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芳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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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王家的后院够大,因为母亲喜欢侍弄花草,后院专门辟了一方苗圃,种了各种花木。此时虽然是百花凋零的时节,但深夜里那些花枝花丛花树花架成了最好的遮挡,土匪一时想抓活的又没开枪,胜兰和小翠两人才有了逃命的机会。
小翠凭借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七拐八绕的拉着胜兰从一处花丛窜到另一处花丛,最后在墙角下的灌木丛后面看见了一只平日里下人们用来挑肥料的大竹筐。
眼看就要被抓住,小翠盯着竹筐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一把翻过竹筐将胜兰罩了进去,说了句:“对不住了大姑娘”,转身脱掉棉袄拖在手里,独自跑出了花丛。
“小翠”透过竹筐上的缝隙,胜兰噙着眼泪看着小翠脚步决然的离开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理智告她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哭出声音来,她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指,颤抖着蹲在筐子下无声的流泪。
绝望中胜兰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祈祷上天能对小翠好一些,能多照顾她一些……小翠的身影消失没多久,胜兰就听到有土匪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喝道“在这边,站住,站住,不然老子就开枪了”紧跟着她听见小翠哎呀了一声。
胜兰的一颗心全提了起来,几乎立时就想掀开筐子冲出去,却又听见小翠骂了句:“呸,放开你的脏手”,紧跟着一个土匪嘿嘿的笑了一声,喜不自禁道:“好标致的丫头,这就是二当家提过的那个丫头小翠吧!啧啧,果真是个小美人啊,还好没伤着她。”
接下来的她听到了一群土匪哄笑的声音,中间夹杂着许多下流的言语,小翠的哭骂声接连不断的传来,不用看到胜兰也知道定是土匪们在调戏她。
热血一阵阵的涌上大脑,冲的头疼,胜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若是有一丝可能,她都想冲出去救了小翠,可是不行,不行,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冲出去除了送死,没有别的下场。
独坐在黑暗中度日如年的等待着,胜兰没有闻到竹筐子上脏污的臭味也没有闻到自己手中的血腥味,她满脑子里都是家里人的安危,她不知道家里人都怎么样了?不明白土匪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攻进了王家大院……她只能焦躁不安的缩在黑暗中听着动静。
她听见小翠很快被拉走了,远处又有枪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一声又一声,好像是有人来救援了,土匪们怪叫着开始撤退……混乱持续了很久;枪声中夹杂着鸡飞狗跳声、男人的吆喝声、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哭泣声、追赶声……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安静了。
一直等到整个王家大院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了,胜兰才敢掀开了筐子跑出去,慌不择路中,她一抬脚就被地上一截突出的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脸颊划到了花枝,耳边一片火辣辣的疼,有鲜血热乎乎的流了下来,她连擦一把都顾不上,只拼命的往母亲孙氏的住处跑,可还未跑进院子,老远就听到一片哭声。
正文 第十八章 人质
孙氏的卧房门口围了一圈的人,胜兰瞧见村里的大夫董先生低垂着头站在人圈外,脸上是一种非常沮丧伤心的表情,边上的人都在低头抹泪,人群里面传来了李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啕声。
“腊梅啊,我苦命的孩子啊,我的腊梅啊,这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呀,那帮不得好死的畜生,我这是哪辈子造了孽呀,他们要害我闺女的命呀……”
是腊梅!胜兰想起先前看到的一幕,顿时就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她踉跄着停下来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慌乱的心情,随后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人群里。
见到胜兰过来,有人欣喜的叫出了声:“大姑娘,大姑娘还在,老天保佑,大姑娘没事。”
有人一眼看见了胜兰受伤的耳朵,急忙道:“大姑娘脸这边怎么了,哎呀,怎么这么多血?”
忙乱中,有人掏了帕子来帮胜兰擦,胜兰毫不领情的推开那人的手,径直冲到了李妈的身前。
人群中间血腥味扑鼻,火光下,腊梅脸色苍白的躺在李妈的怀里,下身的裤子湿湿的,看得出已经被鲜血浸透,更多的血液潺潺的流到了身下的石板上,将青色的石头都染成了绛红色。
再一次见到血腥的场面,胜兰已勉强能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她咬了咬牙扑上去抓住了腊梅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句:“腊梅姐。”
看到白天还健健康康的少女变成了眼前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胜兰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痛的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一阵阵的痉挛抽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已近弥留的腊梅见到胜兰,眼眸微微的亮了点,她青白的嘴唇稍稍动了动,艰难的说了一句让胜兰此后每一次想起,都会泪满盈眶的话:“对不起,大姑娘,我,我没看好,小,小少爷。”
“腊梅姐,你是好样的,你是好样的!”胜兰握紧了她的手哭喊着:“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是我们拖累了你,腊梅姐,你撑住,千万要撑住啊!”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腊梅眼中的光彩一点点的消失了,胸口猛然一个起伏,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头往边上一歪,就此香消玉殒,一双眼睛茫然的瞪的大大的,竟然是死不瞑目。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李妈一把抱紧了腊梅,将脸颊贴在女儿的额头上,哭的肝肠寸断。
“我娘,我娘他们呢,胜宝呢?还有我爷爷,爷爷怎么样了?”看着腊梅死了,胜兰呆呆的擦了把泪,猛然想起了其他人,她顾不得伤心,起身抓住身边的一个人大吼着问道。
“老爷在前厅里,夫人和小少爷他们,被,被土匪抓走了。”那人被状似疯癫的胜兰吓了一跳,慌忙回道。
胜兰立即松了手,冲出人群撒腿就往前厅跑。
此时的王家前厅内火光明亮,挨挨挤挤的站满了村里的人,胜兰一眼就看见原本成设古色古香的大厅已经被土匪毁坏的不成样子。
桌案全都翻倒在地,瓷器的碎片到处都是,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了,墙上的字画也被撕了一大半下来。祖父王孝宗低垂着头,呆呆的坐在大厅正中的一只椅子上,身边站着王氏族长和几名族里的长辈,几个人目光一致,全都死死的看着大厅中间的两口大箱子。
那是两口樟木箱子,长高均有两尺,三尺长,漆成了淡淡的棕黄色,箱子是新的,油漆很薄,能清楚的看到木头的纹理。
箱子是打开的,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胜兰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家的箱子,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冲过去一头扎进了王孝宗的怀里,哭喊了一声爷爷。
“兰儿,老天保佑,兰儿还在”王孝宗痛哭出声,一把抱住了胜兰哭着道:“你娘和你弟弟,都落到土匪手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爷爷,好在你没事,好在你没事”胜兰一边哭,一边瞧见四周的人都满脸忧愁的盯着那两只空箱子看,不禁含泪抬头问道:“这两只箱子是怎么回事?”
“土匪们临走前说,要王家三天后的夜里,装满两箱子大洋去村北十里坡的黑松林赎人,少一点没装满,就撕票。”一边的族长说完这话,忽然抬手啪的一下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跪在地上流着泪道:“都是我家那混账小子,巡夜的时候偷懒带大家喝酒,害的侄媳妇连孩子一起被土匪抓走不说,还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叫人将那混账捆起来了,要杀要剐,上家法还是族法,大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胜兰这才明白,土匪之所以能那么快的冲进王家,得手后又顺利离去,是因为巡逻队喝醉了,没有及时发现敌情,匪徒刘三又熟悉王家的地形防卫,王家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那两口箱子大的足能装的下自己,胜兰估计一只箱子几万大洋都填不满,王家不过是一户乡下土财主,家里最多的财产就是田地,根本没有多少现金,短短三天,哪里能拿出那么多的钱?
这是要逼的王家倾家荡产啊!
“爷爷,咱们,咱们哪有那么多钱?”胜兰感觉自己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她颤抖着指向箱子:“咱家又不是开票号银庄的,三天哪里能筹到那么多的大洋?”
“听说这帮土匪是从北面三省边界那流窜过来的,全是逃跑的兵**,不光手里的枪多,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做事心狠手辣。要是三天后收不到赎金,那侄媳妇和孩子可就……”边上的一位长辈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连夜托人去打听了,看附近的村庄乡镇里有没有人能和那帮土匪搭上关系,要是能找到中间人说话,哪怕赎金不能少点,多通融些日子也行啊!”
“多通融些日子?只怕是拖的时间越长,人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小”胜兰心中有些绝望,恍惚间,她的耳边清晰的出现了小翠被土匪调戏时的声音。母亲孙氏是有名的美人儿,就算如今有了孩子当了娘,她也比小翠漂亮的多,落到那帮流氓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而孙氏有哮喘的疾病,一着急一口气上不来就……胜宝才一岁多点,要是没了娘,没人用心照顾,在土匪窝里,那么小的孩子又能撑几天?
想到这里胜兰一把抱住了祖父的腿,哭着求道:“爷爷,不能拖时间,一定要快,要快点救我娘和弟弟,时间长了,我怕她们撑不住啊!”
想起儿媳孙氏的美貌和健康状况,王孝宗已经没了血色的脸上顿时又苍白了三分。
儿子已经没了,孙子就是他王家的独苗苗,要是连孙子也没了,王家就等于绝了后了,不不,王家不能绝后,孩子一定要赎回来,一定……
王孝宗猛的站了起来,指着两口大箱子哆嗦着说:“老江,老江,快安排人去,去取钱,取所有值钱的东西,哪怕是卖房、卖铺子、卖地……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算卖了我这条老命也没关系……”
话未说完,他便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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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几章,都会比较悲惨,二十章以后会慢慢转好!
关于这一段,作者简介里写的很清楚,女主会家破人亡,但未必会陷入绝境……
好了不能剧透了。
作者不是后妈,但是,自己承认比后妈狠。
正文 第十九章 丧母
这一次的土匪袭击,王家损失惨重,除了各房各处被抢走了大量的财物外,家中房屋被烧毁了数间,八名护院死了两人,伤了三人。家中的仆妇除了小翠被掳走,腊梅被打死外,还有一名门房被拧断了脖子,一名洗衣老妈子被打断了腿,两个长工受了点轻伤。另外村里巡逻队也有人挂了彩,所幸伤的都不算很重。
这所有的丧葬费医疗费抚恤金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而更让所有人揪心的是,被土匪抓走的王家少奶奶孙氏和小少爷胜宝生死不明,土匪开出的条件太高了,王家虽然积极的行动起来,翻遍所有地方,东拼西凑,也只能凑出几千现大洋,丢进那两口箱子里,仅仅够遮个底的。
王老爷子吐了一口血昏迷了半天,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分发下人护院们的医疗费丧葬费等,用他的话来说,王家做了半辈子的善事,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不管眼下有多难,宁愿家人吃苦,也不能委屈了别人。
祖父就是这样一名磊落大义的人,感动之余,连胜兰也开始怨恨起老天爷的冷酷无情来,王家前世究竟犯了多少错,今生竟要这样的惩罚他们!
为了筹赎金,王家开始卖房卖地。王家的地多,大部分都是良田,就算在这种经常闹灾荒的年月里,也能卖不少钱。可短短三天,谁有那么大能力一下子买下几十倾地?土地价钱降了又降,也只卖掉了一部分。各处的铺子与房舍相对要好卖些,便宜点很快就有人接手,只有桐花胡同那套房子,因为才死了人没多久,价钱再便宜也卖不出去。
乡下现在住的祖宅更是卖不出去,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无可奈何之下,王孝宗不得不拖着病重的身躯四处奔走筹借。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里,交情是最不值钱的,知道王家已经没了希望,钱借出去九成九要打水漂。素日里交好的那些人家不是闭门不见,就是抢先诉苦没有钱,稍微仁义点的,给个一两百大洋了事,可那点杯水之薪,又能够干什么呢?
族里派出去的人根本找不到可以联系土匪讲情的人。那帮土匪流窜到附近并没有多久,除了同病相怜的受害者,王家找不到任何和土匪们有关系的人。也没人提起报官的事情,在老百姓的眼里,报不报官都是没用的,不报官还能少被官府敲一笔。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到底还有没有正义法度可言!”胜兰坐在床榻上,无助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发泄,指头不经意的触及耳边,疼的她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