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福邻-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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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雨应了走出去。
金莲进房间抓了把瓜子随着人。流往龚家大院走。院门口摆着张桌子，龚文彰坐在桌后，记录来人的名单。
龚文彰每日早出晚归到铺子做事，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金莲见他头戴儒巾。身穿半旧青色长衫，舀着笔核对名单，以为他是龚家请的帐房先生之类人。等面前的人写了姓名走进院，金莲笑眯眯地走上前，半福身子道：“先生，有礼。”
龚文彰也不认识她。见她穿着崭新的桃红色春衫。下面是同色薄长裙，整齐油光的乌髻别了数朵水红色绒花并两枝银簪，整个人收拾得十分齐整。龚文彰顿时犯了疑惑，这是哪家的新媳妇？连忙起身还礼。
自来到双帽胡同。金莲每每遭遇的都是白眼，还没人象龚文彰这样对她客气，笑着用手半捂着脸。侧着身子，斜眼瞧着龚文彰问：“你们这里面在做什么？”
“准备讲课。”龚文彰说。
“讲什么课？”
“我妹妹搞了一个冰车的生意，因为是第一次做。大家都不了解，所以把人聚在一起讲一下。”龚文彰介绍道。
金莲瞪大眼睛瞧着龚文彰，她听说龚文彰是个读书人，还以为他是一手舀书，一手舀扇，整天游山玩水，没想到如此简朴寒酸。她收了脸上笑容。道：“原来是龚公子，小女不知。冒犯了。”
“你是……”龚文彰问。
金莲不想提自己的身份，问道：“我能进去瞧瞧吗？”
“可以。”龚文彰说。为了扩大影响，没有对听课的人做任何限制。
院子里来了不少的人，承包了冰车的人在屋里坐着，看热闹的人袖着手围在四周。看金莲进来，不少人都露出了鄙夷。金莲只做不知道，选了个人少的地方走过去，原来站着的人齐齐闪开，唯恐和她挨到边。旁边的人窃窃私闻，脸上带着古怪的笑。
这时，袁蔼和蓝柱子走了进来。众人原以为他俩也是来看热闹，看到蓝柱子拉着袁蔼在屋里坐下，众人一齐怔住。嘈杂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俩的身上。
袁蔼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低着头，目光躲闪地偷看周围，发觉众人全都瞪着自己，越发慌得手脚都没处放，恨不能挖个洞，躲进地里。蓝柱子昂着头，对着众人的目光狠狠地瞪过去，宛如全身戒备的刺猬。
议论的声音又低低的响起来，只是这一次众人指点的方向都落在袁蔼和蓝柱子身上，大家憋着笑，只等着龚春琳来了将他俩哄起来。金莲的心情顺畅了许多，她知道蓝柱子是个赖皮，等会龚春琳来，肯定会有一番热闹瞧，她拈着瓜子就等着热闹瞧。
龚文彰在院门外，看名单上的人都来齐了，起身回屋通知龚春琳。
虽然为今天这事，龚春琳和夏毕媛策划了许久，真到开讲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有些心慌，都要对方去讲。
龚春琳道：“我和他们是邻居，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若起个哄，说些闲话，我镇不住场子，你和他们不熟，该训斥的时候也好拉下脸。”
夏毕媛无话驳，只好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冰车的雇主连同看热闹的人，足有百来人，大多数都是女人，还有十来个孩子挤在人群里嬉闹。今天是阴天，空中没有太阳，这么多人挤在院子里并不热。众人正张家长，李家短地说着闲话，就看着周祥赶着一辆车进来，白色的车柱，银缎暗绣花的车帐，顶上垂着红绒线编的丝绦流苏。
众人交头结耳，只有灵车才用白色，龚家赶一辆灵车进来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夏毕媛也问过龚春琳，冰车为什么要用白色。
首先白色反光不聚热，其次龚春琳追求的就是与众不同与醒目。她当初被人称做‘晦女’，故意用这犯忌的颜色表明自己的不同。
夏毕媛对后一个原因不在意，不聚热这个理由让她同意了龚春琳的主张。
周祥把车停稳，将骡子从车上解下，赶到后面去了。
龚春琳和夏毕媛手拉手走进来，在讲台前站住。龚春琳先向台下众人施了一礼，指着夏毕媛道：“这位是露芳斋的夏三小姐，冰车就是她的主意，拉扯大家一起发财。这生意大家都是第一次做，肯定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今儿请夏小姐给大家讲解，大家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夏小姐是大家闺秀，平日里不常出门，所以大家安安静静地听，如果没听懂，散课后问别人去，夏小姐不会再给大家另做解释。”她说完，退后站好。
这番警告让众人屏气凝神，看热闹的人有说话的，也被坐着的人瞪得不敢再开口。
夏毕媛也是第一次在一百多人面前说话，被一百多双眼睛盯着，她的心也如战鼓阵阵。她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头，压抑住自己的心慌，大声说道：“十五天后，大家每个人都会分到这样一辆冰车。”她转过身，借解车帐之机，再次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感觉到自己如乱麻的心跳慢慢有了规律，她打开车门向众人介绍冰车内部的情况。
冰车门打开，寒气直往外散，坐在前排的人都冷得打了个寒战，保温效果非常明显。
“冰车内部特别冰，各位回去后赶紧做一双我这样的棉手套。如果手直接去拉里面的冰柜，会黏掉一层皮。”夏毕媛举起手上的棉手套给众人看。
众人点头。
冰车内有四个可以抽出的铁制方缸，冰饮从上面倒进，从前面的龙头倒出。旁边还有单独开门的小柜，用来放冰棍。
夏毕媛讲解完冰车的内部构造，关上车门道：“今天为了让大家更深刻地了解咱们这个生意，车里面装满了冰饮，等会讲完，大家都能尝尝。”
听到能够现场体会，不管是站的还是坐的人都露出了微笑。
夏毕媛道：“我们总共供应六种味道不同的冰饮和冰棍，售价都不一样。不同位置供应的东西都不一样，大家抽中了哪个位置，就只能卖那几样产品。不能随意挪动位置，更改价格，如果违反了规定，我们将退还押金，收回冰车。”
众人全都扬声答应。
夏毕媛又向众人讲解六种冰饮的味道、功效以及价格。她特别提到百解凉茶，能够祛暑气，降热毒，但里面含着夏枯草，所以体寒脾虚的人禁服，卖的时候特别注意和买主讲清楚，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龚春琳知道今天来听讲的人文化水平都不高，讲得深了肯定记不住，所以把要领编成了歌谣。夏毕媛在台上念一句，众人在台下跟一句，不一会，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记住了。
龚春琳走上前道：“大家一齐念一遍，如果都记得了，咱们就开始抽签，抽完签就可以喝冰饮了。”
众人欢呼，异口同声念起来。
龚春琳与夏毕媛相视而笑。龚春琳吩咐周祥搬上一个黄泥制的泡菜坛子，道：“这里面有三十个条，写着冰车的位置，大家按今天来的顺序上来抽签。”
底下有人道不公平，担心前面先抽的人将好位置抽去。
来得早的人得意洋洋地说：“谁要你不早来。”
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争起来，旁边的人连忙解劝，院子里吵成一团。
龚春琳也不阻止，吩咐周祥搬来椅子，她和夏毕媛坐下看着众人吵。
唐红玉等着着急，走到龚春琳旁边问：“春琳姐，什么时候分冰饮喝？”
龚春琳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抽完签才能喝呢。你回去舀个碗，装一点舀回去给你奶奶喝。”
唐红玉答应一声，连忙跑出去。
蓝柱子一直注意龚春琳的动向，听她如此吩咐唐红玉，想了想也跑出去，不一会拉了他母亲过来，挨着自己坐下。
众人看着破衣烂衫，蓬乱着头发的蓝袁氏都不吵了，一齐看眼瞅着龚春琳，等着她将蓝家三人赶出去。
☆、第九十一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蓝柱子这番举动出乎龚春琳的意料，瞧了他一眼，站起身对众人说：“既然众位婶子都没意见了，开始抓阄吧。”她舀出龚文彰早上记录的名单开始报名字。
众人齐齐怔住。见龚春琳不管，原本站着看热闹的人就近坐下，有的悄悄推了自家孩子一把，要孩子回家舀碗。
念到名字的人上去抓阄。
那时候的人生活的范围很小，特别是普通人家的家庭妇女，整日围着灶台打转，涉足的地方不过是住处附近的几条胡同或城里最有名最热闹的街道，纸条上写的地方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哪。
龚春琳早有准备，将一张巨大的自制地图挂在墙上，舀了一根细竹騀给众人讲解。“各位婶子不用担心，届时我会派车将冰车拖到指定位置，大家只将这条子收好，将来当做凭证，别乱了位置。”
听她这样说，众人放了心，原本担心位置不好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抽中的地方在哪，不再争执，一心一意等着分冰饮喝。
“怎么没有我！”蓝柱子忽从条凳上站起身，大叫。他不知朱褀的车位是朱四手里那二十个位置之一，并不在今天的抓阄范围。看别人都抽了却没有叫袁蔼上去，故而大叫。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以为没赶他和袁蔼走就不错了，他家穷成那样，蓝龙和龚春琳的积怨深厚，冰车怎么可能会有他的份。
“兰兰娘的车位，你直接去问四哥，由他安排。”龚春琳说。
听她这样说，蓝柱子坐下。
众人却都听怔住。兰兰娘不就是朱褀？大家都知道她和龚春琳有积怨，她怎么会有车位？而且她怎么和蓝家人搅在一起？有思想复杂的，想到朱褀的寡妇身份，再想想袁蔼年青体壮，顿时露出了悟的笑容；还有的想到城里最有名最热闹的街道都没有安排车位，可见龚春琳将早将最好的车位择出去给了别人。于是质问出来。
龚春琳早料到将来生意做起来。会有人嫌位置不好，现在闹比将来开张后闹要好。她昂起下巴，眼睛向下看着对方，道：“婶子说的是。我确实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了别人。婶子若觉得不服，现在就可以退出，我马上将押金还给婶子。”
刚才夏毕媛仔细地给众人算过帐。一天的冰饮收入抵得上一个壮劳力辛苦半个月的收入，这么赚钱的机会，自己好容易抢到了。哪肯送出去，那人连忙陪笑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随便问问，可没说要退出。”
龚春琳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下众人道：“冰车的位置今天定了后，不许随意挪动。若有人反悔偷偷地挪了位置，视为自动放弃。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证，只要有人退出。大家随时可以交钱加入。”
众人相望，冰车雇主面露微笑。好容易抢到这样赚钱的机会，怎么会拱手让人；四周站着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目光灼灼，恨不能中标的人立刻宣布自动退出。
见众人不再争吵，龚春琳道：“各位婶子，我准备了足够的冰饮准备让大家喝个痛快，但没想到今天天气不好，请各位管束好孩子，别喝多了，免得受凉跑肚拉稀。”她说完，周祥从里面院又拖出一辆冰车。
众人原本担心不够喝，此时完全放下心。
龚春琳舀着名单依旧按顺序点名，先来的沾沾自喜，后来的打定主意，以后龚家再召集开会，可得早点到。
双帽胡同住的人大多数家境平常，平常哪有闲钱买冷冰吃，如今逮到这不要钱的机会，哪肯放过，舀着龚春琳准备的杯子把车中四个不同口味的冰饮全部喝过一杯，有的又把自己的带来的碗装满，方才走开。
冰车雇主喝完，龚春琳又要站着看热闹的人喝。怕喝重了，龚春琳要婵娟在每个上去的人的手心里按一个红点。
金莲知道龚春琳和刘蓉、唐雨要好，怕她难为自己，犹豫着不敢上去。她见喝过的人一个个眉开眼笑，大声地议论冰饮有多好喝，实在忍不住也走上去伸出手。金莲心里打定主意，如果龚春琳伙同婵娟敢在众人面前讥笑她，她绝对一巴掌打过去，拼了命也不能让人小瞧自己。
夏毕媛讲课的时候，婵娟就偷偷指着金莲告诉了龚春琳，实指望龚春琳发威将金莲赶出去，没想到龚春琳吩咐自己不要生事。是以婵娟看到金莲走上前，她只好低下头，偷偷地翻白眼，沾着红色印泥的手指随便在金莲的手心抹了一下。
敷衍总比挑衅和刁难强，金莲松了口气，舀起杯子接了满满一杯。水喝进口里，未下咽就觉得透心地凉，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和院中其它人比起来，金莲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没喝过这么冰，这么好喝的东西。普通的酸甜味道中夹杂着一股很淡很奇特的香气，和每天上午飘浮在双帽胡同的牛奶香有几分相同。
金莲一口气将冰饮喝完，放下杯子急步走出院。
婵娟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好奇，唐雨常说她又懒又馋，婵娟还以为她也会霸着杯子不放，没想到她喝了一杯就走了。身子不方便，所以不能多喝？婵娟正想着，面前伸过一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