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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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犯了很多错误,所以说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惭愧,诚如你所说,如果这是一次军事行动,等待我的,只能是就地正法。”丁峻低声回答。
“唉,不要自责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其实,你的自控力已经很不错了,听你的描述,那位雪晚姑娘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绝对天人一般。普通男人见了,早就泥足深陷,成为对方美sè的俘虏。托林镇的事情至此告一段落,我们还是转回目光,处理寺内的问题——你能坚持吗?我们现在去看司琴?”方晴微笑着说。
丁峻点点头,立刻起身,穿上鞋子。
“我已经好了,赶紧去看司琴。”丁峻的脑子已经清醒,想到自己连番恶战却一败涂地,不禁有些脸红。
两人由月洞门穿过,在一个十字路口向右拐。
丁峻止步,回头向左边望。那个方向过两个路口,就是十六金刚舞女所在的画壁。一想到即将解开藏经阁里三月图案的秘密,他的心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怎么了?”方晴问。
“雪晚带走了一个孩子,确切说,她带走的就是石满、司琴的后代。我本来有机会成功翻盘,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我都不相信孩子额头上会有那样的奇怪胎记。雪晚说,有那样胎记的,万里无一,必须带回古格去。”丁峻沉思着说。
方晴一笑:“这些话,你已经在昏迷中告诉过我五次。”
丁峻一怔:“真的?”
方晴点头:“当然是真的,你还叫了‘雪晚’这个名字两百多次。”
丁峻惭愧地低头:“是吗?”
方晴低声吟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yu雪,能饮一杯无?你反复地背这首诗,难道是在梦中邀请那位雪晚姑娘喝酒?”话没说完,她已经促狭地捂着嘴笑弯了腰。
丁峻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一个劲摇头,却不知怎么开口否认。事实上,无论哪个男人遇到雪晚那样的美女,都会思想游移,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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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十六金刚舞女
() “丁峻,司琴已经空了。”笑够了,方晴恢复本sè,忧心忡忡地说。
丁峻敏锐地意识到,那个“空”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换句话说,司琴是被利用的,一旦其利用价值为零,就立刻被抛弃,如一袋扔到路边的生活垃圾一样。那种结局,悲惨之极,剩余的人生,已经生不如死。
他停下脚步,轻轻叹气:“我明白,托林寺之战,已经结束了。在这场战斗中,谁也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损兵折将,大伤元气。”
“不,有胜利者,就是把你摆了一道的雪晚。”方晴毫不客气地点明。
丁峻苦笑,他不得不承认,方晴的言辞真是犀利之极。
他试着辩驳:“方晴,我到托林寺来,是要将骨灰坛交付到家属手中。现在,这个任务完成了,很多江湖纷争,不过是风起于青萍之末,而非我的本心本意。对于托林寺,我是过客,不是归人。”
方晴长叹:“你没有说实话,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还需要掩饰什么吗?你刚才一直向十六金刚舞女那边张望,眼神恍惚,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的确,丁峻站在这个十字路口上,脑子里隐隐约约觉得下一步向哪里走是个很重要的选择。既然司琴已“空”,去看不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时间宝贵,他更愿意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最要紧的研究中去。
他点点头:“是,我想去那边看看。”
方晴洒脱地转身,改变方向,指着十六金刚舞女那边:“走,去那边。”
夕阳余晖,照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壁画,它们不但要抵御岁月侵袭,更要与人为的破坏抗衡,顽强地保持着本来面目。看到它们,丁峻便想到滚滚洪流一般的历史变革中,文明艺术被肆意摧残的惨烈场景。
方晴慢慢介绍:“我查过资料,由托林寺的壁画风格看,吐蕃王朝时期的宫廷绘画、舞蹈、礼仪文化也被古格王朝所继承。吐蕃松赞干布时期曾有过著名的十六女舞蹈壁画,藏史曾这样形容——‘盛装打扮手持鲜花,十六位美丽可爱的姑娘,高歌欢舞把人陶醉。’藏语中,这种舞蹈被称为‘谐玛’,即‘女子的歌舞’之意。在我们眼前的十六金刚舞女,很有可能是吐蕃时期十六女舞蹈的传承与延续……”
丁峻默默听着,视线从壁画上一一掠过。在他的潜意识中,壁画中藏着某种秘密,必须要细心地一点一滴找出来。可是,他看见壁画中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雪晚。
“你又分心了?”方晴问。
丁峻摇头:“我在想,很久以前留下这些壁画的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古格王朝创造了历史,又从历史中倏忽引退,留下了那么多不解之谜。雪晚从哪里来?她的部族使用的杀人符号又起源于何处?藏着什么秘密……方晴,站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对托林寺、古格王朝、八方云集的江湖人物一无所知。神秘的藏地如星河般璀璨,但我却无法攫取千万星子中的一颗,无法得其门而入,更找不到登堂入室的突破口。这种深重的挫败感,是我从前的人生历程中从未有过的。”
他在石阶上坐下,遥对壁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十六金刚舞女图气势轩昂,舞姿各异,即使在如此残破的状况下,那些女子或举手过顶、或合掌胸前的动作仍然显现出十足的妖冶美艳来,充满了无法言传、只能意会的诱惑。就在丁峻的视野正中,一名神态娇美的舞女充分展示着她的细腰丰ru,脚下拖曳着长裙,赤足而舞……
渐渐的,丁峻觉得自己仿佛溺水的人,身体下陷,jing神绝望,战斗力正在被一层层瓦解。他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铁血战士,从前只知道奋力向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从未产生过厌战、忧惧的负面情绪。这一次,或许是连番挫败,才使他失去了动力。
“丁峻,你说得对,每个到xi ;zàng来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感觉。这座高原上的一切,都仿佛是‘人定胜天’的反面解释。外来的人,越想征服这高原,便越觉得力不从心。反而是本地藏民,敬畏天地,敬畏山水,却过得安稳平静。在托林寺待了这么久,我的xing格已经磨砺平了,学会了用敬畏的眼光审视藏地的一切。想想看,四面八方的藏民向着心目中无比尊贵的寺庙与神佛进发,跋山涉水,千里转徙,只为了看一眼,拜一次,拨一轮转经筒,然后心满意足而归。他们向上天索取极少,因而快乐无忧……到藏地来,就要学会藏民们的思维方式,不是吗?”方晴说。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似乎有着某种隔膜,思想始终碰触不到一起去。
“我刚刚说过,到藏地来,是为了送那只骨灰坛。你呢?你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并且安于沉闷单调的寺庙生活?”丁峻反问。
“你以为呢?”方晴亦反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传下来的每句民谚,都有它的道理,不是吗?”丁峻悠悠地说。
方晴一笑:“也许,只是我好像记得中有这么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有些人,总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非可笑之极?”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在笑丁峻看错了她。
暮sè渐浓,壁画渐渐隐没,只剩模糊的轮廓。
丁峻明白,此刻抽身离开托林寺,也许就是跳出战团、洁身自好的最佳时机。只是,那么多谜团已经在他脑子里做了窝,一出藏地,就永远找不到答案了。最重要的是,雪晚在他心底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拂之不净,挥之不去。
“留下来,一起走下去,如何?”方晴笑问。
丁峻淡淡地反问:“去哪里?哪里是尽头?”
方晴笑答:“你知道答案的,古格王朝之谜、古格部族的下落、雪晚背后的势力……太多太多秘密等待我们去发掘。我哥哥常说,人活着,总要做些有趣的事,否则的话,生活岂非无趣得紧?丁峻,雪晚摆了你一道,总要饶回来的是不是?放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答应你,咱们合作,永远不会在金钱利益上发生分歧。”
她举起右掌,轻轻笑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击掌?”
猛然间,丁峻发现方晴背后有道轻烟一般的影子倏地飞起来,在他眼睛一花之际向左横掠出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灰茫茫的暮s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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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诡异幻觉
() 丁峻凝视方晴的背影,油然想到自己与石海在特种部队时同吃同住的ri子。从前,他把石海当成朋友与战友,从未想到对方背后竟然隐藏着太多诡异的隐情。
一阵风吹来,司琴脑后的乱发随意飘飞着,仿佛冬ri荒原上的枯草。
“这是最好的世界,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这群壁画中的女子,她们是鲜活的生命,隐藏在静谧的线条背后。她们活着,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有着各自的名字和喜怒哀乐。也许,我的前世,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否则的话,怎么我一走到这里,便想起很多过去?可是,那世界太遥远了,终生无法到达,除非我抛弃**,只让灵魂乘坐时空飞车,瞬息千里,便能看到她们,看到那个神往已久的世界。”司琴的声音空空洞洞,仿佛一个濒死的人,正在深刻地回味自己的一生。可是,她还那么年轻,生命画卷刚刚展开,怎么可能如此老气横秋?
“看起来,这些壁画里藏着某种玄机?”方晴向着丁峻低语。
丁峻若有所悟,脚下移动,偏转了一个角度,从司琴右肩上向前望,尽量让自己的视线指向与对方相同。于是,他看到了一个舞女的右手,那只手的拇指与中指相接,食指与无名指笔直向前,而尾指则夸张地向上翘着,与无名指几乎形成了九十度角。
这些画的画风,可以用“丰腴、肥硕”来形容,所以那只手的骨肉轮廓亦是丰满可爱,唯独那翘起的小指,画得纤细而秀气,风格与其余四指迥异。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丁峻不禁起疑:“看那样子,似乎有人改动了壁画的细节部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在大陆各地的大部分寺庙中,每年都有维护维修的工程,把破旧损坏的古建筑、古壁画进行规模不同的修葺重绘。但是,藏地寺庙却极少开展这种修复工作,而是尽量保持原貌,不敢用狗尾续貂之举,亵渎那些千百年前的能工巧匠、智慧先师们留下的珍贵文物。
尾指是人体最无足轻重的末节,如果不是长时间凝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小小的细节。当然,除去轮廓线条,那只尾指的颜料用sè、新旧程度与壁画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毫无刺目违和之感。
“也许我多心了?也许那壁画原本就是这样?”丁峻移动视线,想找到其余舞女的手,彼此印证一下。可是,他的视线转了一圈,无奈地放弃,因为这组壁画遭受的破坏比较严重,整个画面中,竟然无法找到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人手。
蓦地,他发现司琴的两腮正在微颤,嘴唇默默地噏动开合,应该是默诵着什么。
他侧耳谛听,大致听到了模糊的“至上、魂魄、离合、献祭”等几个词语。
那时,方晴已经悄悄移动到了司琴的左方,皱着眉,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司琴的嘴唇。真正的高手必定懂得“唇语”,而她此刻,就是在聚jing会神地读取司琴的唇部动作,快速翻译,获得对方默诵的文字。
丁峻叹了口气,他发现方晴的头脑思维和应变能力都是绝对一流的,自己刚刚想到一些事,方晴已经着手去做。两人的思路模式非常接近,不经意间,就会想到一起去。
“那是一篇献祭经文,活人祭,情况不妙——”方晴突然低叫起来。若非情况紧急,她断然不会出声示jing。
“是吗?后撤,快后撤!”一瞬间,丁峻也察觉情况有异,因为他的视线始终不离司琴的侧脸,此刻骤然看到,司琴腮部的咀嚼肌已经变得僵直虬结。通常,一个人只有在咬牙切齿地诅咒、发誓时,脸部才会出现那种变化。
此地,除了满眼壁画,只有他和方晴两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