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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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儿,里面是什么?”唐风华滚动木轮椅,到儿子身边。
“小金碗,小金镯,小金坠……”唐柏掰着手指数,“都是金子,等我们出宫,就拿去典当。”
秦非晚在一旁笑,“小少爷,你这么贪财?”
唐柏扬起小脸,理直气壮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小花说的!”
秦非晚收拾那些值钱玩意,边对唐风华道:“姑娘晚上要去赴宴?可需要做些准备?”
“不用了,后宫里的人,我迟早要见上一见。”唐风华摸着手腕银镯,她虽无法行走,但内功尚在,即使有意外,也应该能应付。
——“花太医求见!”
殿外又传来通禀声。
只见身穿绯色官服的花无欢大步流星地走来,不耐烦地对后面紧跟着的太监挥手:“去去去,我给风蕴姑娘诊脉,你在殿外候着。”
“小花师父!”唐柏嘴甜地一唤,热情跑上前,一把抱住花无欢。
“小白,有没有想师父我?”花无欢抱起小男孩,左一下右一下地轮流捏他的脸蛋。
“早上才见过……”唐柏扭着脖子,躲避他的魔掌。
“那就是不想了?你个薄情的小子!”花无欢举起他,往唐风华身上抛去。
唐柏在半空惊叫,小腿凌空蹬几下,闪过他娘,稳稳落在地面。
唐风华伸出的双臂落空,微诧。柏儿的轻功进步神速!看来她灌输给他的真气,日渐起了作用。
“风……”花无欢到嘴边的华字咽回去,讪讪改成,“风蕴,你住这里还习惯吧?”
“第一日,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唐风华笑看他,“你和陌琛在太医院可好?”
“好得很,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完全不甩我们,以后日子可清闲了。”花无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的医术虽不是名动天下,但好歹算是名医,那些老顽固鄙视草根大夫,竟叫他花郎中!
“晚上我要去赴明妃的约,你有无解酒药?”唐风华想想,还是觉得有备无患为好,万一被人灌酒,怕要出丑于人前。
“有,等会儿我让陌琛送来。”花无欢挑挑长眉,斜睨她,“要不要整人的药粉?后宫女人都不简单,你先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泻药?痒粉?催吐药?”唐风华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如果她要立威,何需靠下药。她从来就不是任人欺凌的软脚虾。
听出她的揶揄之意,花无欢横她一眼,告诫道:“你莫轻敌,那个简明洁武功不弱,还有那个姓赵的娟妃深藏不露,你要小心谨慎。”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下药。”唐风华垂睫暗思,无欢说的这两个女子,正是她想探底的人。今晚是初会,也可能是鸿门宴,她不会大意轻敌。
“这个你拿去防身。”花无欢抛掷一物到她手中,解释道,“并非毒药,只不过是让人出洋相的东西。此药无色无味,能令人短时间内无法出声,只能发出‘啊啊’的哑叫,如果有人言语侮辱你,你别对她客气。”
唐风华把玩着药瓶,脸上笑容颇为玩味。这确实是好东西,先且看看今晚众美人出什么招。
第三十章:中秋汤圆
良宵美景,夜空高悬一轮玉盘般的明月,光辉晶莹闪耀,映照得周边星子黯然失色。宫阙殿阁在月华下越发显得金贵堂皇,黄色琉璃瓦泛着润泽,与连绵悬挂的明亮宫灯相映成趣。
明妃设宴于摘星阁,那是她宫殿后苑的一座两层木阁,原名叫观星楼,她入住之后翻修改名。唐风华最早到场,秦非晚一人抬椅上阁楼,轻松稳健,似不费吹灰之力。
“风蕴,你来了。”简明洁已在恭候,正倚着雕花木栏,淡笑望过来。
“明妃娘娘,我大概是来早了。”唐风华回笑,让秦非晚扶她坐入末位。
“今夜云清月朗,真是好夜色。”简明洁亲手斟茶,送到她面前,笑道,“暂时委屈你坐末座,等陛下拟旨立妃,你就该换位置了。”
这话她说得随性,似乎并不带刺,唐风华也不放在心上,岔开话题问道:“我与蓝妃有几面之缘,不知今晚她会否前来?”
“你和蓝妃的过节,我听说过。”简明洁就近在她身边坐下,凝眸细细看她,“莫怪我说话直接,你这张明艳绝伦的脸,只怕要惹不少女子嫉妒。蓝妃向来心高气傲,她在你这吃了亏,难免心有芥蒂,今晚若是言辞上有不愉快,还望你包涵。”
唐风华微微一笑,颔首应和。以前她没有发现,原来简明洁深谙说话技巧,甚为玲珑,此一席话既表现出主人家的身份,又不过分倨傲,正是恰到好处。而且她似乎从不以“本宫”自称,更添一分大气随和。
又寒暄了几句,陆陆续续有宫嫔上阁楼,恭声浅笑地对简明洁行礼,各自落了座。唐风华区分不出宫装等级,只大约知晓是婕妤贵人之类。待众人到齐,最后姗姗而来的两人,便是蓝妃和娟妃。
蓝妃大抵事前不知道简明洁邀了唐风华,一见末位那人,脸色微变,挂在面上的笑容一时有些僵硬。
唐风华视若无睹,神色自若,只听简明洁支持大局,开口道:“众位姐妹,今日是人月两圆的佳节,我先敬大家一杯,一祝金朝昌盛繁荣,二祝陛下龙体安康,三祝大家喜乐如意!”
言毕,她举杯昂首,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回敬,席间笑语晏晏。
唐风华掩袖浅酌,毫无简明洁的英气飒飒,倒显小家碧玉的低调谦卑。
坐于简明洁右侧的娟妃抬眼觑过来,轻声细语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新进宫的风蕴姑娘了。”
唐风华对上她端详的视线,点头应道:“风蕴见过各位娘娘。”
娟妃容貌秀气,嗓音细而软,轻轻回道:“风蕴姑娘好容色,正应了那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真令人艳羡。”
唐风华客气接话道:“娟妃娘娘秀外慧中,才叫人钦羡。”
娟妃抿着粉唇浅浅一笑,神色略为腼腆。
蓝妃忽然站起,持杯走到末座,对唐风华道:“风蕴姑娘,早前我们见过了,这杯敬你。”
“不敢当,风蕴敬蓝妃娘娘才是。”唐风华十分谦逊,举起酒杯回应。
蓝妃却持杯不动,柳眉微皱,露出一丝不悦。
唐风华淡扫她一眼,先行喝完杯中酒。
蓝妃仍是不饮,皱眉盯着她。简明洁见气氛渐僵,打圆场道:“我也陪饮一杯,蓝妃,来。”
蓝妃突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道:“本宫虽被降了分位,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风蕴姑娘尚无名份在身,是否应该站起回礼?”
简明洁微怔,想起之前蓝妃被禁足,今晚中秋才可破例外出,应是未知风蕴腿伤之事。
又听蓝妃道,“尚未册封就如此傲气凌人,若真封了妃,后宫可还有我等立足之地?”
唐风华波澜不惊,淡淡道:“依照宫规,我确实应该向众位娘娘行礼,奈何腿脚不便,无法走动。”她转头,吩咐秦非晚,“非晚,扶我起来。”
“是,姑娘。”秦非晚搀住她的手臂,让她借力支撑。
唐风华勉强站稳,向在座的每人一一欠身。
娟妃忙站起,竟回了一礼,眼中似有同情之色。
蓝妃愣在当场,没想到短短数日不见,唐风华居然残废了。不论是真残还是假扮,她在众人前为难一个伤残者,终是说不过去。
“坐下吧,免你行礼之仪。”见众人都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蓝妃伸手虚扶一把,转身回了座位。
谢蓝心自觉吃了闷亏,之后倒是安分许多,缄口喝酒,未再出言刁难。
酒过三巡,简明洁谈兴愈高,朗声说道:“素闻娟妃妹妹歌声如黄莺出谷,蓝妃妹妹舞艺超群,不知今日我们可有荣幸欣赏?”
嫔妃相聚,本是争奇斗艳的好时机,只不过几位婕妤都是皇帝的女卫,无心争斗,往日后宫也算平静。今日蓝妃落了面子在先,此时当即回答:“不如击鼓传花,花落谁手,就罚谁出来献艺。”她看了看唐风华,补上一句,“歌舞不拘,书画皆可。”
“甚好!”简明洁扬笑,拾筷轻敲白瓷盘,道,“我未想到要备鼓,那就以敲碟取代,且借你们谁的玉佩一用。”
蓝妃摘下系腰玉佩,配合地道:“从蓝心这儿传起吧。”
“各位妹妹,我闭眼了,你们自行开始。”简明洁脆击白瓷盘,合上眸子。
象牙筷敲击瓷碟,清声泠泠,节奏不快,一下一下却富有规律。
唐风华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这玉佩,必是会落在她手里。
果然,旁边的婕妤刚塞玉佩过来,敲击声就戛然而止。
“我可没有偷看。”简明洁睁眼,瞧了一圈,望向唐风华,笑吟吟道,“风蕴,玉入你手,是吉兆,说明你鸿运当头。”
“风蕴姑娘,你要献歌一曲或弹琴作画?”娟妃细声问道,也起了兴致。
“琴棋书画,我皆不擅长。”唐风华很坦白,但话锋一转,再道,“三位娘娘都出自将门,那我就献‘武’吧。”
“哦?如何献武?”简明洁饶富兴味,侧着脸庞瞧她。
唐风华不多作解说,把玉佩放在桌上,手心轻巧一拍桌面,玉佩弹起,直飞蓝妃方向。谢蓝心顿时一惊,刚欲出手截住直面飞来的玉佩,却见那玉佩当空停滞,精准地掉在她右手边的酒杯旁。
“好内力!”简明洁拍掌赞道,“力道拿捏得极巧极妙!”
“这算什么献武?”谢蓝心微恼,嗤了一声。
“这当然不算献武,只是先把玉佩归还蓝妃娘娘。”唐风华不看她,望住简明洁,“明妃娘娘,可介意等会儿重掌宫灯?”
“不介意。”简明洁不追问,只兴趣盎然地凝望她。
唐风华掀唇微笑,双手放在桌下,指尖抚过银镯子。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骤然陷入黑暗。几乎是同一时间,不闻风声,阁楼角落四盏宫灯和檐角四盏宫灯却同时熄灭。
众人受震慑,鸦雀无声。但凡懂得些许武艺的人都明白,要在一瞬间射灭不同方位的八盏灯,需要何其深厚的功力。快,狠,准,并且悄然无声息。如果方才唐风华暗射的是在场众人,恐怕没有人逃得过这种鬼魅般的暗器袭杀。
如此一想,蓝妃和娟妃心头都泛过寒意。这个民间女子,岂可小觑!她可杀人于眨眼间,简直可怖可怕!
惟有简明洁,镇定无波,启口命宫婢重掌宫灯。她本身擅长骑射,对暗器略有研究,这女子确实功力骇人,但那是在大家丝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倘若是有备而战,这女子未必杀得了自己。
光亮再起,映出一席人表情各异的脸。
唐风华独独盯住简明洁,口中歉意道:“惊吓了各位娘娘,风蕴失礼。”
简明洁再度赞赏拍手,并不介怀:“风蕴身怀绝世武功,今日令我们大开眼界,何来失礼之有。”
唐风华谦虚应对,低眉垂眼。她此次出手,是警告有心人莫欺上门,亦是观察各人反应。这个简明洁,极沉得住气,不论胆色或待人处世的手腕,都不简单。若她是敌人,怕会很棘手。
思索着,背后突然有人轻触一下,唐风华抬起眼眸,恰见娟妃对侍立身后的宫婢使了一个眼色。
唐风华回眸向秦非晚轻微点头,秦非晚会意,趁着多名宫人鱼贯上菜时,悄悄走下阁楼。
娟妃的宫婢比她前行一步,秦非晚静静跟上,一路出了明妃的宫殿。
那名宫婢低头走路,专挑静僻无人的小径绕行,几番兜转,行至一座宫人居所的侧门,左右张望片刻,才抬手敲了敲门扇。
叩门声明显含有暗号,门内一人打开小缝隙,探头出来。那宫婢小声说了几句,便就匆匆离去。
看她走远,秦非晚从另一角步出,水亮的晶眸锋芒忽闪。将军没有料错,最急于铲除皇帝新宠的人,是娟妃。
往回走去,未绕小路,途经御花园的大门,秦非晚脚步顿住。那座宫人居所里,混有高手,如果她现在就向陛下禀明,捉拿疑犯,或许还来得及。但毕竟不是当场擒获,罪证不足。
踌躇间,一道湖蓝色身影迎面走来。
秦非晚退到边角,抬眸一望,霎时间恍惚失神。是他!是他……
“你?”见这宫女一径傻盯着自己,轩辕明翰停下步伐,疑道,“你还好吗?”
“你还认得我?”秦非晚脱口问道。
“还认得你?”轩辕明翰轻笑,目光似月色般柔和,温声道,“我们相识吗?你是哪个殿的宫女?”
秦非晚失速急跳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局促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轩辕明翰凝视她,眼光如带暖阳的温度,直直望入她的水眸,“你叫什么名字?”
迎上他温暖的眼神,秦非晚心间忽然发涩,慢慢垂下头去,回道:“奴婢姓秦,名唤非晚。”
“非晚。”轩辕明翰轻念她的名,淡扬唇角。
她仰脸,眸中露出期盼和胆怯的矛盾之色。他认出她了吗?
“东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轩辕明翰声若清玉明润,温雅笑道,“好名字。”
希望初升,转瞬乍灭。秦非晚敛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