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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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时,张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当她睁开眼时,枕畔已空,外面白日挂于中空。
张绮睁大眼发了一会怔,这才慵懒地起了塌。洗漱后,她挥退婢女,就着铜镜梳理起秀发来。
秀发如缎,光可鉴人,铜镜中的少女,眉目中还有一份稚嫩,却已妇人风情毕现。
伸出手,张绮怔怔地抚着白嫩如雪的脸蛋,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绮连忙收起表情,绽放出一朵笑容。
兰陵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看到张绮,他沉着脸提步走来。径直来到她身后,他面无表情地拿起玉梳,细细地帮她梳理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每一次穿过,墨发便纷纷而落。
他的动作很温柔,特别特别温柔……
张绮巧笑嫣然,她看着铜镜中的男人,低低的,软软地说道:“长恭……”
“恩。”
“你昨晚……”
“昨晚怎么啦?”男人抬头看向她,严肃的俊脸上,那双眼睛正深邃的,询问地紧盯着她。
张绮嘴张了张,温柔笑道:“没事……你好象梦呓了。”
“梦呓?”男人皱紧眉峰,他说道:“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事。我在梦中说了什么?”
张绮从铜镜中悄悄看向他,软软说道:“你唤我了,唤我阿绮……”
“哦。”男人浑不在意,他淡淡说道:“这两天你日夜在我身侧,我唤你很正常。”
看他这样子,似是真没有印象?
也许是张绮欲言又止,悄悄打量的目光被兰陵王发现了。他眉头大皱,沉沉说道:“到底有什么事?痛快说出来”
语气中已有不耐烦。
张绮一惊,连忙说道:“没事。”见他脸上乌云密布,她马上找了个借口,“我,我刚才要了……管事说,没有你的吩咐,那避子汤,他不能呈来。”她甜笑道:“你说一说罢,再拖下去,我怕药效没了。”
从昨晚上与他欢爱到现在,也有六个时辰了吧?还有,第一次他与她弄了那么久,都没有服药,也不知会不会……
张绮认真地寻思起来,她没有注意,兰陵王的动作僵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镜中,华美含媚的张绮。
慢慢的,他垂下眸,声音冷凝地问道:“你很想服那药?”
什么叫她很想服那药?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吗?昨天不是都命令她服了吗?
张绮眨巴着眼,从铜镜中看着沉沉地盯住她的兰陵王,小嘴微张,喃喃说道:“我……”
才吐了一个字,兰陵王陡然把手中的玉梳朝几上重重一放,随着“啪”的一声玉碎声,他衣袖一拂,大步走了出去。
张绮愣愣地看着兰陵王远去的身影,直是呆了半晌。
他竟是这么生气
张绮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十指绞动着,直过了好久,她低下头,看着铜镜中那张白嫩绝美的脸蛋,喃喃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得服药的。”兰陵王议亲的事迫在眉睫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他的孩子。
今天看来,他是不高兴她避子的,可明天呢?说不定明天他又觉得自己应该避着。不管如何,身子是她的,这个险不能冒。
想到这里,张绮唤道:“把管事叫过来。”
“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姬,您唤小人?”
“进来吧。”
“是。”
身材高大,一看就是行武出身的汉子走了进来。对着恭敬侯立着的管事,张绮说道:“刚才郡王交待了,令你准备一些避子汤。”
她凝声道:“以后我有吩咐,你就令人煎好端来吧。”
管事抬头看向她,见张绮静静地盯着自己,那表情与平时完全不同,竟是不怒而威。他反射性地应道:“是。”
刚应完,他又有点迟疑,便问道:“郡王他没有直接……”不等他说完,张绮已没好气地命令道:“去准备吧。”她的声音很冷,“这是妇人内室的小事,难不成,也非得郡王跟你亲口说?”
听她语气不善,那管事连忙称是。他一边退去,一边却是想道:可张姬你的事,郡王都是自己经手的啊……
这个管事虽然捉摸不定兰陵王的心意,最后还是令人端了一碗避子药过来。他忖道:暂且听着张姬的,等见了郡王,再确定一下吧。
第109章 决定
挥退管事后,张绮坐在院落里刺绣。她的绣活非常出色,传承数百上千年的世家,经常有很多珍藏的,不会流传到外面去的绝活,虽然大多数是在书画琴棋等方面的绝技,如琅琊王氏的书法等。可也有一部份是属于女眷的。而吴郡张氏,最拿手的是一手花鸟山水绣。这种绣活练到深处,可以栩栩如生,绣出的鲜花,连蝴蝶都缠着飞。
两世为人,张绮于刺绣一道,已是当之无道的高手。
她不知道在齐周这种北地,刺绣能不能售个好价,可她还是想试一试。要是能多得几个银钱,也可傍身。
手中的这副野菊绣屏,那金黄的光朵盛开的秋日的阳光下,灿烂得仿佛里面的阳光会溢出来。到了现在,也只差一些边角功夫了。
兰陵王和秋公主等人到来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还有点稚嫩的绝色美人静坐在阳光下刺绣,她的眉眼中充盈着宁静和温柔。而她身前的绣棚上,一大片的金黄野菊混合在阳光下,偶尔还有两只蝴蝶飞来,绕着绣棚翩跹起舞。
这一刻,美人如玉,阳光盛开,连风也是轻柔的,带着亘古的宁静。让每一个人的脑海,同时泛出了四个字,“岁月静好。”
阿瑜才看了几眼,马上转头看向兰陵王。
兰陵王一脸沉肃,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正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却是一个婢女端着一碗药水走来。看到兰陵王后,那婢女连忙福了福,恭敬唤道:“见过郡王。”
兰陵王蹙着眉,问道:“这是什么?”下意识中,他不想惊扰院落中的美景,声音压得很低。
婢女恭敬地答道:“是避子药,刚才张姬找管事要了,管事让婢子端来。”这药,是管事在知道自家郡王回来的声息后,临时令她热一热后端过来的,这话,也是管事交待的。
——那管事跟着兰陵王行武出身,深知自家郡王治家之严。他不想违背张绮的吩咐,又不敢得罪兰陵王,便想到了这一曲。
“避子药”三字一出,秋公主点了点头,阿瑜也是美目顾盼。那个贵女李映,看向张绮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分柔和。
兰陵王却是抿紧了唇。
他直直地盯着张绮。
张绮显然没有发现他们已经到来,表情一派娴静。那墨发红颜,皓腕明眸,是如此的动人,整个人被阳光照耀着,仿佛发了光的寒玉……
“不必了”
在秋公主三女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兰陵王认真地说道:“告诉管事,这些东西不必给张姬备着了。”
他严肃着,也不知是对阿瑜等人,还是对那婢子,认真地强调道:“我年纪不小了,也该有自己的骨血了”
他年纪不小了,便非要一个姬妾生的子女?不是一回去便会议亲吗?议亲了,娶了妻,还怕没有子女吗?
秋公主看了一眼阿瑜,只觉得替她堵了一口气。她瞪着兰陵王,想了想后,尽量温和地说道:“孝瓘,这嫡长子是有说法的……”虽然明知道他也是堂堂王孙,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窍门,可秋公主还是很温和地准备跟他辩一辩这事的严重性话刚出口,兰陵王已转过头来。
他冷冷一瞟。
这一眼,恁地不耐烦秋公主一惊间,兰陵王已是沉沉说道:“孝琬快要出发了。你们且休息一下,长恭会尽快出来。”
说罢,他提步朝前走去。
见他这样对待自己,秋公主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散不了。她眉头一挑正准备说些什么,衣袖被人扯了扯。秋公主低头一看,却是阿瑜,她眼中含着泪,正乞求地望着自己。
秋公主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而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张绮,已放下绣栅针线,娉娉婷婷地走来。对上大步走来的兰陵王,她福了福,乖巧地唤道:“郡王”又转向秋公主几人行了一礼。
'文、'秋公主心情正不快着,对上张绮,只差双眼没有冒火。而阿瑜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也让张绮大为好奇。
'人、'她还想再看时,手臂一疼,自己已被兰陵王捞到了身边。
'书、'感觉到疼痛的张绮连忙回过头来。对上兰陵王阴沉的脸,她连忙嫣然一笑,在笑容炫花了几人后,她双手抱着他的手臂,乖巧地唤道:“长恭……”
'屋、'声音又柔又嗔,直能让人连骨头也酥了。
这叫唤一出,兰陵王的脸上好了些,而一侧的秋公主等人,那脸色就更难看了。
……张绮自不会在乎她们的脸色,不管将来如何,兰陵王现在是他的主子,是她的依靠,她不讨好他还能讨好谁?再说了,以她和三女的立场看来,便是她什么也不做,彼此之间也是仇人,讨好都没有用的仇人。
兰陵王侧过头,看着张绮眨巴着如小鹿一样水汪汪的大眼谄媚地看着自己,暗叹一声,伸了双手把她拦腰一抱,便这般走向院子里。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三女站在院落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从刚才兰陵王要她们休息片刻的话看来,分明是不想她们打扰了两人秋公主寻思到这里,脸色已是相当相当难看。她瞪向阿瑜,低声骂道:“阿瑜,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你看,这亲还没有议,已被人欺到头上了”转眼她又咒骂道:“又不是脚断了,怎么每次都要人抱?”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眼看秋公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阿瑜连忙扯着她,垂着泪说道:“正是亲还没有议,我,我才不能说话”
秋公主一怔:也是,亲都没有议,阿瑜便要管也师出无名。再说了,依孝瓘那脾气,逼急了,说不定他还不娶阿瑜了明白了这一点,秋公主点头道:“好,这口气我先吞下去”她瞪了院落中的两人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反正她也蹦哒不了多久”
这话不止是李映,连阿瑜也连连点头。心情调整过来的秋公主,挥手招来几个婢女,在她们地带领下,三女在外面的花园里转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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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把张绮放在腰上,他大手抚摸着她的细腰,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美丽的眉眼,温声说道:“以后,那避子药不用服了”
什么?
张绮瞪大了眼。
对上她不敢置信中,甚至有点烦恼的表情,兰陵王侧过脸去。他直深吸了几口气,才转向她,放低声音认真地解释道:“有了孩子,我会善待他的”
张绮的声音却是有点急,她绞着十指,喃喃说道:“可是,万一怀了个儿子怎么办?你的嫡长子,岂能由我这个小小的姬妾生出?”
她想到那些正妻,那些名门世家中的主母的种种手段,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白着脸,张绮呆呆地说道:“嫡长子何等尊贵?由我这样的母亲生出,那岂不是生生地打你未来岳家的脸?便是皇室……你出外游冶时,也会有很多人笑话你。还有,你善待他又怎么样?一个孩子,又不是生出就够了的,他那样的身份,这一生不知会受多少白眼,遇到多少明枪暗箭,毒害攻击。”
她显然是真的很害怕,说这话时脸都白得像纸一样,眼眶中泛着泪,身子不停地打着哆嗦……
兰陵王垂下眉眼。
张绮急急抬起头来,她看着他,低低求道:“长恭,你听见了么?这种事不行的,真的不行……”他可以一时任性,可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孩子,却得用一生来承受这任性的后果兰陵王却是静静地看着她。
见到她泪珠直在眼中打转,声音又慌又乱,脸色也白得可以。他低哑地问道:“你以前,也这样吗?”
什么?
对上张绮不解的眼神,兰陵王低沉地问道:“你以前,也总是每件事都想这么多吗?你的家族中,出现很多这样的例子?”
他虽然出身也不好,可他是王子,他的出生是很多人期待的。他都没有想过,会有女人对自己的孩子的出生,存着这么严重的恐惧和忧思。
张绮小嘴张了张,最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我自己便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的”
声音一落,兰陵王陡然搂紧了她。
他搂着她,低而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孩子不同”他盯着她,徐徐说道:“我年纪不小了,也该有孩子了。”
听到这里,张绮简直急了,他要儿子不要紧,可那儿子不能是她生的,她不配啊低下头,兰陵王看着急得额头直冒汗的张绮,忍不住双臂又收紧了些。
他垂下眼,慢慢说道:“那我暂缓议亲”
什么?
在张绮傻呼呼的目光中,他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闪过一抹温柔,声音更是如春风拂过,“我会缓半年再议亲。”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