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忏悔-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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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如菁抬起了头，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在医院里度过这段时间！”看着如菁那双无助的眼睛，兰德第一次从一个医生的角度理解了一个病人的“无理”要求。兰德感激如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一个男人的尊严，他还有什么不能为这个女人放弃的呢？兰德像哄孩子一样，柔柔地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如菁天真地抬起头问。“明天做个小手术，然后在医院化疗五天，然后我们就出院，好不好？”兰德柔声里带着坚定，如菁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兰德如释重负地走到窗前，一挥手，把整个窗帘都打开，让满屋都充满了阳光。
兰德看了看表，对如菁笑笑说：“我要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安市长要来！”如菁一听，把脸扭向窗外。这时，叶林端着早餐来了，兰德摇摇头，离开了病房。
（五）男人的承诺
兰德刚走出如菁的房门，就看到一个戴眼镜捧着巨大的花篮的男人走过来，这个男人看到穿白大褂的兰德，停住脚步、清了清嗓子、拉着官腔：“我是市政府的，安市长的夫人如菁是在这个房间吗？”兰德看着这个“马屁”秘书，朝门努努嘴，向赵大伟的办公室走去。他必须在安在飞出现前，必须争取院长的支持，参与如菁的治疗，毕竟肿瘤科跟心外科是两个平行的部门。
兰德刚要推门，赵大伟拉门而出，看见兰德，一拍兰德的肩膀说：“快点，到会议室，安在飞马上就到。秦院长真是给足了你这个爱徒的面子，同意你介入如菁的治疗，原则上同意我们的活体脂肪植入方案！”兰德真的很感激赵大伟这个哥们，把事情都想到了。秦院长这个国际知名的心外科专家，兰德和赵大伟就是秦院长在美国芝加哥医学院讲学时慧眼识到的，兰德在北京心外科取得的成就，很大程度取决于恩师对自己的信任。
来到会议室，这个近六十岁的老人，腰杆挺直、精神抖擞地独自坐在桌边，看到他们进来，老人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坐近点。老院长开门见山：“活体脂肪植入虽然没在国内临床，但它手术上没有难度，关键是保证活体脂肪的存活，我想兰德的脂肪完全能够坚持三个月的，赵大伟你要把兰德的臀下脂肪左右均匀提取，不要弄得屁股一边大一边小，他还没有娶媳妇嘛！”老师总是这样能给人信心。兰德必须抓紧时间，他马上接话道： “老师，如菁强烈要求化疗后出院，他不想把不多的时间留在医院，我已经答应她了！”“谁给你的权利？”秦院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病人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家属必须同意，一般像如菁这种身体情况，最好应该有个特别护理。”兰德坚定地说：“我会做这个特别护理！”兰德的话无异于一颗原子弹爆炸，老院长颤抖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赵大伟赶忙扶住老师，大声对兰德说：“你疯了，工作不干啦？”“我辞职！”兰德坚持着。“你太让我失望了！”老院长仿佛一下老了许多。
门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早上送花的那个秘书跑进来，大声宣布着：“安市长来了！”安在飞，本人比电视上看的还要精神，一身灰色西装，米色衬衣配着玫瑰色的领带，透着干练。秦院长赶忙离座相迎，赵大伟拉开了一把椅子，四个男人重新落座，那些喽啰知趣地回避了。安在飞也是个爽快人，落座后直奔主题：“我爱人患的是乳腺癌？情况怎么样？”赵大伟看了一眼老师，开口道：“安夫人确实患的是乳腺癌，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
没等赵大伟说完，安在飞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多长时间？”“三个月！”赵大伟回答。安在飞蹙起了双眉，还是老院长打破了沉默：“我们准备先把夫人左侧乳房的病灶取出，然后用化疗杀死体中的癌细胞。”老院长又恢复了原来的沉静，兰德非常感激老师没有提是自己的活体脂肪植入。
“贵院一直是我市的重点医院，各方面技术都居全国前列，我相信我爱人会得到很好治疗的。现在奥运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她，我希望医院帮我请个特别护理，最好是个医生！”兰德马上接道：“安市长，不介意的话，我来当夫人的特别护理！”安在飞知道兰德是有名的医生，他也不知道这个有名的医生为什么接这个活，但是他还是点点头，握了握手，说了句拜托，然后在赵大伟推过来的手术单上签了子。只有赵大伟和秦院长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安在飞站起身说：“九点钟还有个招标会，没其他事我去看看我爱人。”门外马上有人给开门，秦院长等人也跟在后面向如菁病房走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微妙的夫妻关系
马屁秘书一路小跑，左手一拧，打开病房门，向右快速撤一大步，站在门边，一个谦卑的手势，安在飞漠然地走进病房。
如菁看到丈夫走进来，把头扭响了窗外。安在飞立在床尾，注视着如菁那张苍白的脸，自己也说不清多久没认真看过这张脸了，心中升起一种久违的酸楚，于是，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这种关切，在如菁眼里，却是“公式”式的虚伪，所以，她头依然扭向窗外，默不作声。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这种尴尬让安在飞刚才的那点点内疚一扫而光，对于如菁的冰冷，他早已厌倦，所以他讨厌回那个冰冷的家，然而让他最为恼火的是如菁从来不过问，也不对他提任何要求，即使是现在她患了癌症，也不打电话给他。如果他要不是顾及离婚对他官场上的影响，也许……
安在飞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市长，他低头掖了掖如菁脚下的被角，然后直起身，说道：“我给你请了个特别护理——兰医生！”如菁吃惊地扭过头，看着秦院长身后的兰德，她看到兰德深邃、坚毅的目光，她好想告诉他，她不需要他用这么大的负担来承载，但是，她好留恋自己在他的目光里融化、娇容、肆意的感觉。
安在飞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如菁表情的变化，但是碍于自己的丈夫身份，他尽量温柔地说：“明天手术我没时间陪你，你要自己当心！”如菁盯着那张曾经打动自己英俊的脸，一字一句、冷冷地说：“我知道安市长很忙，所以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要把我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最后的愿望！”安在飞实在没想到这个冰冷的人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希望如菁在医院里平静地度过不多的时间，他不在意高昂的医疗费，这样他感到踏实。于是他劝道：“在医院你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如果你不满意这个医院，你可以选择其他医院！”如菁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在我不多的时间，去到处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说，你不是给我请了最好的特护了吗？”
兰德走到安在飞身边，仿佛是帮他下决心似的说：“安市长，我们明天手术之后，要化疗一周后才允许如菁出院，我会很好地照顾她，如果有问题我会把她再送回医院的，而且我会及时向您汇报如菁的病情，请您放心！”安在飞盯着眼前这个高大、黝黑、深沉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招手，马秘书屁颠屁颠地递过来一个包，他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联卡，交给兰德，说道：“不够，你打电话给马秘书！”兰德点点头。安在飞看了一眼床上的如菁，握了握秦院长的手，说道：“我去开会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说着走出了病房。
马屁秘书这回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病房门口等，当秦院长、赵大伟、兰德送完安在飞回来后，他上前拦住他们，收敛了刚才灿烂的笑容，严肃地说：“安市长不希望安夫人得病的事被外界知道，希望你们保守安夫人行动的一切秘密！”现在，兰德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戴眼镜，有点猥琐的小男人了。
（七）片刻的轻松
兰德对今天的结果颇为满意，所以兰德一改往日的沉稳，嘴里哼着《Country Road》这支美国乡村歌曲，迈着轻快地步子向自己办公室走去。转过楼梯的拐角，兰德一抬头，看到叶欣正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自己，兰德不好意思地用食指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对叶欣说：“一会儿你带如菁进行术前检查，下午结果出来后，没大问题明天八点钟进行手术！”叶欣真的很奇怪，就算兰德和如菁认识，但是如菁手术毕竟是人家肿瘤科的事，兰德为什么要参与其中呢？还让自己去带如菁进行术前检查，这也太离谱了吧？兰德仿佛看到了叶欣的疑惑，笑笑说：“我已经跟肿瘤科赵主任说好了，你去我比较放心！对了，你检查完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跟你讨论一下今天下午八床的手术！”叶欣更奇怪了，每次手术前，兰德都会在心外科跟大家简短地交换一下意见，这次兰德为什么要单独跟自己谈呢？一会儿一定要把这些弄清楚，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带如菁去检查，因为有些检查不能马上出结果。
兰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桌上的两本书和一个MP3，刚要转身，又折回来坐在椅子上，还是过一会儿再给如菁送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他对她只有深深的愧疚，他希望在如菁不多的时间里，自己虽不能让她快乐，但至少要帮他减轻点痛苦，所以，昨天夜里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从网上下载了一些中国古典音乐和美国乡村音乐，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菁喜欢什么音乐，然后又煞费苦心地选了这两本书，一本是《婉约宋词赏析》、一本是张恨水的《绿了芭蕉》，他想或许女人都喜欢浪漫。他又重新拿起这些东西，估计现在叶欣已经带如菁去检查了，于是，向如菁的病房走去。
推开虚掩的门，果然如菁不在，兰德轻轻地把书和MP3放在床头柜上，望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盛开马蹄莲，然后又整了整床上枕头，才轻轻地走出了房门。
兰德推开赵大伟办公室的门，看到赵大伟又在荧灯下看如菁的X光片。赵大伟冲兰德招了招手，指着荧灯下两大块絮状阴影说：“这是刚发过来的片子，你看这两块正在乳房的下部边缘，如果采取介入提取，外部创面会很大，要是采取手术切合，有利于取出这种面积较大的癌变组织，但是这么大的缝合口，不会像你当初设想的介入创口那么小，除非你这个学过美容缝合的人来做！哈哈，只是当时你还趴在手术床上！”兰德右手顶着自己的下巴，左手放在赵大伟的肩膀上，眼镜死死盯着那个X光片上的阴影，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突然，他左手一用力，右手敲了敲桌面，坚定地说：“大伟，明天你从乳房下部边缘处切开，清理病灶，同时让叶欣从我臀下提取脂肪，你清理完病灶后正好把我的脂肪植入，由于我采取介入方法，不用缝合，处理后我可以为如菁缝合刀口！”这时的赵大伟彻底傻了，他从没听过这样的手术，他盯着兰德那深邃、坚定的眼神，感觉脖子抬的有点酸，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知道现在对眼前这个男人说什么都是徒劳，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兄弟，你确定——能坚持住？”“相信我！”兰德没有任何迟疑。“好，那我们分头准备，下午检查结果出来，没大问题，我们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兰德感觉这两天来少有的轻松、很愉快，毕竟这两天他压力太大了。兰德刚到办公室，叶欣就敲门进来了。兰德指了指椅子，示意叶欣坐下，然后悠悠地说：“你做我助手已经时间也不短了，也积攒了不少临床经验，从下午开始，我们心外科的手术由你来做！”叶欣心里咯噔一下，冥冥之中感觉这一切都和那个叫如菁的女人有关，它虽然很想独当一面，但在一些复杂大手术面前，她和兰德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再说也没有一下子就把手术都移交的，即使秦院长有时候还要亲自做手术呢？那么他做什么去？自己能独自做手术吗？叶欣满脸疑惑地问：“您明明知道，有些手术我是代替不了您的，能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吗？”兰德笑笑说：“放心，我会在这一周给你很好的指导，再说还有秦院长，他可是世界级的专家哟！”“那么一周后，您准备离开？”叶欣更加疑惑地追问。“我已经接受做如菁特别护理，化疗后她要出院，所以我准备辞职了，不过你放心，这一周我会指导你做手术，直觉告诉我你一定能行！”这一切对叶欣来讲不亚于晴天霹雳，兰德，一个很有潜力的心外科专家，为了一个只有三个月生命的女人，放弃自己的事业？这太让她无法理解了。叶欣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