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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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张绮朝着张锦再次一礼,转身向回走去。
张锦重重一哼,正要说些什么,眼角一瞟,连忙闭上了嘴。凑上前欢喜地叫道:“萧郎!”
萧莫来了?
张绮一怔,连忙回过头来。
面对喜笑颜开的张锦,萧莫表情淡淡,他瞟了一眼张锦,没有理会她。而是头一转,看向回眸望来的张绮。
此刻,张绮虽然强自镇定,可那眉眼间,却透着一种期待。那稚嫩的脸,在身后的淡绿浓云掩映下,似又明亮了几分……这个小姑子,明明只是清秀,可那张脸那双眼,每次见了,都让人感到更好看了。特别是某个时候看她,会觉得这个清秀的小姑子,流露出一种极其诱人的魅光。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萧莫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张锦等人,微笑道:“外面热闹得紧,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瞟过张绮,他噫了一声,道:“你这姑子往回走做甚?热闹难得,也一道来看看吧。”
他的声音一落,张锦便唇紧紧一抿。不过转眼,她便微笑着,亲切地朝张绮挥了挥手,唤道:“阿绮,我们一道去吧。”
张绮自是从善如流,她低头应了一声是,快步上前,跟在他们身后朝门口走去。
张锦也有几日没有见到萧莫了,正思念得紧,现在见到他,心下便是无尽的欢喜。她不动声色地走到萧莫身后,温柔地说道:“萧郎,你怎么想到这个时候到我们府中来啊?”刚说到这里,她马上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不妥处,便又急急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你来得好……”陡然说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竟是不小说把自己的心思透露了出去。当下又羞又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萧莫低下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张锦,然后他抬头看向外面,徐徐说道:“你不喜欢阿绮吧?”在张锦的怔忡中,他继续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赶她走?”
张锦脸色一白。
萧莫再次低头看向她。对上她痴迷的眼神,突然的,他向她一凑,唇如春风般拂过她的耳朵,“你是喜欢我,所以便看阿绮不顺眼?傻孩子,将来要做人主母的,怎能这般小心眼?”低沉动听的嗓音,如流泉一般沁入张锦的心脾,男性特有的清香气息,更是如春风一般缠人心魄。不知不觉中,张锦已是脸红过耳,痴痴与他对视的双眸更是仿佛滴得出水来。
这时的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岂止是大庭广众当中?府中的,府外的,有多少目光向这个方向看来?
萧莫站直身子,英俊的脸上依然是笑容清爽如春风,明澈的眼睛依然是温柔而诚挚!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因萧莫突然的接近而羞喜不已的张锦,张绮怔道:可是,可是萧莫现在是公主看上的人啊!而且大夫人刚刚说过那样的话。张锦这么高兴做甚?她难道不知道,现在萧莫是不可能轻易议亲的,还有,她就不怕大夫人愤怒了发作她?
转眼,她又想道:也不知萧莫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二十章 有家了
就在张绮如此想来时,萧莫眼一抬,目光如电地朝她看了一眼。
又是一阵欢呼声惊天动地的传来。
已经站在侧门处,只是位置很后很偏的张绮,连忙掂起脚抬头看去。
前方处灰尘高举,一支队伍越来越近。
大伙这么兴奋,莫非真是高长恭来了?
张绮在这里寻思,她的身前,一个姑子激动地说道:“是不是广陵王来了?是他来了吧?”萧莫一笑,温声回道:“高长恭今日怕是不能到,现在来的,是周国的大将卫公直。”顿了顿,他好笑地看着一脸失望的众姑子,补充道:“这卫公直与周国皇帝同母,也是极俊俏的,在周地,乃三大美男之一。”
果然,他声音一落,众姑子马上双眼放光。没有想到,这一次不但能看到广陵王,还可以看到别的美男?
萧莫显然心情甚好,他慢吞吞地说道:“前方的不止是卫公直,他的随从中,还有另一个周地贵族宇文纯,他是周地三大美男中的另一个!”
这一下,众姑子不止是双眼放光,有几个还小小的欢呼出声。要不是萧莫在此,她们有所控制,只怕都要跳起来了。
这个时代,依然沿习魏晋时的崇向美色。男子之美最令世人所推崇。
站在后面的张绮,对什么美男的兴趣只有这般大,她喜欢的,也就是这个气氛而已。站在欢喜喧嚣的人群中,她会感觉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她的性格再沉静,连续几个月的处于孤立排斥厌恶中,还是很让人孤独的。
仰着头,与众姑子一样期待地看了一阵后,张绮突然瞟到,萧莫看了她一眼后,提步朝门内走去。
略怔了怔,张绮想道:他那一眼分明是在示意我跟上他。
难道说,我那副画卖出去了?
想到画卷卖出去了,张绮不由激动起来。可是她依然有点犹豫,不敢提步:刚才萧莫与张锦的亲近,看到的人不少,若是再有人看到自己也与他走得近,不知那闲言闲语……
咬了咬唇后,张绮忖道:我小心一点便是。
侧头看了一下左右,见到几个姑子已缠着张锦,随着人流涌向前方。那张锦频频回头寻向萧莫,可哪里看得到他的人影?直到张锦不甘愿地随着人流消失了,张绮才回头走向宅子里。
走了一阵,她终于看到了萧莫的背影。他走在春天树木新发的林子中,腰背挺得笔直,长袍高冠,木履飘然,实是说不出的洒脱和自在。
张绮紧走几步,忍不住又向四下张望着。
“没有人的。”萧莫低笑道:“不必紧张至斯。”
张绮腼腆一笑,低着头向他靠近。离他五步处,她便停下脚步盈盈一福。
萧莫低头看着她,见她嘴唇嚅动,却没有发音,不由笑道:“你便没话跟我说?”
张绮扇动长长的睫毛,再次朝他一福,吞吞吐吐地说道:“萧郎,不知那画?”
萧莫低哑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动人心魄,“阿绮便只想问那画?”
他的声音似有情似无情,那般动听,那么让人心酥……
张绮抬起头来。
她的眼,对上了他的眼。
她愣愣地看向他。
迎上她纯净得有点木然,又满是不解询问的眼,萧莫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伸手在额头上一拍,嘟囔道:“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见到张绮还在傻呼呼,纯真无比地看着自己,他咳嗽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用绸包起来的物事放在张绮手中。
见她还是一脸不解,萧莫说道:“你那副绣画卖掉了,共得金八十两。我想你一个姑子拿着那么多的黄金,怎么收都不安生。便帮你在边郊置了十亩地和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面的,便是那院子和田地的地契。”
对上眨巴着眼的张绮,他笑容如春风,说不出的温暖,“你不喜欢?”
她当然喜欢!
她以为,那画最好,也不值八十两金的。此次若不是萧莫出手,而是她自己和阿绿,能得到三分之一的金已是了不起。
更何况,她便是有了金,要置些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大不易。
现在萧莫一次性给自己解决了。
这个世代虽然混乱,可建康一直安稳。因为安稳,它的地价和房价也是居高不下,八十两金能得到十亩地和一个小庄子,也是萧莫使了力的。
她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激。
好一会,她盈盈一福,哑声说道:“萧郎之德,阿绮没齿难忘。”
萧莫轻声道:“以后你可以过得轻松些了。”瞟了一眼远方渐渐出现的人影,他转身便走。走了十几步后,他低沉温柔的声音飘然而来,“以后张锦再欺负你,且告诉我……”
萧莫飘然远去。
目送着他离去后,张绮急急朝回走去。走着走着,她已是小跑。
她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
她要马上回到房中,看一看里面的地契和房契!
冲回房中,阿绿还没有回来,张绮把房门一关,便把锦包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张房契一张地契。两张契纸上,张绮的名字清清明明地写在那里。
张绮拿过一张契纸,对着阳光照了照,又照了照,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她有家了!
她终于有家了!
她居然在建康这等风流之地,有个院子,还有十亩地。
以后,便是被抛弃,便是被赶出家族,她也不会被饿死!
她不再是一无所有的了!
伸手堵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的张绮,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刻,外面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是姑子们齐声欢叫的缘故,那声音特别尖亮。
张绮回过神来,她掏出早就准备的木盒,把契纸收好后,再找到早就挖好的坑洞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张绮一屁股坐在塌上,直觉得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缩在塌里,她傻傻欢笑了一阵。
这时,房门砰砰砰地敲得老响,阿绿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绮,大白天的你把门关这么紧做什么?快点打开它。”
第二十一章抵罪
张绮应了一声,动身拉开房门。
阿绿一看到她便扑了上来,双手握着张绮的手,阿绿兴奋地连连摇动,叫道:“女郎女郎,我看到了,我刚才看到了!”
见张绮含笑看着自己,听得认真,阿绿喘了一口气,欢叫道:“刚才我看到周国来的使者了。有两个郎君,生得很美貌呢。”说到这里,她见张绮还是含笑听着,不由瞪大眼睛问道:“阿绮,你就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能够出得府门?”
张绮笑道:“这还用问?定是你见无人注意你,便混在众人中凑了一会热闹。”
对上阿绿嘟起唇,一脸郁闷的模样,张绮一笑,她抽出自己的双手,转身向房中走去,嘴里则低声说道:“阿绿,那副绣品卖出去了。”
“哦,”阿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兴奋起来,“阿绮,刚才外面真是很热闹呢。人好多,那些人穿的衣裳又有趣又好看,嘻嘻,要是天天有使者来建康就好了。”
张绮要说的话被她打断,便闭了嘴。她坐回塌上,双手抱着膝,心神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两张契纸上。
其实,她也知道,十亩地请人耕种,上交给她的粮食,也仅能维持她与阿绿的正常消耗,至于两进的院子更是不大。
那两张契纸,真是仅仅让她有片瓦遮身,有口粮进肚而已。可从张绮还是觉得很开心,很开心。连带的,她对萧莫已是由衷地感激起来。
主仆两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都是嘿嘿直乐,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转眼间,第二天到了。
第二堂课,又是袁教习的课。张绮一进学堂,便有仆人搬着几放在她面前。
同样的,这一堂课,也没有人再向张绮挑衅。于安静中过完半个时辰后,中午又到了。
张绮才回到房间,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婢女声传来,“阿绮小姑可在?主母唤你。”
主母要见她?
张绮站了起来,她这阵子好象没有做出格的事啊,无缘无故的,那个应该把自己给忘记了的张萧氏,怎么会要见自己?
挥手示意阿绿不用在意,张绮拿过铜镜,把头发向下拔拉几下,口里则恭敬地应道:“是荷姐姐吗?阿绮这就出来。”
荷姐姐,是张萧氏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婢女。听到张绮人都不看,光凭声音便认出自己来。更何况,张绮不管如何不受待见,终究是流着建康张氏血脉的姑子。一个姑子能尊称她为姐姐,虽是没上没下,却敢是让人愉悦的。不知不觉中,荷姐姐对张绮有了一些好感。
张绮走了出来。
对上这个尖脸清瘦的十六岁婢女,张绮笑得甜甜的,“劳烦姐姐了,阿绮这就随你去。”那荷姐姐收回打量她的目光,微笑道:“那走吧。”
两人一边走着,张绮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荷姐姐,母亲为什么想到传唤我?”她一脸担忧着,“也不知我会不会受罚?”
她声音娇脆,语调中有着十二三岁小姑子的天真。荷姐姐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好似提到了你的姐姐张锦……”
张锦?
为了张锦的事唤自己做甚?难道是昨天?
在张绮低头沉思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来到了张萧氏所在的院落。
张绮侯在门外时,已有两个姑子依次退出。这两个姑子张倚在学堂里见过,她们是与她共父的姐妹,与张锦不同,是庶出的姑子。
两姑子见张绮侯在外面,倨傲地把下巴一抬,正眼也不向她瞟来地擦肩而过。
这时,里面传来张萧氏的声音,“进来吧。”
“是。”
张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跨入了堂房。
张萧氏正在盯着她。
直到张绮大气也不敢喘地在她面前站定,张萧氏还在盯着她打量。
一阵难堪的安静中,张萧氏终于开口了,“听说你与萧莫很熟?”
张绮一惊,她愕然抬头,怔怔地说道:“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