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钢琴只为了精通赌术:唐璜的回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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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很快过去了,“姐姐”开始帮我联系去那个小镇唯一的高中读书。
对“姐姐”来说,那很简单,虽然我的成绩并不好,但能弹一手好钢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姐姐”有足够多的钱。我一直都不清楚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因为我不相信有赚钱的赌徒。
但她不说,我就不问;我不问,她也不说。很多真相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学校开学的前一天,“姐姐”光鲜艳丽地找到了那所高中的校长,轻声慢语地说:“我和我弟弟刚刚从北方来,他想在这里继续读书。”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他们的请求是无法拒绝的,他们说的话也是令人完全相信的。火车上那个九根手指的男人算一个,“姐姐”也属于这种人。
“学校收一个学生,是要有理有据的。”校长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不知不觉地已经开始站在“姐姐”的立场考虑问题了。
“理?我弟弟一直是全国同年龄组的钢琴冠军,三年之后,一定可以毫无意外地考上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这对学校是一种光荣,而学校为此提供的仅仅是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
“据?可以组织一次钢琴考试,考试通过了,他就和其他的学生一样了。”
他们一定是对她有所企图,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了,不然就是这个镇子上的人足够善良。我坚信是前者,至少前者会让我更安心一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落脚(2)
所谓考试,就是校长把镇子上最懂音乐的几个人叫到一起,听我弹一支曲子。
考试原本被设在学校的会议厅里。里边有一台类似风琴的老钢琴,音色还算好,只是有时候某个键会发不出声音,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著名歌唱家,一字一句都还能唱得字正腔圆,只是在完整地唱一首歌的时候,难免某一句就接不上气了。
最后,考试在我的新家里举行。考试之前,“姐姐”把那些冠军的证书堆在校长面前,足足有半米高。他们相互传阅着。事实上我从来都没看到过那些证书,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参加过那些比赛。
但是,一直记得第一次参加比赛时“姐姐”说过的话:“参加比赛只是为了使你变得从容。”那是我六岁时的冬天,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去省城,然后去全国最大的城市,演奏完毕离开赛场时“姐姐”这样说道。
每次都是自己的比赛一结束就马上离开,以至于大部分的比赛,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次。而我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颁奖仪式。
“我们练琴不是为了这个。”她每次都会这样说。
“那是为了什么?”年幼的我其实很喜欢那些掌声和夸奖。
“以后你就会明白。”那个年纪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是后来终于明白小时候那么辛苦练琴是为了什么之后,才知道那个原因真的不能说,只能等长大以后去追悔。
演奏钢琴需要灵活的手指、高超的技巧、超强的记忆力和从容不迫的心态,而要做好另一件事,这些“原因”也都需要。
但“姐姐”事后还是留下了那些证书。这些是证据,也是道具,留下来是为了告诉别人你有多么与众不同,藏起来是为了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为了这些而来的,一定有更大的场面等着自己去面对。
我很宽容地看着他们笑,带着一种对众生的怜悯。那一刻我很想弹《唐璜的回忆》,但最终还是没有,只弹了一曲最简单却是我一直最爱的《爱的罗曼史》。
大人们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最好欺骗的就是盲目自信而又不懂装懂的人,因为他们太害怕自己的怀疑会被当做无知。
“姐姐”不带表情地笑着,对于这种互相帮助似的买卖,不必怀有任何感激之情。
他们都不知道,我一边弹琴一边看着窗外。我记得她,那个码头上的女孩,半短的头发,紫色裙子,在青色巷子里怅怅地看着我。有这样一个听众让我心里愉悦许多。
曲子一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头探到窗外,傻傻地朝那个女孩笑;女孩也看到了我,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我头顶的方向上。我顺着她的目光,仰头望向房顶的天空,是几只很好看的鸟,在房顶盘旋。
我不认得,却也知道那些鸟只是路过,跟我一样。
又或许,它们自有来去的路线,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在我抬头的瞬间,女孩消失了。
或许她在很认真地听我弹琴,只是装作在看鸟。
毫无意外,“姐姐”和我的请求被一致通过了。
“‘姐姐’。”我在楼上,“姐姐”在楼下,星星在很远的天空,爸爸不知道躲在哪一颗上。
“嗯。”“姐姐”一直失眠。奇怪的是尽管长期缺少睡眠,她却没有 很快苍老。
我常常会很担心这个看上去依然青春美丽的老女人,会像美丽的花朵一样,将自己最美丽的时刻尽可能地延长,然后轰然败落。
“你怎么认识那男人的?”
“有相片吗?”
“个子高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落脚(3)
“在没有我的时候,像这样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会讲笑话给你听吗?”
“最好笑的是哪一个?”
“你们在一起多久?”
“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
“我像他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
“你们认识多久之后开始上床的?一天?一个小时?不可能更快了吧!”
……
这样的问话,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无休止的沉默。这一次也不例外。
无论一个人对一个陌生人多么好奇,大概也只能反复地问一些无聊的问题:高或者不高,好人或者坏人,讲笑话或者从来不讲。无
论怎样回答,都不如沉默来得更好。
什么都不是,又似乎什么都是。
秘密,或者谎言,只有在未暴露全部真相之前,才魅力无穷。
一般我这样自言自语到天快亮时,“姐姐”一定会大声地说:“睡吧!神经病!”但这一次她竟然换台词了。
“你别问了,我不会说,说了也未必是真话。”
“你打算永远瞒着我吗?”
“不会,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和方式,最真切地向你讲述发生过的一切。”
“机会?真切?又不是一个地方,你还能带我旧地重游,让我身临其境不成?”
“姐姐”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有一些不自然,我当时并没有猜透其中的缘由。“白天的事,我很抱歉。”沉默了一会儿,“姐姐”很小声地说。其实她只是想把话题岔开。当一段谈话因为一个尴尬的问题而沉默终止的时候,人们总会记得那个问题。
“为了白天的逢场作戏?”我被成功岔开了。
“有时候一个人真的很难把戏演下去,必须需要一些帮助。”
“你就把我当成道具吧,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愧疚。”
“关键是有了开始,以后就要一直演下去,而且把生活当做演戏来过,无论演得好不好都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我终归要进入到真正的生活中去,而进去之后,就一定要演好自己。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是的,没人能够代替。我道歉,只是因为这一天来得实在有一点早。还有,从最开始你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戏分不多而已,只有那些证书才是道具,钢琴也是。”
“姐姐”说钢琴的时候,声音里有一种恶狠狠的颤抖,不敢面对,又不忍放弃。
后来我才知道,当你在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里时,没有人会是主角,大家都只是把故事讲下去的道具。
这一次我学得很乖,从一开始,就尽可能快地去熟悉这个镇子,因为已经错过了太多。命运的捉弄人之处就在于,当你开始懂得珍惜时,珍惜的却未必是值得珍惜的东西。
我迫切地要走过这个小镇的每一条街道,就像每搬到一个新房子里,都要马上熟悉里面的每个角落一样。除了要尽快消除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还因为我不能等,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突然离开,然后永远都不再回来。
我并非不喜欢感伤,只是不喜欢同样的感伤一再地重复。
为此,我特地买了一辆单车。
这个小镇的早晨和我在另一个熟悉的城市中看到的早晨一样,阳光从小贩的热汤中荡开,冒着热气,人们在热气中打着哈欠,缓慢地行走。
穿行于小镇的小巷之间,这里的街道和老房子让我感到一丝安宁,这些在这里静静地躺了数百年的青色石头,在经历无数变迁之后,早已宠辱不惊,安静而又宽容地看着我的到来。
之所以要事先熟悉这些地方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有一些事情发生,而我希望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最合适的地方。 。。
落脚(4)
比如:相遇一定要在人群嘈杂的地方,擦身而过也是;谈情说爱一定要在一个安静的咖啡屋,吵架也是;牵手一定要在野花烂漫的地方,亲吻也是。
“姐姐”到了这里之后变得不爱出门,吃东西也总叫我去买。她几乎从不出门,却能准确地告诉我,一定要买街边第三家的蟹粉小笼,转角那家的肉粽,隔三条街的生煎……
我渐渐能够理解她的挑剔了,因为我也开始喜欢那种淋漓尽致的感觉。我性格里像“姐姐”的那一面,正在身体里蔓延,并且很快占据了支配地位。就像我虽然不喝酒、不喝咖啡、很少抽烟,但也终于理解“姐姐”为何喜欢那么浓烈的东西。一切都要淋漓尽致才够味,但淋漓尽致的人生很容易把人逼到一条绝路上去。
“你喜欢这里吗?”“姐姐”一边吃着第三条街上的生煎,一边问我。
“喜欢一个地方,跟喜欢一个人有关吗?”其实我不喜欢这里,因为当时正是梅雨季节。可我不能说因为这种天气就不喜欢这个地方,这对这个地方不公平,因为它也会有好天气的时候,只是我来得刚好不巧。
“你说呢?”
“我只知道若是在一座城市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就会一直不想回去;发生过很多美好的事情,而那些美好都不在了,同样也会不想回去。”
“姐姐”的嘴角动了一下,但很快又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两个相爱的人,依偎着走过草原,寒夜也不会孤独;一个绝望的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即使阳光灿烂,也一定会有一种荒凉感。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吗?”轮到我问她了。
“不在。”
“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开始我也是执意想找到那个人,后来,当这种热情逐渐冷却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害怕去寻找那个人了,于是只能开始去寻找那些回忆。有时候越是迫切想要得到一件东西,越会惶恐,你还不懂。”
“因为只有吃不到的梨子才是最甜的,所以,一些胆小的人永远不吃。”
“爱情不是梨子。”
“嗯,爱情远不如梨子重要,梨子在有些时候还能救命,爱情却只会害命。”
“一辈子不吃梨子,或者一辈子不恋爱,你选择什么?”
选择梨子还是爱情,并非由我决定,而是由究竟有什么可选所决定。
这座小城,不产梨子;于是,我的爱情来了。
“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里?”我突然问了一句,从一来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奇怪,却一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那一刻终于明白——因为“姐姐”太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的食物、街道……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她很缓慢地说,边说边在回忆着什么。
一个聪明好看的女子在年轻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背井离乡,现在又带着孩子回来了,一想到这些,我感到不寒而栗。
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姐姐”对这里的熟悉只是我觉得不对劲的一小部分,因为这个镇子本身就很奇怪,我如果觉得对劲才不正常。
孪生恋(1)
很多年后,我将无法完整想起这些无限美好的幸福。一切都被肢解成一个眼神、一种表情、一首歌、一句话、一个转身……无论那个时候,我们仍在一起还是已经分离。
那是一条很窄的路,路边是铺天盖地的向日葵——那种始终仰望太阳的植物。其实,所有的人都是向日葵,都在努力寻找生活中的阳光。是坚强更是无奈。
这和我们不得不朝着理想的方向一直赶路有些相似,而理想的方向之所以总是无法明确,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向日葵的高度,所以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蒙住眼睛;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理想像太阳般闪耀,所以才总会迷失。
就是在那样一条路上,我又一次遇到了她。我们没有假装不认识,也没有假装害羞,而是一起默默地向前走。
我推着单车,她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