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旧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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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墨此时,心里很挣扎,先前在燕窝店绸缎庄受的气本就没下去,而且她在家里早已向林芷岚拍胸脯保证过,若是自己现下心疼料子而食言,她觉得没脸见林芷岚。
“小二,哥哥我说句心里话,你待她够好的了,放眼咱们庄,哪家闺女媳妇像她这般的,衣食不缺,还不干活,这事若要说出去,那些妇人不得疯了。咱们都是庄稼人,一年辛苦到头能攒上几个子不容易,你虽是读书人,有些本事,但一笔一画抄书,也不轻松,替人做买卖,还得风里来雨里去,你这样,哪里像个过日子的人。”
“你喜欢她,待她好,哥哥我心里明白,可是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到时手里钱多了,你爱怎么花便怎么花,哥哥我半句话都没有。可是如今家里不宽裕,精打细算不会错的,万一往后出了什么事,你手里没钱周转,那才真正要命。”陈旺树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不能把王子墨这头犟驴从林芷岚那边拉回来,他只能教她如何安生过日子,没得年轻气盛,把家底都掏空了。
“这位小哥说的在理,你可得想清楚,这布若是裁了,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老裁缝小心抚摸着丝滑鲜艳的绸缎,像是在抚摸娇美女子一般,他做了一辈子的裁缝,对布料的偏爱可想而知,虽然手下这块料子肯定比不上富贵人家的丝绸,但在普通人家里算是很不错了。
王子墨本是一头热,如今被两个人一言一语的劝着,也知道自己错了,怪只怪自己没本事。这块料子,花了她一两银子,因为是给林芷岚做衣服,所以她不心疼,但如果是给自己做衣服,她万万不会舍得买下来。
“老先生,树哥,你们说的有理,这块料子就不做了,其他三块,还请老先生赶一赶。”王子墨很沮丧,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旧衣,问道:“老先生,这些衣服,给帮我改成刚出世的孩子穿的小衣服吗?”
老裁缝拿起洗得极干净的旧衣,指尖摩挲了面料,再抖开用眼丈量了尺寸,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面料够软实,适合孩子穿,一件旧衣能做两件小衣。”
“那就麻烦老先生了。”王子墨拱手,问道:“不知需要多少日子?”
“你过十日来拿吧。”老裁缝经验很足,都不用想便报出了日子。
“老先生,这是订金,十日之后,全额奉上,还请老先生活儿细些。”
“自然,老头子这块金字招牌,在这盐官城里已经三十年了,你可以出去随便打听。”老裁缝傲气地说道。
“正是打听了,才寻到老先生这里来的。”
回去的路上,王子墨很沉默,不像来时的那般雀跃。进城之时,她满心欢喜,一心想要给林芷岚买最好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手里有米,有书,她可以换到很多的铜子,这点并没有错,她确实把手里的东西卖了个好价钱,米换了两贯钱,抄的书也得了一贯多,她在东市上着实豪气一回。
但到了西市,她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在燕窝店,她只能选下等燕窝,在绸缎庄,她亦只能选最普通的绸缎,虽然这些东西在王家庄已经很高档了,但是受人白眼的经历让她知道,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是最为普通的平民百姓。
她只有三亩地,只有一间小院子,只能过温饱的生活,不是她拯救了林芷岚,为庄里卖了米,她便是个大英雄,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想到林芷岚经常说自己很棒的话,王子墨羞愧之极,原来自己沾沾自喜的成就感,不过是林芷岚善意营造的美好幻境罢了。
陈旺树虽然很不满意王子墨大手大脚,但看到王子墨失落的神情,他贴心的没有数落她,而是静静地陪着她一起走回家。
到了柳家,里面有着闪闪灯火,那微弱的灯光,让王子墨觉得是一种温情的召唤,她一直沮丧的脸,慢慢平复,甚至还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树哥,今晚在我家用晚饭吧。”王子墨期盼地说道。
陈旺树闻言,愣了一下,林芷岚未出现前,他倒是常去王子墨家用饭,王子墨也会去陈家用饭,但自从林芷岚来了以后,两人的关系便疏远了。陈旺树心里膈应,能不进柳家就不进,而王子墨也是将林芷岚护得紧紧的,不再主动邀请陈旺树。
今儿,王子墨打得什么主意?陈旺树疑惑地想着。
第37章
王子墨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希望陈旺树能对林芷岚改观而已,两人多见见面,加深了解,误会不就解除了。
林芷岚等得有些心急,毕竟天都黑了,王子墨还不回来,这让她很不安。因为陈旺树是临时决定与王子墨同去的,所以林芷岚还以为王子墨只是一个人去了城里。一个弱女子,行走在乡野之地,很容易发生事故,林芷岚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处,当她听到院门开的声音,连忙奔出屋子,见是王子墨回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嘴里的话却是很凶悍。
“王子墨,你莫不是被城里的姑娘迷花了眼,不舍得回来了吧。”
王子墨闻言,不由脸色变得极尴尬,这种话,本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调,可是,今日。。。
陈旺树紧跟着进来,对着林芷岚训斥道:“哪家好女会嘴里姑娘长姑娘短的,真是不知羞耻。”
“媳妇管夫君,哪里错了!”陈旺树看林芷岚不顺眼,林芷岚难道会觉得他顺眼,她一直没忘记陈旺树把王子墨打到吐血,还逼王子墨将自己送走。
“你这个悍妇,哪有半点做人媳妇的样子。”陈旺树不甘示弱地说道。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都饿着肚子呢,咱们先用饭行吗?”王子墨夹在两人中间,很是为难。
“你别管!”
“你别管!”
两人异口同声,倒是极为默契,而且表情还很一致,不约而同白了王子墨一眼。本是一番好心,这下才进门,两人就闹翻了,王子墨悔得肠子都青了。
面对这样两个彪悍的人,软弱的王子墨只能认怂,打不过陈旺树,说不过林芷岚,她在两人凶悍的注视下,默默退到了一边。
说好的有骨气,窝囊!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争锋相对,王子墨看得胆颤心惊,她发现林芷岚顶着肚子视死如归不断向前,而陈旺树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林芷岚已经走到陈旺树面前了,陈旺树似乎在极力忍耐,陈旺树忍得住,王子墨可忍不住,她硬着头皮拉住林芷岚,低声下气地劝道:“岚儿,别和树哥这么说话,他只是关心我,树哥,看在岚儿怀着身子的份上,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哼!”
“哼!”
两人都是为了王子墨好,陈旺树觉得王子墨应该振夫纲,而林芷岚觉得陈旺树太过偏执,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好女还不跟恶男斗呢,相互对碰虽然很过瘾,但确实让王子墨为难了。
两人顺着王子墨给的台阶下了,陈旺树坐在外屋生闷气,林芷岚撇着头进了屋里,将桌上的菜拿去厨房重热,她才不是为了招待陈旺树,她只不过心疼王子墨,这一日赶路,很不容易,上回林芷岚一同去了,回来的路上撑不住,后程还是坐在推车上让王子墨推回来的。
看到桌上饭菜齐全,陈旺树的脸色才缓了一些,算你识相,要是敢吃白食,看我不叫王小二把你赶走。
王子墨把车上的物什搬进屋内,在物什中寻了一坛黄酒,林芷岚很有眼色接过,在厨房热了,三个人便开始吃晚饭。
王子墨替陈旺树把酒斟满,感激地说道:“树哥,小弟平时多亏你照顾,才能将地里的活料理周全,这杯酒,我敬你。”
“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陈旺树瓮声瓮气地嘟囔道,仰头干了一杯。
王子墨又替陈旺树斟满,说道:“树哥,岚儿她待我极好,你看这一桌的菜,是她为我备下的,就怕我回来饿着了。这些日子,我忙地里的事,她心疼我,挺着肚子忙里忙外,家里的事半点都不让我沾手,若是她能出去干活,她定是要帮我一起收稻子的。”
“咱们庄哪家媳妇不是这样的。”陈旺树不爱听这话,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我知道树哥心里的想法,可是岚儿与庄里的妇人不一样。”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芷岚肯定不是庄稼户的闺女,王子墨感慨地说道:“她跟着我过苦日子,已经委屈她了,当初是我把持不住,才让她怀孕的,这不是她的错。既然我做了,我便要负责,她不嫌弃我,我自然也不能亏待她。”
“子墨,别说了。”林芷岚听到王子墨把负责揽在自己身上,很内疚,孩子的事,明明是她对不起王子墨。
“我要说!”王子墨仰头干了一杯酒,说道:“树哥,你看看,她身上穿得是啥料子,粗布麻衣,我给她做的棉衣,她都不舍得穿,头上连支钗都不戴,好好的小娘子,跟着我过苦日子,她图什么!再看看这一桌的菜,她怕是热了好几遍了,一直等着我回来一起用饭,她可是双身子的人,饿得起么!在你们眼里,她不知廉耻,好吃懒做,不是个好媳妇,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好媳妇,你是我兄弟,连你都这样说她,你让我如何自处!”
“王子墨,别说了!”林芷岚一向有骨气,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诉苦。
王子墨替林芷岚叫屈,但林芷岚坚决不许王子墨再多言,王子墨只得闭上了嘴。
陈旺树觉得这顿饭吃得很憋屈,说句实在话,庄稼户的闺女不值钱,在家的时候,日子就过得苦,出嫁了,也是做牛做马,好吃好喝都先紧着家里的爷儿们,苦活累活却要抢着干,再苦再累也不能有半句怨言,怀孩子怎么了,生不出孩子才是最大的错,怀孩子又能金贵到哪里去,哪个妇人不是怀着孩子依然下地干活的。
要说林芷岚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陈旺树也不否认,就那气质,那脾气,庄稼户养不出这种闺女。可她不是流落到这里么,她不是甘愿跟着王子墨过穷日子么,既然不再是富家千金了,凭什么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受苦,凭什么还摆着千金架子。
俗话说的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林芷岚做这些是应该的,陈旺树就不明白,王子墨为何要如珠如宝地待她,还读书人呢,连点夫妻纲常都不懂,现下不明不白弄出了孩子,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嘚瑟个什么劲。
陈旺树哪里能想到,王子墨也是女子,身为女子的她,更加明白女子的不易,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比方说王启年与柳氏,虽然柳氏存有攀附之心,但总归是王启年醉酒强了她,可是庄里人,却只说柳氏不好,在王家不承认柳氏与王子墨的身份后,居然没有人指责王启年寡情薄意,反而觉得柳氏罪有应得。
又比方说王子墨与林芷岚,陈旺树对两人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他认为王子墨是被林芷岚诱惑了,一时把持不住,人品还是好的,可是林芷岚,却是水性杨花品行不端的女人。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得女子地位更加低贱,王子墨正是因为明白这些,才一力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才会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为林芷岚打算,因为她也是女子,她感同身受。
话已经说僵了,三人都不再多言,草草吃过了饭,陈旺树就告辞了。
林芷岚很体贴,特意烧了热水让王子墨烫脚,自己在一旁收拾王子墨买来的东西,认真地说道:“王子墨,我既然认定了你,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你愿意和我过,我定然不会有他想。鞋子是不是合脚,只有穿的人知道,往后,你不必在外人面前替我说话,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受委屈。”
王子墨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吭声,林芷岚的思维很简单,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碍不到旁人,但王子墨却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又是王启年与柳氏的私生女,她更清楚人言可畏。
如此三五日,两人慢慢又亲密起来,到底是有情人,抵不过一心为对方考虑,林芷岚反省自己对王子墨的态度,而王子墨则是思考着两人往后的出路。
这一日,里正带着衙门书吏来到庄里收皇粮,三祖公召集庄里人,拿着黄页一个个点人头,庄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推粮车的,搬米包的,扛着秤吆喝的,妇人聚在一起嚼舌根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