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忏悔-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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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嘎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崖上掉下来，是不是早上兰德去给看病的——嘎妹的男人呢？如菁脑子里立刻闪现出早上的情景。她看看艾老师正在聚精会神地给贡嘎讲课，她没有打断。她希望那个掉崖的人，就是贡嘎的阿爹，让兰德把他的腿治好，这样，小贡嘎就不会缀学了！如菁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太童话了。
如菁盯着贡嘎，又一想，至少她可以帮艾老师给贡嘎补英语，兰德可以给他补物理、化学、数学……她又看了看那房子废墟，想想自己那张银行卡，还可以给学生么建一个带屋顶的房子。想到这些，如菁笑了。她拿起饭碗，和孩子们一起到小溪边去洗。
如菁还在溪边跟孩子们玩，艾老师已经招呼孩子上课了，如菁真的觉得艾老师太了不起了，她的心里只有这些孩子，她燃烧着自己，试图在寨民心灵的堡垒中，点亮一盏小小的油灯。如菁就像个新来的学生，坐在孩子后面，听着艾老师一会儿讲语文，一会儿讲数学，一会儿讲物理……她给四个组的不同等次的学生，都讲了一遍。艾老师没有课间，孩子们谁要上厕所，只是在自己的课上完之后，悄悄地到旁边林子里解决，然后再悄悄地坐回原地。如菁看到艾老师如此辛苦，她好想上前去，替艾老师讲几节课。明天吧，明天一定不让艾老师这么辛苦。
当太阳由金色的火轮变成红红的圆球，艾老师终于停止了讲课，对同学们说：“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山路远，尽量结伴回家，好，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大家！”
如菁早已忘记自己也要赶好久的路才能到家，兴奋地跑到艾老师身边，想把自己的计划快点告诉艾老师。没想到，艾老师却大声的喊：“贡嘎，过来一下！”
贡嘎飞快地跑了过来，艾老师从旁边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叠资料，还有一本辅导书，交给贡嘎说：“这本书有解题思路，你回家好好看看，然后做老师出的这些题，不会的做标记，明天你要不能来上学，下学后，老师到你家里给你讲！贡嘎，咱们一定要坚持，好吗？”
“贡嘎，你是戈登寨的吗？”看着贡嘎把书和材料装进花布兜，如菁迫不及待地发问。
“嗯！”贡嘎明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艾老师也吃惊地看着如菁。
“老弟嫂，你真的在这里，可把兰大夫急坏了！”如菁回头一看，看着王大夫后面，跟着跌跌撞撞的兰德向这边赶来，王大夫嘴里嚷嚷着。
“你怎么还是自己跑来了！”兰德奔过来，一把拉住如菁的手，喘息着，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紧紧包裹着他结实的身体。
“嘎妹的儿子；你也在这里读书呀！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阿爸的腿被兰大夫给接好了，过两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王大夫，拍了一下贡嘎的肩膀，骄傲地说。
“真的？”如菁和贡嘎，异口同声，兴奋地问道。
“应该没大问题！”兰德看着如菁热切的目光，实在不忍心把另外的可能告诉她。
“贡嘎，你可以继续上学了！回家吧，明天见！”艾老师紧紧把贡嘎抱在怀里，幸福地说。
贡嘎，像一匹欢快的小马，飞快地奔下山坡。如菁拉着兰德，对王大夫说：“咱们到树下，跟艾老师好好聊聊吧！”
兰德最初想带如菁来这个美丽、洁净，却落后的地方，就是想改变她“高干子女”养尊处优的小姐习性，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让她从帮助别人中，体现生活的意义。当听完如菁的生活经历后，兰德觉得如菁瘦弱的身躯，居然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他了解她的善良，她太渴望一个让她信赖的臂膀，让她歇歇。后来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远离那纷扰的世界，让她在这宁静、美丽的地方好好歇歇脚，享受这里原始的淳朴、自然。事实上，任何一个走进来的善良人，看到孩子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学习，又有谁会无动于衷呢？
如菁拉着兰德在大树下坐下，艾老师和王大夫也跟了过来，如菁有点激动地用手一指那片废墟说：“看看，我们的孩子就在这儿，蓝天做屋顶的教室里上课，在这个学校里，只有艾老师一个老师教着所有的班级。然而，这不是最大的困难，最大的困难是寨民不重视孩子读书！当家里活忙的时候，家长就不让孩子来读书了！”
如菁越说越激动，脸颊绯红，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贡嘎，也就是嘎妹的儿子，学习很有潜力，艾老师一直坚持为他辅导，基本上已经学到初中知识了，艾老师想再过一年，就带贡嘎去山外参加中考，若考中，就在山外读书，将来回到寨子，给大家起到读书示范的作用！”
“他家里能同意，他出寨子？”王大夫掏出烟袋锅，一边装烟，一边斜睨地看了一眼如菁反问道。
“我每次到他家补课，她妈妈并没有反对，我觉得她妈妈的工作应该能做通！”艾老师有点着急地说。
“现在我能做点什么？”兰德真的被这两个女人蚂蚁啃骨头的精神，感动了。
“首先，你要帮贡嘎补数、理、化，所有理科知识。然后，再在学校里兼些物理、化学的课程，我可以兼英语课，这样艾老师就不会那么累了。其次，你用咱们的钱，跟王大夫一起，把教室盖起来，这样，下雨天气，也可以上课了！还有，最关键，你必须把贡嘎阿爹的腿治好！”如菁条理分明地下达着工作任务。
“盖教室，不是钱的问题！”艾老师拽了拽如菁的衣服。
“是呀，砍树、伐竹，是要族长同意的！”王大夫吧嗒、吧嗒抽着烟管，悠悠地说。他通过以前跟医疗队接触，再加上这次看到兰德救治嘎妹的男人，他从心里开始佩服这些山外来的有知识的人了。
这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神奇地方，家长都不认可读书，族长就可想而知了。如菁盯着那片废墟，突然看到那纵横交错的黑褐色的檩条，高兴地说：“我们看看那里有多少根可以用的檩条，我们可以把屋顶先支起来！”
王大夫深深地被这几个山外人的诚心感动了，他在树干上磕了磕烟袋锅子，站起来，坚定地说：“我给娃盖房准备了些木料和竹席，先紧着这里娃用！我和兰大夫把房子盖起来，放心吧！”
“谢谢！”“谢谢！”如菁高兴的一下跳起来。而艾老师说完谢谢，就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地哭起来。
如菁蹲下来，搂住了艾老师抽搐的双肩。是呀，这样的年纪，本来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在这里，却承担了这么多。没人知道她的付出，然而，她只为了心中那简单的信念，坚持着。
接下来的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兰德一边给孩子们上课，一边和王大夫、孩子们一起清理废墟。兰德还定期到嘎妹家去给他的男人换药、检查，捎带着给贡嘎补习功课。嘎妹的男人在嘎妹的精心照顾下，腿恢复的很好。他男人一见到兰德，就嘿嘿地憨笑着，嘎妹则一边唱歌，一边麻利地做着家务，那快乐全在脸上。
当房子快要起梁的时候，嘎妹带着几个壮男人来，只用了一天工，房子就盖好了。然后，嘎妹又把给贡嘎盖房子的木料，让木匠做成长桌和条凳，送到了学校。更难得的是贡嘎每天都来学校上学，在几位老师的辅导下，很快学完了初中知识。
如菁每天不但教课，还抽时间画英语音标发音的口型图，她知道艾老师英语发音不标准，她也知道自己会离开，她想给孩子们留下标准的发音图。
兰德无时不在感动着，他被如菁满腔热忱，感动着；他被艾老师的坚持，感动着；他被嘎妹的勇敢，感动着；他被王大夫那样的寨民，心灵堡垒渐渐射进了阳光，感动着；他感动着这美好的世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十七）病情恶化
夏日的余晖染红了河面，如菁坐在草地上，画完了最后一幅音标口型图，开心地伸了个懒腰，随着后仰拉伸，她又感到了胸部的刺痛，不禁皱了皱眉。兰德走过来笑着说：“今晚下山回家吧？你好多天都不没给山梁做饭了！”
是呀，一直忙着教课，盖教室，如菁经常跟艾老师挤在那张木板床上。又有几天没回去了，如菁欣慰地看了看新盖的教室，泛着杉木香的桌椅，心里是那么满足，真的很感激眼前这个生命里重要的男人。
“好！今天给山梁回家擀面条！”如菁拉住兰德伸过来的手，站起来，收拾东西。
兰德“呼噜呼噜”吃了好几碗，虽然如菁只会做一样饭——擀面条，但是进步还是明显的。吃过晚饭，兰德给如菁往木桶里放好洗澡水，用手试试水温，让疲惫的如菁洗澡，就上了楼。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用什么方式来帮助这里的孩子？以前，他作为政府医疗援助队的一员来到这里，却无功而返。现在，一个来此地旅行的川妹子，看到这些孩子，不被需要地留下来，只为了让这些孩子能有点儿文化，改变山神主宰一切的愚钝思维。一个即将走过生命尽头的女人，看到这些孩子，让她摒弃大脑里遗留的邪恶，善良驱使着她燃烧不多的生命，为这些孩子点亮心灵的火花。兰德从没想到两个瘦弱的女人能推动事情有如此巨大的进展，那么他能做些什么呢？
兰德把这几天拍的照片导入电脑，他还从艾老师那里收集到一些照片，还有他在医疗队里时拍的照片，他想用这些照片弄一个图片展，以如菁和艾老师的名义建立一个“天使基金”，联系人也只有艾老师了。他要借助网络这个平台，让更多的善良人了解这里，关注这里，向这些孩子伸出援助之手。这些帮助包括：旧衣服、旧的教科书、学习用品、药品。。。。。。。这里没有网络，兰德做好后，离开这里才能发到网上。
看着一张张图片，冬天里攥着粉笔头在小黑板上写字皲裂的小手，残破的铁锅里冒着热气的菜汤，孩子们赤着脚背着花布兜书包走在山梁上，露天的课堂，艾老师咬着馒头在备课，蜷缩在老师宿舍里等待雨停上课的孩子，烈日下如菁在给孩子指着图版教音标……兰德每次整理，都感到心头碾压过般的疼痛。他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但他知道像如菁她们一样，用全部的身心做了，就行了。
兰德听到楼下响起难听的芦笙，知道如菁洗完澡了，就笑着走下来说：“吹了十多天了，还是这样难听！”
如菁坐在美人靠上，看着窗外的夜空调皮地说：“能吹响，就费好大力气呢！”
兰德给如菁放好枕头，让如菁躺下，给她做按摩。狡猾的如菁想先趴下，让兰德给按按脊背，谁知胸部刚接触床板，就“哎呦”一声。兰德翻过如菁的身体，撩开衣服一看，左侧乳房已经变形，房间灯光太暗，他拿过手电筒一照，乳房上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斑，兰德心里“咯噔”一下，癌细胞已经再次扩散了。
“是不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如菁淡淡地问，仿佛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过我们确实需要离开，再去医院做个小手术！”兰德放下手电筒，一边小心地小心地给如菁做按摩，一边故作轻松地说。
“是不是必须把乳房切掉？”如菁看着房顶继续平静地问。
“是！”兰德觉得再扯谎就是愚蠢。
“不做会怎样？”如菁继续问。
“不做，疼痛会让你失去思考！”兰德痛楚地说。
沉默，时间一点点地流失，兰德没有勇气看如菁胳膊遮挡下的眼睛。
“我们去美国吧，手术前我想看看妹妹！”如菁依然平和地说。
“好，我安排！”兰德没想到如菁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这一切，而且她能剔除心中一切怨怒，清清然，如清晨一株马蹄莲。
这段日子，兰德彻底淹没在感动中，真情遍及每个细小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三十多岁了，他还从没有想过会被这样纯粹、圣洁得情怀感染，他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幸福。
（三十八）离开
一切如初，如菁继续教课，只是比以前更加忙碌，她从没觉得时间是如此宝贵，两天的时间里，她用自己的MP3；录下了初中英语，六册书的单词和课文。只是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时而痛苦的表情，引起了艾老师的注意。
艾老师关心地问：“菁菁姐，你是不是病了？”
如菁只是笑笑，说：“没事”！
艾老师这才注意到两天没见到兰德给贡嘎补课了，她还以为兰德去给贡嘎的阿爹检查伤腿去了，一问如菁，才知道兰德去贵阳办事去了。艾老师虽然不好细问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