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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春草园-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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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石贤表明了他面对现实的勇气:最坏也不过是种地!可他家里无地可种,母亲对儿子说:“石贤,你走累了,早点儿歇息吧──往后的事你不用担心,妈每天去合作商店上班,你能给妈作好饭,便是享你的福了──谁会让你去种什么地呀。”

  华玉走后,天还没有全黑,彭石贤早早地进里屋去睡觉,人是真累了,但睡不着,隔壁姜圣初隔着矮墙问黄大香:

  “香婶子,石贤在学校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呀?他是自己不愿读──这书读下去也不保一定能分派他个工作,现在不是还有许多学生闲在家里?”

  “那是,现在政府讲劳动光荣,可石贤吃得了这苦?咳,崽女就怕弄成个“四不像”──嘿,怎么以前没听说过石贤不想读书,要不,我跟那个东北人说一声,进哪个单位不行?可现在迟了!”

  “以后的事也少不得你圣初伯关照。。。 银花多年没回过家了,还真想见见呢。”

  “我说,你就不能去找龚镇长说说?她给石贤安排个工作没有什么难办的。”

  姜圣初的头从矮墙上退下去了,黄大香明白指望姜圣初不得,只是他说到龚淑瑶,这人可真不能得罪。

  黄大香回到外屋,张仁茂已经坐在那里,申家女人也跟着来了,她双手撑着脸颊呆坐着,对黄大香的招呼全无一点反映。张仁茂那脑门顶上的头发几乎全部*,脸上的纹道也更深了,因为申家女人总是跟随着他,这让他难免有些尴尬。

  “石贤呢?”张仁茂问黄大香,“走累了吧,歇歇好。”

  “本该让他先去看望您。。。”黄大香见张仁茂无意让石贤出来说话,也就作罢,“看来这孩子也很可怜,那心性。。。 唉!”

  “石贤是太聪明,太倔傲了,也许他本不该去读书,书把人心撑大了!”张仁茂“吧嗒吧嗒”连着抽了两斗烟,那样子也无可奈何,同样拿不出主意来,“我说你香婶就别叹气,石贤人大了,你就由着他吧──不由着他又怎么办?白操心只是烦了自己。”

  彭石贤在里屋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弄到这种地步很对不起母亲,不由得落泪了,这全怪那郭洪斌太坏,太可恶。外屋,母亲又与仁茂伯在小声说话,像是谈论该不该去向龚淑瑶求个情。那又何必呢,彭石贤想,申学慈与龙连贵不是吃过她的亏了?龙连贵能活下来,自己也能活下去,做工苦不死人!

  第二天早晨,彭石贤很早就起了床,准备给母亲做饭,母亲说:“你去挑水吧,饭还是让妈来做。”彭石贤不会做饭,也就无争,他一连挑了三担水,灌满了一大水缸,便闲下来了。黄大香一边弄饭菜,一边跟儿子说:“妈去合作商店上班,你安心在家里休息。闲不住时便看看书,别往外面跑,好么?”彭石贤心里想,母亲这是情愿白养着他,只希望他别出外惹事。但这怎么行?他说:“我得去连贵家一趟,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母亲并不需要儿子做饭,她可以在合作商店的食堂吃,李松福也“合作”到商店当了食堂炊事员。儿子要去连贵家,这正是母亲的顾忌所在,她说:“你就别去了吧,听妈的话。。。”

  说话间,龙婶进了门:“哟,我侄儿回来了,放假了么?”

  “不是,我退学了。”石贤平静地回答,“连贵在家吗?”

  “不在,他上了水库工地。你退学了好呢,能早些当上干部便好——”龙婶见香婶向她递眼色,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连贵老惦着你,昨晚从水库回家还说到你,你往后可别看不起他啊!”

  “我是回家参加生产劳动的,跟连贵一样。”彭石贤执拗地说,“参加生产劳动就不是人,就该让人看不起么!”

  “连贵是个好孩子,刚才石贤也在叨念他。”黄大香调和宽解地说,“如果连贵有空闲,你让他来我家见见吧。”

  “连贵哪有空闲?”龙婶坦率地说,“我说你侄子想错了,你从小比连贵强,书读得不错,放着干部不当去找什么苦吃?你就别信那劳动光荣的话吧!”

  “好吧,”彭石贤在龙婶这番憨实而又坦荡的话面前争执不得,“妈,你去上班吧,我今天不外出了。”

  随后一个星期,彭石贤真一直呆在家里为母亲做饭,实际上,母亲每天打好了米,添好了水,他只需生火煮一下,菜待母亲回家后再炒,就这样也吃了两顿夹生饭,彭石贤闲得慌,更无心看什么书,前天晚上,在乡下小学教书的申学慈回过一趟小镇,落脚在张家,看望过他母亲,第二天一早又赶回学校去了。他是劳动了半年之后,全县第一批复职的右派,据说他在劳动改造中很卖力气,认罪态度好,所谓复职只是戴罪工作,工资最低。他没有来彭石贤家,虽然仅隔一条三丈不到的街面,他托张仁茂转告彭石贤:他现在仍是右派身份,不宜见面。彭石贤听了这话,深感悲凉与迷茫,也不知申学慈是怕他这右派身份牵累了别人呢,还是担心没脸面的老同学可能妨碍他的右派改造,因此,石贤觉得周围的人他想去找也不好找了。最后,他决心上山去打柴,打柴在当地是最苦最累的事,但也是最自在的事,有同伴一块去可以,没有同伴一个人去同样可以。主意一定,无论母亲怎么劝阻他也不听,一连坚持了十多天。他的肩膀红肿了,双脚起了血泡。他总是设法瞒着母亲,开始几天,晚上一身酸痛,老是睡不好,可几天过去,一觉睡下去,第二天还起不来,往返三四十里山路,必得起早模黑,幸亏年轻,他终于挺了过来。由开始一天挑回四五十斤,到后来一天能挑回七八十斤了。不光自家烧柴不用愁,柴多不卖出去也让人发愁,连个堆放的地方也没有,母亲却无论如何不让儿子挑着柴上街去叫卖,因为在她看来,这是最低贱的事,彭家还没弄到这地步,她的儿子也不该如此度过一生,但这话她没肯说出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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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彭石贤挑着柴担回家,正见着龚淑瑶在座。倒是这位镇长热情地与他招呼:

  “哟,很不错,石贤能挑这么重一担柴了,这才叫文武双全,又红又专──现在干部参加劳动每年不得少于四个月,我挑百来斤土肥下田已不成问题了!”

  石贤到后院放了柴,回屋里干了两大缸茶,镇长继续说:

  “石贤一下子长成大人了!党号召青年学生投入工农业生产是一项英明政策,石贤回来,我们政府十分欢迎,有些人说风凉话,那是思想落后,要顶住。你怎么没来镇上?噢,这些天我一直在外面跑情况,办公室里找不到我──现在形势大好,全国掀起了一个大跃进的生产高潮!”

  黄大香见儿子坐着不回镇长的话,她递过去几个眼色也无反映,便说:“我家石贤不善说话,幸亏镇长知道他这性情──石贤,镇长关心着你,常问到你,今后还少不得镇长的关照啊。”

  彭石贤干脆就装个痴呆傻子,勉强笑了一笑,算是对这位镇长表示了他的友善。

  “石贤,往后可以多来镇上,帮政府作些事,现在农村就缺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乐意吗?”龚淑瑶坦直地说,“先帮政府干一段时间,干好了,调个工作不会太难。”

  “镇长真关心呢,”黄大香代儿子说,“哪有不乐意的!”

  “这不算什么,”龚淑瑶说,“我们姐弟一般──我知道石贤读书读得好,只要发挥积极性就不错,是不是?”

  “我能干些什么呢?”彭石贤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一定得推却镇长的这番好意,“就怕干不好。。。 ”

  “能,能干好的,”龚淑瑶一边说一边起身向黄大香告辞,“香婶,今天多谢您了,别人家我不敢麻烦,你留我说话我可不敢推辞呢──往后千万别客气──我得走了,镇上还有个会议在等着我。”

  黄大香很想这位镇长再跟石贤说些话,可镇长公事在身,勉强不得:“耽误你了,我们家的事就全凭你关照了。”

  龚淑瑶走了,黄大香愣坐了一会,对儿子说:“石贤,你这性情。。。 镇长登了门,你怎么能没句应酬的话呢。”

  “我不会说话。。。 ”彭石贤对刚才龚淑瑶说的这些话实在反应不过来,“她没说让我到镇上去作什么事呀!”

  “作什么事不行?”黄大香对儿子说,“她答应往后能给你派个工作,妈就放心落意了。”

  “那,每月多少工资?”彭石贤又问。

  “刚开始讲什么工资?眼下妈也不希罕你去挣几个钱来供养。”黄大香接着又拿出龚淑瑶开导她的话来开导儿子,“她龚镇长以前不就在自家吃饭为政府做事么?政府看上你了才会给你派工作的。”

  “可现在干部都拿工资,”彭石贤有些犹疑,“我白给人家去跑腿算怎么回事呢──所有这些,她没说个明白,我不去。”

  “你去了,镇长能不跟你说明白?”黄大香劝告儿子,“能给你事作便好,给政府做事,不能叫白跑腿。”

  黄大香为儿子安排好了饭菜,儿子洗完脸,走过来时,见桌上有碗鸡汤,一下子明白了:“你今天是请龚淑瑶来家里吃饭吧?巴结她干什么!”

  “你先吃饭好了,唉!”母亲在儿子面前也有点忍气吞声,“累了一天。。。  你该吃饭了。”

  母亲走了开去,儿子端起碗来吃光了饭,喝光了汤,他去厨房放了碗筷,又对母亲说:“妈,我跟你说过,让你别*的心,你怎么就偏要。。。 ”

  “你坐下来吧!”母亲终于忍不住气了,“石贤,你人已经不小,书也读得不少,你这性情脾气却老不见改一改,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你不让妈操你的心,你就不能为你妈想一想么!我每天见着你去打柴,心里作疼,还忍不住咽眼泪!你年纪轻轻就甘愿这么过一生一世?人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讨米也不算丢丑,可你没到那地步呀!你是在跟谁赌这种没来由的气,生这种没名目的火呢。。。 ”

  “妈,你犯不着巴结龚淑瑶,”彭石贤执拗地说,“我们的嘴没长疮,有了鸡肉自己也吃得下去!”

  “你这孩子,我请镇长吃顿饭有什么关碍,怎么这就叫巴结了?”黄大香知道儿子的不甘求人,前些天和张仁茂还说起这一点,可他们左思右想最终被那句“人到低檐下,岂能不弯腰”的话折服了,黄大香在儿子面前巧言辩解,“龚淑瑶在镇上管事,我有事找她,这并没丢什么体面呀,再说,无论如何,她当镇长的也没什么与我们彭家有大过不去的事,倒是你该心里明白,她没计较你,你何必去寻她作对呢?”

  “我也没想着要寻她作对,”可彭石贤很难否定母亲的话,他确实为炳哥丢了镇长位子而画过龚淑瑶的漫画,也为龙连贵不平而编过龚淑瑶顺口溜,但那便是错了么?他说,“妈,你能不知道龚淑瑶的为人?”

  “唉,石贤,”黄大香劝慰儿子,“你就没听人说过一句话么,叫‘为人不做官,作起官来都一般’,政府里的人做事也有难处,哪能全都顺随你的心意?你有事不去求她还能求谁?这求情的话你不肯说,妈替你说了,你就听妈的话吧,既然镇长答应了给你派个工作,你就该好好去作。。。 仁茂伯跟我说,他让你千万别想着去老虎口里拔牙,那才叫不懂世事呢!”

  “我没想着要给谁拔牙。。。 ”彭石贤依然不服,但那气已经消散了许多,他想,这真是自己在寻谁作对么?不是,他没必要与人作对,可是,现在怎么就弄到了别人看他不惯,他看别人也不顺眼的地步呢?彭石贤不再与母亲争辩了,无论如何,他不该辜负了母亲的这片苦心。

  几天以后,彭石贤去镇政府找龚淑瑶。在镇长的房子里,龚淑瑶跟彭石贤的谈话就有些不冷不热:

  “你来了,坐吧。这些天我一直在外面忙,你那事也还没过问,等一会,我与办公室干部招呼一声,让他安排你些什么事作作──这当然是尽义务罗,你觉得怎样?”

  “那──好吧。”

  “你,学慈,还有龙连贵,我们高小班的同学,在农村的多,不是说农村不好,农村当然光荣。。。  你与他们见过面吗?”

  “没有,我没去找他们。”

  “当时,你与学慈的学习成绩很不错,龙连贵差一点,爱调皮,在社里,他与领导搞不好关系,我让他去了水库,那里工分高,苦是苦些,但他愿意。学慈嘛,是可惜,他成了右派,有人说我同情他,立场不稳,其实,话不能这么说,我当时只是想帮助他,教育他,现在,我仍是这种态度,希望能够挽救他,政府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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