逸飞,“表哥,他是谁呀?”
这应该是穿越以来问过的最蠢的话了,只见冯逸飞眯起了眼睛,对上她的双眸,仿佛要从里面看出个什么东西来,“毛家的长生少爷你都不认识了?”
啊,他就是长生少爷!天哪,自己这些天忙昏了头才会忘了这个荐儿!长生少爷,就是那个“上一回才让昭君小姐得了怪病,这一次又差点把昭君小姐弄丢了”的长生少爷!昭君应该是经常跟他在一起的,恐怕关系还相当亲密。哦,是了,自己今天跟表哥王逸飞如此亲密,这个长生少爷怕是吃醋了。对不起啊,长生少爷,此昭君已非彼昭君,对面不识,害你如此伤心,真是不好意思。既然已问了蠢话,那只能继续装傻到底:“表哥,那个长生少爷,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说着还牵了牵冯焕的袖子。这一招果然奏效,只见冯焕眯着的眼睛重新恢复到正常大小,“昭君,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你什么时候跟我这样亲密了,是不是和那长生少爷闹了矛盾,故意气他的?不过,表哥我可不愿跟你演戏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肯一直让我牵着手从香溪走回家。”
“那有什么?我肯。”骆珈不假思索的回答。牵手同行,这很平常啊!这回冯焕的眼睛可是睁大了,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骆珈的眼前晃了晃,“昭君?你?真的?”
当然是真的。骆珈牵着他的手站起来,离开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
冯焕停住脚步,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头挽垂云髻,斜插金步摇,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还是一样的巧笑嫣然,轻声细语,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骆珈对上他的目光,读出了目光中审视的含义,却故作不解地问:“表哥,怎么了?不认得我啦?”
冯焕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注入了一丝甜蜜。曾几何时,他便被眼前这个少女的一颦一笑牵动心弦,她流泪,他便伤心;她快乐,他便欢喜。两年前的五月初五,也是在香溪边,全乡里的男女老少也是这样聚集在一起为她举行及笄之礼。那天的皓月身着三重衣,头绾飞仙髻,髻簪金珠,斜插金步摇,也是这样的眉笼轻烟、眼含春水,他还记得里正手捧简册,大声宣布:王氏女乳名皓月,明艳照人,知书识礼,冠名昭君……那一天,这个秋月春花一样的少女吸引了多少赞叹的目光!她就那样背水而立,春日的晨光洒上她光洁的脸庞,熠熠生辉,春风轻拂她嫩绿的丝袍,襟飘带舞……
冯焕十岁那年,父母相继过世。姑母冯留芳便将他带在身边抚养。吃穿用度,学武习文,俱和王家兄妹一般。据姑母说冯焕相貌酷似他父亲,王隽相貌又极象舅父,所以,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是一对亲兄弟。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六岁的昭君,小女孩方始留头,额发齐眉,正和一个与她一般大小的男孩子玩骑竹马的游戏。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瞥向他的那一瞬从此成为永恒。他暗暗的发誓,自己要创出一片天地与她携手同行……从此,他益加发奋读书,闻鸡起舞,对姑父、姑母孝顺恭谨,对表弟妹礼让有嘉,十七岁加冠以后,被乡里贤长举荐为孝廉。……
“当——当——”
突然响起的锣声打断了冯焕的思绪,他望向立在高岗处的日昝,影子只剩下半尺多长。按乡俗,及笄仪式必须在正午之前结束,以示成年的少女青春正盛。锣声响后,人们便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这三位少女又将是哪家少年郎的魂梦所系?古往今来,每个人年少的时候曾有过多少梦想和渴望?多少钟情与期盼?多少喜悦与哀伤?谁又是与你同行,陪你喜悦与哀伤的那个人?
秋日的阳光越来越短,中秋过后,王家上下开始准备远行的行装。九月初,行装皆已准备停当,可是父亲王穰却从京城来信说:自己被放了凉州刺史,不日即将启程巡视凉州各郡。所以不要家人随行,让侄儿冯焕一人前来,到金城郡与他会合。
汉代刺史,属于监察官员,主要职责是监察地方官吏品行,考察地方官吏政绩,然后向皇帝报告,所以,刺史无固定的治所,巡查到哪一郡县,便在当地临时办公,其行程可谓辛苦。这样一来,也就无法携家眷赴任。凉州刺史下辖安定、天水、陇西、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八郡,八郡所在地都是当时东西方之间的重要商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所以十分的繁华富庶。但由于地处塞外,却也是气候干冷的苦寒之地。王夫人冯留芳又有咳喘痼疾,是万万不能到塞外去的,却又不放心丈夫一人在外,于是一番商议后,决定让侄儿冯焕与长女昭君前去塞北照料王镶的饮食起居,小女丽君虽已成年,毕竟年少,便随母在家,长子王铭远依旧在家顶立门户,侍奉母亲,待父亲卸任后,前去长安游学。
行装皆已备好,昭君与冯焕便于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扬鞭催马前往塞北。骆珈在学生时代,极是喜欢探险旅游,这一次将要亲历三千年前的塞外风光,自是欢欣不已,更何况那凉州所辖的张掖郡便是她当初乘坐飞行器出发的地方,骆珈急不可待的想要知道三千年前的酒泉、张掖与敦煌究竟是怎样的一翻景象。
在公元21世纪骆珈是一个科学家,虽然只有三十二岁,却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卓有建树。她先后从事过历史学、人类学、生命工程科学的研究,因此她更愿意相信地球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星球,地球人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生物。就算地球人类的科技已经先进到可以复制生命的程度,但是依然不能摆脱有一天会整体灭亡的命运。地球上多个物种的灭亡已然证明这一规律的不可抗拒性,只可惜人类自己却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象。所以人类挣扎、反抗,想要移民其他星球以延续地球人的生命。多么荒谬!更荒谬的是自己居然成了移民研究计划的成员,每年成批的复制生命运送到K星,然后等待他们成批的死亡……
骆珈一直认为,人只要承担人的角色就够了,不要以为自己是万物的救世主。人应当坦然面对生存和毁灭,在生存的过程里尽量与自然万物和谐共生,面对毁灭的时候,应当从容淡定,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