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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春草园-第36章

小说: 春草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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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怎么没听你谈过这想法?听说上面不让中学生大鸣大放,你说那是为什么?”

  “管它,关心国家大事谁还敢来制止?你见哪里贴有‘莫谈国事’的纸条?”

  “这事你与曾明武商量过了吗?他是党员。”

  “你是说什么事都非得党员不可?我看不一定,你就出来搞学社吧,那样,我们就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进行鸣放了。这社长还得你来当,不然学社也搞不好!”

  “我可没想着要当社长,社长只能由曾明武当。”

  “我看曾明武根本不行,他什么事都没管过。”

  “那——这社长你当好了。”

  “你能力比我强,我这是说真话,你现在还不相信我么?”

  陈灿英相信彭石贤的态度是诚恳的,他不会说假,如果真有意见他就不会理睬人。只是这一次的情形有些不同,上头的指示不具体,领导意图也不明确,她无法知道眼前的“双百”运动会变幻出怎样的风云来,她就诗社扩大为学社的事多方寻求过支持,从曾明武的谨言慎行,以及仇老师的犹豫迟疑,看出了他们的顾虑。昨天,仇老师更是坦诚地跟她说了“涉及大局的事容易出大错”的话,但是,这时候的陈灿英却对大局满怀信心,她甚至想,不是涉及大局的事也干不出大成绩来。郭书记就坚决主张她放心大胆地干,虽然他常是信口开合。陈灿英想了想,便对彭石贤说:“诗社的圈子太小,学社肯定得办,到时我们一块干好了,你先去跟其他同学们作些工作吧。”

  彭石贤明白地说:“同学们都会赞成办学社,问题是仇老师与曾明武缩手缩脚。”

  “你放心吧,我能跟仇老师说好,他为什么要不赞成?”陈灿英一笑,“你先去把诗集印出来,准备在学社成立的大会上散发下去。”

  于是,彭石贤又与猴头等人多次商量,对学社的前景作了好些规划。比如,猴头赞成彭石贤把那计划中的长篇叙事史诗改为调查报告,并相约去一个叫飞仙岩的村子进行访问,因为那里正是上次农民暴动的发生地,他认为这样肯定会弄出些名堂来。

  办学社的事给彭石贤带来了精神上一时的振奋。这天晚餐后,他从食堂出来,同学们忙着去锅炉房取水用水。李超兰赶在开饭前洗过了头发,这时,她正在水井边洗刷衣物。彭石贤提着水桶走了过来,不由得立定了。他从背后望去,李超兰一头秀发披散着飘落到了胸前,天气太热,汗水把她那桃红色的短袖衬衣紧贴在颈后和肩头上,彭石贤第一次从近旁这么超然自在地观察着一个少女健美的肌肤。平时,他一遇到李超兰的目光,总有些惶惶心跳,从不敢过久地正视她,确实,李超兰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着独具的风姿神韵,轻盈,机敏而又超脱,特具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今天,彭石贤站在她的身后,算是忘情地享受了。这时,李超兰侧身把头一扬,头发轻轻地飘落到左侧,露出右半个脸来,她发现彭石贤站在身后,莞尔一笑,挪开半步,让出一个空位。

  “你好,超兰同志。”彭石贤以从未有过的大方,还带着几分冲动地大声说,“原来是你,太好了!”

  “。。。 ”李超兰眉头微微一皱,带笑地低声说,“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叫你一声?”彭石贤依然朗声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是在众目睽暌之下,李超兰对彭石贤恶作剧式的行为感到惊奇,但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反感,斜了他一眼,像是无意,用旁人不能察觉的动作,将手上的水珠甩到了彭石贤脸上,嘟囔一句:“神经病!”然后转身走了。

  李超兰的心头当时有种触电似的震撼。此刻来到了教室里也还感到好生的怪异,彭石贤遇着什么高兴事了?但李超兰今天的情绪却有点低沉,因为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这时,彭石贤也来到了教室里,正见着李超兰站在窗口梳理头发,像在寻思着什么,彭石贤走近她:“你生气了?”

  李超兰掉头望了彭石贤一眼:“没有,你找我有事吗?”

  “我,我有一件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见了就知道——啊,不,还是待以后再说吧!”

  “不就不,能不随你。。。 ”

  “我们去青草园那头,好么?”

  在春草园坐下来时,李超兰望着彭石贤,一会才问:“刚才你当着那么多同学,故意大喊大叫干什么?”

  “难道你害怕他们?”彭石贤亮着一双神光闪闪的眼睛大胆地扫射着李超兰的面容,“那有什么要紧的!”

  李超兰被这个大男孩无畏无忌的气概慑服了,她不出声,最后眨了一下眼睛,顽皮地笑了:“你这个人真是好玩!”

  “你说什么?”彭石贤近前一步问。

  “没说什么。。。 我说我姑父来信了。”李超兰带着笑。

  彭石贤却发现李超兰的眼里掠过了一缕愁云。

  “你青姑妈不是叫他‘古董’吗?”

  “他对我最好了!”

  “他来信说什么?”

  “你就别问这些──那还不是让我好好读书,别谈。。。 我青姑妈在省里开会还没有回来。”

  “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人了?他们。。。 不同意吗?”

  “我没跟他们讲,我讲这些干什么!可仇老师跟他们讲了。。。 ”

  李超兰有自己的特殊处境,她对彭石贤说过,“我现在无法不听家里人的”。彭石贤马上意识到他们的事情麻烦不会少,在那个年代,中学生谈恋爱无异于犯罪,仇老师在班上就多次讲过不准学生谈恋爱,只是同时让同学们不要捕风捉影,这像是为他们作遮掩,可是,“他为什么要跟你家里人讲。。。 ”

  李超兰见彭石贤皱着眉头,脸上愁云凝聚,也有些茫然了:“我。。。我也不知道,反正。。。 ”

  他们又好一会默然相对。

  “反正我不会变心。。。 你呢?”

  彭石贤感到脚背上有点凉意,是李超兰把她的脚尖搁在上面了。只见李超兰这时埋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盖着她的脸和膝盖,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根和后颈却通红。彭石贤顿时热血冲顶,心跳加速,一时变得喉干舌燥。

  “我怎么可能变心!我死也不会。。。”

  就这样,他们沉浸在青春的激情里,像是潜游在海洋深处,感受着无比的冲击与重压。

  “我们还是回学校去吧,”彭石贤很久才清醒了一些,“不然要赶不上晚自习了。。。 ”

  “你不是常说什么都不怕么?可这会你又。。。  时间还早着呢。”过了一会,李超兰才移开她那变得温暖而红润的脚尖,抬起头来,把头发拢上去,伸手给彭石贤,“请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我没什么要怕的,我是为你想,”彭石贤拉起李超兰来,“你说我能怕什么?我说了死也不怕!”

  在回校的路上,他们各自都表白了一番决心,到进校门的时候,两人的情绪又变得轻松开朗起来。

  “那我们明天还上这里来坐吗?”李超兰似乎比彭石贤下的决心更大,考虑得也更深,她对彭石贤说,“这肯定是有人在捣鬼,可是,陈灿英与曾明武他们自己不也一样?”

  “当然来!怎么不来?”彭石贤说,“我们就别管人家吧!”

  果真,第二天傍晚他们又来了这里。管谁捣鬼不捣鬼,不是天没塌,地没陷么?慌什么神!于是,他们的交谈摆脱了顾忌、压抑而变得融洽和欢愉。这是真正的初恋的甜蜜,他们的世界似乎只是眼前这片青青的草地,清明、洁净而又温馨!只要一离开这里,两人便都感到不安,感到焦灼。这样,即使在教室里,他们隔着两行课桌,互相牵引的目光也交织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热烈,他们对旁人的窃笑不加理会,对背后的议论也漠然置之,再发展下来,他们的行为简直是无视舆论,任性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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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五月到了将尽的日子,鸣放运动发展得很迅速,眼下,公开的报纸一反过去的常态,集中刊登了不少观点标新立异的文章,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有的故作轻描淡写,也有的特意重墨渲染;有的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也有的激昂慷慨直言不讳;有的忧心如焚叹息连连,还有的讥诮讽刺尖刻幽默,尽管文章风格不同,却都是对现行政策提出的异议,而代表政府观点的社论则对此极力加以鼓励,因为这叫“开门整风”。

  所谓“开门”是一直就提出来了的,可以说是“阳谋”,然而,现在因为“事情正在起变化”。要“诱敌深入”,“实行反击”而大开门户,这就只能说是个阴谋了。未来的六月将带来些什么,处在这个决策圈子之外的人不得而知。那些以食为天的平民百姓则是冥顽不灵。随后,各级地方领导也开始竭力地号召人们向党提意见,县中学出现的现象就很耐人寻味,报纸有意制造的鸣放运动高潮迭起,甚至还带着些硝烟火药气味,老师们的情绪却显得沉闷,学校阅报处虽然也常常围满了人,然而,他们都像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一般。在省城的李墨霞更为警惕,在她前几天写给仇道民的信中提出了这样一件事,说他们以前的书来信往并非完全没有涉及政治,其中的有些话如果让人知道也难说不成问题。所以,她特别提醒仇道民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奢谈政治可能出错,并且,让他一定要把以前的信函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不妥的言语,比如,她上次在信中就附和了仇道民的一个看法:“我们当时那些理想其实是虚无飘渺的幻影。”这是因为仇道民给她的信中有这样的话:“回首当年,不知是我亵渎了生活呢,还是生活欺骗了我。” 

  李墨霞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头来?原来,她的妹妹李青霞在前些天到省委党校参加整风学习,报到之前,姐妹见面,她谈到一个预感,觉得眼下这个政治运动来头很大,形势的变化发展难以估计。她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而且,她又与周朴见过了面,每次到省城,李青霞照例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兼老领导家里去看一看,他们是可以交流思想的,老师欣赏学生思维的敏捷,学生信服老师谋划的老到。李青霞非常赞成整风,她认为斯大林主义是共产主义的异变,官僚主义将导致共产党与人民群众形成对抗性的矛盾。周朴没有从理论上发表意见,他叹息一声,只说,这革命便是运动来运动去么?伤的都是些自己人,积怨积恨太多太深,这不会是个好法子。临了,他特意告诫面前这位锐气未挫,不时锋芒显露的地区宣传部长:“你是洞庭湖里的麻雀,该是见过不少风浪了,可也还得小心,该糊涂处且糊涂,千万不要先发制人啊——你这嘴厉害呢!”李青霞一想,是该小心,运动到头,究竟是谁整谁往往预料不到。所以,她见着姐姐时,也就着意嘱咐了一番:“运动来时最好少说话,不得已时须特别小心,千万不要授人以柄。现在报纸上的那些鸣放文章可以看,却不宜过早评论。”李墨霞当时听了点头称是,但她对妹妹的这种关心并没有特别在意,既然她无求于政治,在运动中人云亦云不就可以过去!然而,当她给仇道民写信的时候,一提起这件事情,又似乎越想越成问题,他们果真做到了“清心寡欲,宁静致远”么?李墨霞也去过周朴那里,她记得来省城第一次去看望周朴,说到她与仇道民恢复了联系,并为仇道民的遭遇叹息时,周朴却似乎还有些为之庆幸的意思,他一连说了三四个“好”字,认为:“教书的事不错,两人都能教书最好,许多事情说不定还会是祸福相依呢,我就喜欢教书,我现在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官场里混,仇道民恐怕更不如我!”接着,他又一手把持着那个大茶壶,一手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字说,“你那个‘道学究’一直不肯给我来信,你就替我把这‘清心寡欲,宁静致远’的字带给他吧,他这种人的牢骚与不满也许不会多,但痛苦和不平大概不会少!”李墨霞此刻想来,周朴一定是认为她当时的叹息就不符合这八个字的境界。确实如此,在她与仇道民的通信中,能说得他们真是作到清心寡欲了么?于是,李墨霞给仇道民写下了那封警戒信。

  仇道民从一口大木箱底下取出一叠书信来,这是李墨霞近些年写给他的,他读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委曲郁积胸臆,为什么要毁弃这些信件?这就叫奢谈了政治么?仇道民想,如果真是怕这些信函出危险,那就全该烧了,不然,也无从检查,今天能说的话,时过境迁,明天也许成了问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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