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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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石贤注意到李超兰把胸前敞着的衬衣扣上了,她也看了彭石贤一眼,彭石贤的背心全被汗水浸透了,因为担心把衬衣弄脏便提在手上,李超兰关照他:“别着了凉,把衣披上吧。”
“不要紧的,”彭石贤装着不在乎,“正热着呢。”
“什么事不要紧的?”调皮的龙连贵赶上来,故意在彭石贤的肩头拍了一巴掌,“你让我检查检查!”
龙连贵一连在几个同学的肩头拍过去,疼得许多人“哎哟”直叫。彭石贤气不过,一把揪住龙连贵,其它同学立即赶过来,在龙连贵的肩头上拍的拍,捏的捏,龙连贵躲避不及,只得忍住痛,硬撑着:“不痛,我一点不痛,老农民了。。。 哟,你们这是整人么!”
龙连贵的肩膀也肿成了两个馒头,可他还在嘴硬:“一个一个来,每人肩上拍十下,能不蹲下去就算过关!”
李超兰见这情景急忙躲到了路口,她情急生智:“别闹了,都别闹了,谁的肩膀不痛就是谁没卖力气。”
于是,大家又争着表白自己的肩膀最痛,肿得最高。还有几个男同学脱下衣服,露出肩头来比较。只有申学慈一声不响地拉在后面,彭石贤问他怎么了,他连连说没事,跛着腿赶了上来。彭石贤知道,学慈以前上大后山收皮货摔过一跤,伤了腿,今天抗旱又比别人要多跑许多趟。
进街口时,两旁的店铺已经点上了灯。有同学提醒彭石贤:“你是负责宣传工作的,我们明天还是去搞宣传吧!”
大家都纷纷表示赞成,说不能忘了这件大事情。可李超兰说,龚镇长上县开会的前一天晚上交代过她墨姑妈,说宣传工作只能挤用空闲时间。彭石贤便说:“那就从明晚上开始,大家上小学校排节目吧!”大家一听,不禁“啊”了一声,但都没有说多余的话。
彭石贤回到家里,吃过饭,便拿出李老师编的剧本来看,可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黄大香好不容易才把儿子弄到床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彭石贤醒过来一看,太阳老高,他急着问母亲:“其他同学都上工地了么?”
“没见同学来邀你呢,大概是都累倒了吧。”黄大香宽慰儿子,“抗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别太心急了,肩膀还痛么?”
彭石贤没回答母亲,他不但肩膀痛,全身的筋骨简直是散了架似的。他翻身下床就去找饭吃。
黄大香早把饭菜弄好了,吃饭时,她告诉儿子:“昨晚你炳哥来过,他真是当上部长了!”
“他在哪里?”彭石贤赶忙问,“你怎么没叫醒我来!”
“他见你累了,让我别弄醒你。”母亲说,“他是下来了解灾情的,今天大清早便走了。”
彭石贤已经整整三年没与炳哥见面了,他很懊丧,却又没办法:“他长什么样了?也没想要跟我说什么吗?”
“他比上次回家时胖了些。。。 ”黄大香知道儿子上次也没见到他的炳哥,便说,“你炳哥在县里当干部了,往后还会见不到么?他让你多多积极呢。”
“他是这么说么──什么叫多多积极!”彭石贤穷问母亲,“我是问他的原话。”
“他就是让你积极嘛,”黄大香见儿子放下筷子,一副认真的样子,便笑着说,“他让我别老是心痛你,说锻炼锻炼有好处,开头几天熬了过去就没事,还说,你们学生不吃点苦,读了书也没用,不知道饭是从哪里来──这不是让你多积极些?”
见到同学来邀,彭石贤马上起身出门。今天,李超兰是与田重波、申学慈一块来的,他们都只是等在门外招呼。这一天的劳动情景就很有些不同:同学们说的话少了许多,而装扮却添了不少,有的带来了垫肩布,有的贴上了风湿膏,有的换了小水桶。不过,情绪还算好,一干起来,也不觉得特别地过不去,这毕竟是些小青年,而且生长在农村里。这一天的工效是明显地降了下去,可几天后,大家习惯了,工效又升上来,而且,利用晚上的时间,把宣传节目也排好了,只是龚镇长上县去开会还没有回来,似乎这演出的时间还有点不容易安排。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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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炳卿风尘仆仆地回到县里,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各区乡干部全力投入抗旱,他也谈到了合作化问题,并引述了那个出名的“小脚女人”的比喻,这是不能不说的话。但他却凭自己的理解作了说明,认为这并不是要脱离实际情况,盲目地发展合作社,更不是说可以搞强迫命令。由此可见,他的思想与后来展开的运动比较,不但保守,而且是顽固落后了。
散会当天,龚淑瑶从县里回来了。她非常熟悉基层工作的特点,今天上头说这个是中心,明天说那个是重点,来时如猛火烧身,去时如风卷残云,再来又如五雷轰顶。她并非不了解农事的缓急,更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她决不自以为是。她说过,工作就是为公家做事,干部就是领导指一步你干一步。比如,她对张炳卿的说法就心存疑问:不搞强迫命令能不当“小脚女人”吗?但这已经是部长说的话了,她不会提出异议。上次,她见张炳卿回小镇并没有提出要大张旗鼓讲合作化,唱合作化,演合作化的事,所以,上县开会之前,龚淑瑶给李墨霞老师留下了“宣传得挤用空闲时间”的话,这无形之中给宣传的事熄了一把火。
晚上,彭石贤邀申学慈去镇上请示宣传工作的事。龚镇长刚吃过饭,回自己房子里去了。龚淑瑶住在搂上的东头,那是一套旧房子,房门虚掩着。申学慈在门口叫了一声报告,没人答应,彭石贤推开门一看,房里没有人,他笑话申学慈:“叫什么报告,长官不在!”可听到龚淑瑶在里面答话了:“进来吧,有什么事?”原来,侧门外还有个小吊搂,龚淑瑶在那儿乘凉。这两个学生走了进去,女镇长并不顾忌自己只穿着短裤卦:“是你们──天太热了,我刚从县里回来──抗旱的事吃得消么?”龚淑瑶倒是很热情的。
申学慈汇报了同学们在抗旱工作中的表现,女镇长用力地摇着葵扇说:“好,很好,你们跟同学们说,领导很满意,到时一定让办公室干部给你们写在鉴定表上。”彭石贤又把排练宣传节目的情况作了汇报,并提出安排演出的请求,龚淑瑶却起了身,大概是去寻找洗澡的衣服:“晚上能坚持排节目,那是很辛苦的──我现在还得去区里开会呢──看来,石贤你这次干得不错嘛,那就好好干吧!”
“我们什么时间演出呢?”彭石贤觉得镇长没有回答最关紧要的问题,“让我们明天上午演吧!”
“不妥吧,上级要求我们全力以赴投入抗旱,”龚淑瑶并不想让这两个学生失望,“那你们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在工地上演一演就行了。”
龚淑瑶要去洗澡了,彭石贤与申学慈只得退出门来。
龚淑瑶的话是敷衍,几个学生组织不了这场演出。被抗旱拖累得疲惫不堪的人们,谁愿意顶着烈日立在田头路口看什么演出?更何况各家各户都还有一大摊子事得利用中午时间去作:拾柴打草,煮饭洗衣,喂猪喂牛奶孩子。虽然学生们早早发了通知,又守在路口劝说,可人们还是留不住,两三个被学生们的热情感动的好心人说:“孩子,去那边树荫下演吧,别耽误久了,你们也该早点回家去吃饭。”有一个人还在说笑:“又是演黄佬官退社么?全怪这该死的黄佬官,退什么社呢,牵累这许多人来受教育!”
中午的演出没成,彭石贤的心里十分懊气:社员们的思想真是落后,可领导也真是会糊弄人!
下午,同学们虽然上了工地,但情绪大大低落了。这时,恰巧见到龚淑瑶与姜信和等一行干部上田头来了,他们都是一身参加劳动的打扮,其实,不过是检查督战。龙连贵说:“彭石贤,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宣传那么重要,戏排出来了,却没人看。”李超兰也说:“你们是该去找领导呀,现在太阳快挨山了,正好演出呢!”彭石贤却说:“我不去,我没话说。”
“那就让我去说吧,”申学慈拉着彭石贤要走,“你只用跟着就是了。”
龚淑瑶听了申学慈的汇报,说:“太阳下山不正是好抗旱么?戏没演成不要紧,往后找时间好了。”
“就给一个小时也行,”彭石贤还是说了话,他见姜信和站在一旁,便搬出他说的理由来,“文艺是为政治服务的,宣传必需配合中心工作,我们还有宣传抗旱的内容。。。 ”
“这就编出抗旱的节目来了?你演什么角色呀?”龚淑瑶眉头一扬,又让人见到了她的可亲之处,“就一个小时──姜干事,你说呢,行不行?”
“同学们让我读报。”彭石贤不好意思地说,“可那是抗旱的内容,同学们都认为这不能少。”
“是,读报也不错的。”龚镇长鼓励说,但笑了一下。
姜信和兼管文教宣传这方面的工作。上次,是他去县里领回了宣传合作化的指示精神,并把它说得风大雨大,龚淑瑶在这件事情上征求他的意见,像是一种推却,也像是一种尊重。
“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你们还站着作什么?快去准备演出呀!”姜信和像是自拿主张,又像是遵照龚镇长的意见办事。
彭石贤与申学慈恍然醒悟,飞跑着招呼同学去了
龚淑瑶朝姜信和一笑:“学生们演节目的积极性让你给发动起来了,可今晚还得动员大家开晚班抗旱呀!”
他们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姜信和虽然是区里的干部,但在女镇长面前尚没有摆谱的份,龚淑瑶同时是区委委员,姜信和说:“我是想待群众聚拢来,请淑姐先作指示──我说这抗旱的事三五天好歹都过,合作化才是大事,是吧?”
“当然了,”龚淑瑶点头,也不拿镇长派头,“信和,几个学生唤不拢群众,你去组织一下吧!”
姜信和用随身带着的土喇叭通知群众到路旁的晒谷场上集合,又让人把住了路口,连过路的人也都得留下来看戏。
演出的节目多是从学校里搬来的现成货,新节目就只有李老师编的那个小剧。群众并非不喜欢看戏,坐下来了,能轻松一下也是好的。
演出结束,龚淑瑶才开始讲话,这时候,姜信和领着几个学生守在路口上,规定每个截留下来看戏的过路行人都得挑足十担水才能放行,说是得把看戏耽误的工夫补回来,这样,学生们就一直等到天黑才回家。
一路上,同学们兴奋地谈论着演出的事:
“群众最喜欢的是相声,几个老头子把嘴都笑歪了,下次该多编几个,彭石贤,你写,我来演,歌舞就不要了!”
“那才不是,妇女们爱看的就是歌舞,没见她们脖颈伸得老长么?”
“那戏编的太长了,跟读报似的,读报更没意思,全没人听,乱哄哄的。”
“谁说没意思,不读报怎么配合抗旱这个中心?”
“彭石贤的声音也太小了,为什么不拿土喇叭喊──同志们,今天,我读报的题目是。。。 ”
“明天你去读吧!”彭石贤自己也觉得最不受欢迎的节目是读报,他喉咙叫嘶了也不抵用,“是你们偏要让我去读!”
“哎呀,”李超兰突然惊叫起来,“我这水桶没底了!”
这时,同学们一看自己的水桶,才发现有的掉了铁箍,有的断了梁,有的碰缺了口。于是,大家都埋怨起龙连贵来,因为水桶是他拿去给过路的人挑水的,而他又是听了姜信和的安排。龙连贵叫屈:“这怎么能怪我?是那些过路人搞破坏,让他们挑水不甘心!”
“馊主意,”彭石贤很恼火,李超兰用的水桶是他从圣初伯那里借来的,圣初伯反复交代过损坏了得赔,还明白地说了,不是石贤妈开了口,他谁也不借的,“就你龙连贵讨厌,像条狗似的让人使唤!”
“几只水桶什么了不得!”龙连贵也毫不客气地回了话:“你是假积极,光想着入团!”
大概是双方都没有占到理,再加上其他同学夹在其中说好说歹,两人便住了口,没有冲突起来。损坏了东西的人也自认倒霉,真要说,这种事情也不能说是谁的“馊主意”,就在前不久,学生们放假回家,在路上被几个乡干部拦着,说要开展灭虫运动,让人献“爱国工”,限定学生们拔完一丘田的禾蔸才得放行,他们不也就是慌急慌忙、丢三拉四完成“任务”的!
这是彭石贤在暑假中遇上的唯一的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而且,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龙嫂上黄大香家来,一开口就说他家连贵是个死猪头,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