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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宫记·晏然传-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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陼t嘲笑,一气之下便死咬《踏歌》,硬要练成不可,苦练一年有余才得以与教坊舞姬所舞无二。

我能拿得出手的舞,大概也就只有这一支了。

一声悠扬笛音之后,是连续数圈的旋转,周遭人与景皆在眼前化为一道道虚影迅速掠过,一圈又一圈。

宫中女子习舞的并不在少数,也并非都为了取悦圣心,更因起舞时可不管不顾竭尽抒发心绪,人曲合一,一解烦闷。

旋转之间,我瞧不清周遭,直至逐渐放缓了才见一身影离我极尽。略略一惊,便听得她一声低呼,是我臂上水袖碰了她手中之物,情急之下收手已然来不及,足下也乱了,只觉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手腕挫在地上,生生看着自己皮肉伤挫出一片血痕,一阵火辣辣的痛顺着手臂向上延伸。紧随而来的,却是腹中逐渐席卷而来的一阵痛楚,那阵痛一阵强过一阵,使我顾不上手上的伤势,抬手按住小腹,不知不觉中喘气粗气。这奇怪的痛感,仿佛有人在撕扯我的身体,要将什么东西生拽出来一般。周遭一片死寂,直至有女子惊慌不迭地高呼一声“娘娘见红了”才陡然陷入混乱,我却已疼得无力去看那喊声来自何人。

正文 66064。难辨

迷蒙中;我觉得自己置身冰窖,冷得透骨,又累得睁不开眼。想起从前听人说过,在这样的寒冷中如是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竭力地挣扎着强迫自己睁眼,终于看清了周遭。

是凌宜阁的小院,已是晚上了。

那寒冷仍然在;仍是那么刺骨;我惶恐地望着四周,四下竟无半个人影,不禁寒意更甚;提步要离开院子。

一步跨出,分明已迈出了院门,眼前,却还是凌宜阁的院子。

这不对,这是夏季,虽是来梧洵避暑,梧洵却也不可能寒冷至此。再者,凌宜阁……适才还是白日。

似有石板压在胸口,我一阵憋闷,捂着胸口喘起气来,竟是随时会气绝似的。我的惊恐不安一阵盖过一阵,究竟什么出了事?我要回永桦轩……元沂,元沂还在永桦轩……

我六神无主地在院子里乱闯着,每一次迈出门去,抬头一看,都仍是在这院中。不知试了多少次,试得我近乎绝望。我望着眼前的月门,自己都能觉出此时的双眼该是怎样的空洞,往后跌了一步,恐惧中带了哭声:“陛下……”

“晏然?”

有回音,是他的声音,我迅速回头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仍是那空荡荡的院子。我的恐惧到了顶点,试图撕心裂肺喊出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变得绵薄无力:“陛下……”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惊恐,我只觉得若再见不到他,我就要无力得连喊也喊不出了。

又听到了他的回音:“晏然,我在。”

仿佛在……屋中?我拼尽全力冲了进去,极度的恐惧中喊得不管不顾:“贺兰淮之!你在哪儿!”

一阵刺眼的亮光。

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再度觉得疲惫得睁不开眼,那彻骨的寒冷却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手掌传来的温热感,有人正握着我的手。

我缓了缓神思,极力摒开那沉重的乏意,终于睁开了眼睛。

是他。

他坐在榻边,握着我的手,紧紧蹙着的眉头在见我看向他时舒缓几分,焦灼之意未减,强撑的笑意也并不自然:“晏然……你怎么样?”

“臣妾怎么了?”我有些茫然,头一阵阵发着懵。手背在额头上一抚,腕上缠着的白练提醒了我,“哦,是在凌宜阁跳舞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不经心地笑了一笑,“没大碍的。”

“晏然你……”他的眉头轻轻搐着,唇边想维持的一分笑意终究没有撑住,舒出的一口气沉重极了,说出的话语却没有半分力气,“你……好好休息,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陛下?”我恐意顿生,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只觉不可置信。那可怕的想法无可抑制的在我心底延伸,又在腹中化作一阵阵疼痛。

不会的……

“不会的……”我张皇地摇着头,“不可能……我不会……”

“晏然……”他握着我的手用了用力,我任由他握着,从他满是痛苦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浑身无力。

“晏然,小产后不可激动,你……”他又是沉沉一叹,“太医说了,你身子并无大碍,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陛下……”一股强烈的感觉在我心头涌动着、翻腾着,却让我辨不清是怎样的感觉,不甘、委屈,还是恨?

我怀孕了,有了我自己的孩子,我与他的孩子。却就这样失去了,我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来过,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

我从来不知道,经历了晏家覆灭的我,还会感觉到这样锥心刺骨的痛。

上苍,他又夺走了我一个亲人。

多么可笑,我听从了帝太后的劝告,不想与宏晅再有那么多心计,我刚刚决定与他坦诚相对、甚至想尝试与瑶妃和睦共处……

上苍就夺走了我的孩子。

压抑的哭声从我喉间撕出,好刺耳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听极了。但我却控制不住,任那声声近乎嘶叫的啼哭迸出。

“晏然……”他搂住我,隐约有些无措,就搂得愈发的紧。我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眼泪仍是流了许久。不知是哭得累了,还是他身上龙涎香令人心安,我渐渐地没了眼泪,却仍不肯离开他,只怕一离开,就再度被那透骨的寒意包围、再度回到凌宜阁的院子里……

那个我失去孩子的地方。

他也始终没有放手,一直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劝着:“你还年轻,孩子会再有的。”

“元沂会有很多弟弟妹妹。”

“晏然,哭多了伤身……”

我的头埋在他怀里,觉得他的语气沉沉发闷,一句句地劝着我,直至我虚弱不堪地开口问他:“陛下,臣妾没护好孩子,陛下可怪罪?”

他似有一愣,反应了一瞬,不置信地反问我:“什么话?”

“是臣妾太大意了,只觉自己月事不准惯了,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有了身孕。”我离开他的怀抱,沉下一口气,自嘲地苦笑,“臣妾怨极了自己,陛下心里也不会痛快吧?”

是我一向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才惹出了这样的事。若我早知自己有了身孕,断不会去赴瑶妃的宴,赴宴也不会舞,宫中之人也会多加小心……可如今,这个孩子,他就这样没了。我怎能不怨自己,他又怎能不怪我疏忽?

“这是个意外。”他怜惜地看着我,我试图从他眼中寻出责怪,却寻不到,“皇裔故然重要,但朕更希望你好好的。你昏迷了那么久,朕真怕你……”他语声轻颤,强笑一声改口道,“所幸无大碍,朕已觉得谢天谢地了。你好生调养,不许胡思乱想了。”

他字字诚恳,不似有心哄我。我眼中泪意仍是不住地翻涌着,咬着下唇忍了回去,期盼地望向他:“臣妾当真……还会再有孩子?”

“这种事怎么骗得了你?”他笑意坦然,颌首道,“确是太医说你并无大碍,绝非朕瞒你。”

我心下稍安,微抿了一缕笑:“那……元沂呢?”

“你好好休息些时日,这些日子,元沂就先交给静修仪照料。”

“不要……”我连忙摇头,不由分说地道,“臣妾照顾得了他。他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岂能因为失了一个孩子就不管另一个?”

他哭笑不得地短短苦叹:“理不是这样说,朕是怕你休息不好。”

“不会的。”我半分不肯退让。这个时候,只有元沂在我身边,我才能稍稍安心。我巴巴地望着他,解释说,“元沂一岁多了,已经很懂事了,不会打扰臣妾休息。”

他沉吟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脸道:“郑褚,去请静修仪把皇次子送回来。”

郑褚应声去了。他扶着我躺下,侧倚在我身旁护着我,和缓地宽慰说:“不碍的,你不用这样紧张,很多人的第一个孩子都生不下来,母后当年也曾小产过……你好好调养,下一个孩子必定会平安降世。若是个皇子,他百日时朕就封他为王;如是帝姬,出生就封公主。”

他徐徐说着,隐隐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知他现在心里必定也不会好过,却还要在这里一句句地哄我,也强撑着一笑,淡淡道:“早百日得封,听上去倒是生个帝姬划算。臣妾若当真生个帝姬,陛下可不许嫌弃。”

“嫌弃什么?”他轻轻一笑,“你生的女儿,必定和你一样,朕疼还来不及……嗯,就生个女儿,朕这个作父亲的和元沂这个作哥哥的一起宠着她。”

他语中满满的宠溺在我心底漾开,拂过那刚刚撕裂的伤口,减缓了那凛然的痛意。我偏头睇着他,见他微仰着头轻缓地说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平日里或威严或沉默,此时却是疲惫中带着微苦的笑意。不是大殿中的九五之尊,是要护我一生的夫君。

他说我昏迷了许久,怨不得他看上去这么累,大约是一直守着。我在失子之后昏睡得无知无觉,他却要在同样承受失子之痛之后盼着我醒过来。

我挪了挪身子靠近他,他低头看我一眼,手指轻抚着我的脸颊:“话又说回来,你身子一向弱,如今后生孩子会让你有性命之虞,朕宁可你永远没有孩子。”

我怔然。

郑褚在卧房门口躬了躬身:“陛下,静修仪到。”

我抬眼望去,乳母林氏空着手随在后面,庄聆亲自抱着元沂进来,福了福身唉声叹道:“陛下,臣妾一早就听说萧修容求见,这都晌午了还跪在外面,日头这么重,陛下您看……”

“萧修容?”我一愣神,心里猜了七八分,“可是瑶妃娘娘?”

“是。”宏晅向我一点头,抬音吩咐郑褚道,“让她回去吧,朕不想见她。”

“诺。”郑褚沉稳应下,出了房门,不一刻便折了回来,面带难色道,“臣按陛下的话说了,可修容娘娘她说……”他迅速抬眼打量了宏晅的神色,禀道,“修容娘娘说,她不是来见陛下的,是来见宁容华的。”

宏晅面色一沉:“让她回去,不得扰晏然静养。”

“陛下。”我拉一拉他的衣袖,温声道,“还是请修容娘娘进来吧,便如陛下说的,这是个意外。再者说,陛下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皇后娘娘的面子。”

见我如此说,他虽有不快还是允了。郑褚再度出去请了萧修容进来,她的确已经跪了很久了,满面的汗花了她素来精致的妆,鬓发也凝成了一缕,在两名宫娥的搀扶下仍是步履蹒跚。我低垂眼帘不愿多看她,宏晅亦不愿理会,她猛然推开宫娥的手,“扑通”在榻前跪下,双眸含泪道:“宁妹妹,我绝非有意害你……若是知道妹妹身怀有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应馨贵嫔的要求让你献舞啊……”

我心中陡然生凛,冷冷道:“臣妾岂敢怪修容娘娘。要怪也要怪臣妾自己大意,连有孕也不曾察觉,怨不得别人半分。”。

我本不想再与她斗,可如今失子,不论她是有心之过还是无心之失,她到底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没有好脸色,宏晅冷意更甚:“朕听说起先还想让她跳相和大曲来着?你分明知道她没有学成,这样的主意安得是什么心?纵使你不知道她有着身孕,又怎能如此存心让她当众出丑?”

“不是的陛下……”萧修容娇俏的脸上泪水与汗水掺杂着,委屈地哭诉着,“臣妾绝无此意……是……是馨贵嫔不知情才说了一句,臣妾当即就拦住了……臣妾绝不敢毒害皇裔、亦不敢让宁妹妹出丑……”

宏晅怒意未减,冷哼一声道:“朕不管你是怎样的心思,如今孩子没了、晏然也险些失了性命,你若当真知错,就滚回你的凌宜阁思过去,莫要再扰她休息。”

“陛下……”萧修容惊惶不定地还要解释,我不耐地撇过头,闭了眼,语气轻忽飘渺:“臣妾当真很累,有劳修容娘娘也回去歇息。此事……臣妾日后不想再提,娘娘也不必挂心了。”

“宁妹妹……”萧修容唤了一声,被宏晅眼风一扫噤了声,张了张口,终未再说什么,抽噎着向宏晅一拜:“臣妾告退。”

直等那抽泣之声完全不见,我才重新回过了头,疲惫地虚弱道:“陛下,臣妾想再睡一睡。”

“嗯。”他转过身来,伸臂环住我,浅浅笑道,“你睡吧,朕在这儿陪着你。”

我合上眼睛,思绪渐沉,始终有几句话不绝于耳,愈听愈是分明,从我心底激扬起一阵阵凛冽。我未睁眼,只开口喃喃道:“陛下?”

“嗯?”

“晏然求您个事行么?”

“什么事,你说。”

我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犹自闭着眼,带着哀伤静静地道出自己的心绪:“虽然陛下与臣妾都不知这孩子来过他就走了,可他终究还是来过。臣妾目下出不得门,陛下可否替臣妾去为这孩子烧香祈福?就当是……做父母的为他尽这唯一一份心了。”

我尽力显得平和,语中却仍是酸楚难掩,他亦是嘘唏不已,未有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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