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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奸臣之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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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那里没通过。

好在皇帝顾念着傅含章的旧日功劳,只降了他三级,调到京里来,让于元济去接手防务。于元济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吃亏在出身低,在这个讲究家族历史的社会里,再有本事,也是给人打工的料。而他遇到了郑靖业,一路被这位老先生护着扶摇直上,也与郑靖业关系匪浅。

本朝天子登基以来,开疆拓土又发展生产,也算是一个好皇帝。人在高位,能力也不错,又有了功绩的时候,态度就会强硬,权利欲也会膨胀,尤其当你是一个终身制的国家元首的时候。

几百年来,明面上看皇帝是天下的主人,实际上,世家大族才把持着整个国家的政局。他们生命力顽强、势力庞大、以各种姻亲师生关系结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密密地笼罩着全国上下。

皇帝当然不乐意!他不介意他的国家有底蕴,有许多历史悠久的家族来做他的点缀,但是让皇室都觉得自卑就不好了。皇帝登基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次年改元,挽袖子干活了。

他老人家先是励精图治,然后借口政务繁忙,一口气把宰相的名额从一个提升到了五个——分权。当然,这里面有一个是宰相里的头儿,名义上总揽所有事务,其他的四个只是帮手,咳咳,也分管一些事情。

他尽力提拔寒门出身的官吏,最突出的代表就是前任的首相魏静渊,以及现任首相郑靖业。而后就是玩起制衡之术,打击世家。世家在今朝前二十年,五品以上的中高级官员中占了四分之三以上,二十年之后,已经被砍到了只剩二分之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目前,寒门出身的郑靖业还在致力于这一项工作,如今已经是他改元后的第三十二个年头了。

好了,可以慢慢放心了,皇帝老了,往往会耽于享乐。不是不爱权,与此相反,没了青春没了勇力连生命都耗得差不多了,更想抓住手中仅有的东西权力,但是他又会觉得:掌握国家几十年了,已经十拿九稳了,朝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以玩了。

这样的皇帝最惹不起,要么是沉沦到死,要么一被抽醒就会跳起来砍人。

郑靖业拿到了傅含章的把柄,皇帝很开心,挥笔就批了,不管底下怎么劝谏,怎么不想执行命令。再查于元济祖宗八代,得知他只是普通民众出身,又有军功,叫来一看,是个沉稳的中年人。就他了。

从官场到军队,都是世家把持着,只有靠“人看人”式地发掘。皇帝看于某人本事不错,又是郑靖业荐的,同意得很痛快。

而朝中看了这个势头,纷纷讨论:郑靖业家伙太奸诈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蒙蔽圣听”。

郑靖业在讨论声中冷脸走过,回到家里头疼怎么教导长子。

郑琇挨了一顿打,他爹还在一意孤行,他非常地不开心。由于负伤,只能在家里养病,还不知道他爹在朝上办的“好事”,趴在床上唉声叹气。

郑琰刚进他的房门就听到内室床上传来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想是郑琇趴得不塌实。

大嫂方氏与三个侄儿都在屋里伺候,见郑琰来了,方氏亲自迎了出来,眼睛红红地道:“七娘来看郎君么?”

郑琰点点头,她老人家是空手来的:“大哥怎么样了?”

“上了药,他们也没敢狠打。就是心里不痛快。”当然啦,很丢脸很伤心哒。

方氏想说什么,又住了嘴。德兴几个这两天停了课,专心侍疾。

看到妹妹来了,郑琇露出一丝苦笑:“我鲁莽了,倒叫你们担心。”

郑琰道:“知道我们担心就不要鲁莽啊,我从阿娘那里来的,听说她看完你以后回去的?”

“阿娘生气了。”

“就是啊。”郑琰坐在一旁晃着脚。

郑琇撑起了身体,有点儿激动,也觉得需要教育一下小妹妹,让她明白一点是非、知道一点自家的处境才好:“如今阿爹四下树敌……”还说,“阿爹大才,可担天下任。只是这手段……”

郑琰这才知道,说她爹奸,很大一部分原因乃是他有点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管你什么出身、管你好人坏人,谁挡路了砍谁——除非你肯跟我混。不但如此,还招俫自己的手下,结党营私,还十分功利——没有几分本事、不能为他带来利益的,他老人家是不要的。凡是跟着他混的,总要提携。要提携人,就要把前面挡道的连带给砍了。

这个时代的形势就是这样,各种大大小小的世家把持着从上到下大部分的好官职,要扩展自己的势力,就要干掉这些人。

皇帝还以为这货是个反拼爹拼祖宗的斗士非常好用,还在努力提拔配合,郑靖业想的却是实现自身价值——我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出身不够“高贵”,想要赢得尊敬、想要过上好日子,就要靠实力说话。

郑靖业的信条说白了就是“天助自助者”,你小子不肯努力,老子懒得理你。他不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要不幸之后还不争,他才不会管你,如果有需要,他还会打劫你。只要你有能力、肯上进,当然,还要跟他走得近、一条心,他不管你的出身,必定会帮你。

前提是:你自己得肯上进。

一个新的利益集团的诞生,必然会触及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郑靖业还不想依附别人,年轻时势力不够还会妥协、会曲线协商,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貌很是迷惑了不少人,年纪越长,权力越大,本性越显,让人不能容忍了——这是利益问题,怎么忍?小打小闹的,为了拉你一个比较有前途的人入伙,可以让一点利益,因为你可以带来更多利益。你现在不是要分蛋糕,还要从别人嘴里夺食,人家不咬你才怪!

郑靖业自己办事有问题,又有一群跟他越来越不对付的人捣乱,从名声很好变成毁誉掺半,最后变成了个坏人。受习惯影响,人们更愿意相信世家这样一惯有权威人对郑靖业的评价,郑靖业的风评越来越坏了。

第七章 海内名士

郑靖业不可能约束好手下每一个小弟,小弟们也未必是全部都忠心耿耿,各人也有各人的私心,犯点别的事情的也不是没有。最后都牵到郑靖业有一个领导责任了。袁曼道为傅含章辩护,说的是傅含章不可能看住每一个士兵,但是现在别人却不会这样想郑靖业,只觉得坏事都是郑靖业指使的。

事实上,没有他当后台,这些人未必就干得出这样事来,从这一层面上来看,郑靖业确是要担责任的。

郑琇希望他爹和光同尘,融入到世家圈子里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千夫所指,手段阴狠:“魏静渊那奸臣下场极惨,我实不想阿爹步了他的后尘。”

好吧,她爹只是手段不太好了一点、为人极端了一点、不分青红皂白了一点,还没有祸国殃民,甚至客观上起到了冲击门阀制度,为普通百姓求得话语权的作用。但是这比当个纯粹的贪官还危险啊!

世家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与他们一道也不是个好办法,通过郑琇的描述,郑琰至少明白,皇帝不喜欢削弱君权的世家——废话,哪个皇帝喜欢啊?但是如果郑家削尖了脑袋铁了心跟世家混了,皇帝动世家有顾虑,动郑靖业是没有顾虑的。

她爹只是做了所有“权臣”该做的事情,还没有误国也没有殃民,还在她的心理底线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别人不这么看而已。

“大哥,魏静渊又是谁?”

“魏静渊是——”郑琇想要回答,又觉跟幼妹太多,看着妹妹发亮的眼睛,不觉丧气,这丫头当听故事呢?

郑琇不想说了,跟小妹妹说了,她不大听得懂,跟弟弟们说,他们又似是而非。再这样下去不行啊!钱没了可以再挣,没有官位可以奋斗,只有人品,称丢了就找不回来。名望,是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丢的!岂能自毁长城?

“说呀!”终于能够听到一个完整的讲述了,不用东听一句西听一句自己拼凑。

郑琇一闭眼睛,装成力量不支的样子。

郑琰:……

一顿板子,打得不重也不轻,郑琇请了假在家里养伤。郑琰天天去看他,他却再也不讲故事了,只是说一些小道理,什么待人要宽和啦、什么举动要有礼貌啦,听得郑琰耳朵生茧。她不喜欢听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她爹做事有不周的地方,她哥哥说的也不全对。

要她说,在这个门阀世族垄断大部分资源的时代,像她们家这样的,不像她爹这样杀出一条血路来,就只好当人家的跟班。世家子有文化、有教养,确实比很多贫寒之家出来的孩子素质好,让人夸奖羡慕。

世家有已经完全成形的规范体系,有一整套更严密的伦理道德,行事比别人更有规矩,非世家之人在他们面前显得是那样的粗俗,让你觉得:也许他们生来就是高贵的,国家就应该让这样一群人管着才不会有伤国体。

依然不能掩盖这样一个事实,这些都是建立在资源分布不对等的基础上的。世家子从出生开始就接受良好的教育,而贫家子可能没有老师、没有文具、没有课本,能一样么?不是天生劣等,却是后天环境太差。偏偏世族横行的世界,非要把这种后天造成的结果让人认为是别人先天不足。

以血统来划分人的阶级,绝对是郑琰最讨厌的事情之一。

讨厌、实在是太讨厌了!

这是对能力、公平的赤祼祼的藐视。郑琰没有傻到要求绝对公平,真要绝对公平就应该是千人一面、智商也都一样才行,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不应该阻拦有能力的人发挥他的本领。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据郑琬嘀咕,在魏静渊之前,前数三百年,没有一个丞相不是世家出身的。没有一个名门出身,你再有本事,也只好靠边站着去。所以郑琬认为,他爹不行威不足以服众。

郑琬的这些话也只敢跟妹妹念叨一下,绝不敢跟他哥哥说,他哥虽然被他爹打了,但是如果他哥生气了要打他,他也只有挨的份儿。

郑琰对郑琬的牢骚也是一笑而过,这位哥哥也还年轻,跟她爹十七岁时候的情况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拍拍膝盖站了起来:“五哥还是去读书吧,阿爹看到顾伯父的信,正不痛快呢。”

“是季先生的事?”郑琬的口气突然八卦了起来。

估计是,郑琰答道:“阿爹又没跟我说过,季先生出什么事了?”

郑琬抽抽嘴角:“他要是真出事就好了。”咱爹去装模作样哭一回丧就成了,现在的问题是他活得好好的,还要到京里来找事。

“???”看来季名士在相府不怎么受欢迎啊。

“啊!没事没事,你玩去吧,我去见阿爹。”

季繁确实是来找事的,距郑琰生日还有一个月,这位“海内名士”入京了。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生学生出比较出名的“贤人”里的三位,其中就包括了郑靖业交好的顾益纯。此外还有一些随行的正在学习的弟子二十来人。

这里面有不少世家子弟,各自还有仆役,加上马夫、厨子、书僮……一行不下百人。

郑靖业性情手段怎么样不说,表面功夫做起来是相当到位的,他已经安排好了房舍,甚至不介意把这一行人接到自己家里来住。他家安排客人的院子就有三四个,再不济,郑府隔壁不多远他还有几处小宅子可以住人。总之,是要尽到弟子的本份。

季繁是不乐意的,他从来就不甚喜欢郑靖业。

郑靖业投入他门下的时候已经十六了,底子还不太好,一般老师都不太愿意收这样的学生的。季繁名扬海内,多有世家子慕名而来,比起世家子,寒门子弟的素质多有不及,难免会觉得出身不好的学生成材率不高,不太愿意浪费教育资源。他学生又多,一视同仁也是不可能的,就是孔子也是更欣赏颜子。

季繁深信,自己不会看错,郑靖业眼睛里有一种称为‘野心’的东西,丫就是一匹狼。郑靖业是铁了心要拜在他的门下,硬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昏倒。季繁深负名士之名,不好把一个一意求学的寒门学子踹走,勉强同意他留下来。一开始就是强买强卖,后来郑靖业再努力,在季繁看来,都带了一点功利色彩——事实也是——越发不喜。

果然,郑靖业学有所成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官场,学而优则仕去了。官声倒还不错,季繁对他的感观好了一点,态度也缓和了不少,给面子地告诫学生,君子端方,不要急功近利一类。心是好心,但是与郑靖业的心意不符,良谏被束之高阁。

因郑靖业确有政绩,官场上还有一个更坏的奸臣魏静渊在前面顶着,季繁有一段时间对郑靖业的印象变好了不少。一切都止于郑靖业入京之后的所作所为。

开始还算克制,后来就变本加利,许多人说到了季繁的面上,季繁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他要进京,要当面训斥郑靖业。

郑靖业也不喜欢季繁这个老师,他是诚心诚意要拜这个老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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