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明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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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里就带了一份倨傲出来。
张妈妈早看明白了的,此时心中只是暗笑,喝了口茶,顺着赞了两句,顾妈妈这才有点讪讪的打听:“这一下午的少夫人留妹妹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
张妈妈早巴不得她这一问了,便笑道:“能有什么,不过是问问几房陪房的事儿,我也不大懂,只能说些知道的。”
顾妈妈忙说:“问这些做什么,这些可都是当初太太再三挑过的,再妥当不过的了。”
张妈妈便笑:“便是妥当难道少夫人还不能问一问不成?”
这也太把太太当座佛了,别说只是继母,少夫人又是公主亲女,身份上就高过了她,就是亲娘挑的人,少夫人要过问也是应该的。
不过张妈妈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人,知道少夫人一向对太太言听计从,从无违逆,简直比亲母女还亲些,便只说了这样一句。
顾妈妈便急了:“又是要看嫁妆又是招陪房的,不知道少夫人着了什么魔,妹妹,我如今要在里头伺候少夫人,还是烦妹妹去府里,回一回太太吧。”
在路上的时候张妈妈就预料到顾妈妈要找她是为了什么,此时见所料不差,只是笑道:“少夫人吩咐了,这些须事不许打扰了太太,我这样去可怎么好。”
顾妈妈笑道:“我也料到这个了。”她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便捧了一个包裹过来,顾妈妈笑道:“这里头几匹新样子贡缎,你带着去见太太,便是有人问起,便说是少夫人新得的,拿回去孝敬太太的便是了。”
又打开一个匣子,取了一只沉沉的赤金镯子给张妈妈:“这也是今年的新样子,送给妹妹带,妹妹可别嫌弃。”
张妈妈推辞了一下,便收了礼,又说了两句闲话,顾妈妈心急如焚,话里话外都在催她赶紧去回了太太。
如今府里的人因吩咐了几道门上的人,等闲出不去,而自己到府里时间短,主子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别说府里几辈子使出来的那些家生子了,便是略有点脸面的都不把甘兰院当回事,她如今能收拢的也就几个小丫头子。
现如今只得指望张妈妈了,她一直在外头,出府名正言顺,况她也是太太选了来的,只怕也得仰仗太太。
真不知少夫人被什么小人调唆了,突然竟要这样子了还有玲珑那个贱婢
顾妈妈在屋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咬牙切齿。
张妈妈收了礼,抱了缎子,从后头绕了出来,想了一下,就上了抄手走廊,走到正院门口来,玲珑正在院子里,见了她忙笑道:“还以为妈妈已经走了。”
张妈妈走过去悄悄笑道:“原是准备走了的。”轻声把顾妈妈叫她去的事儿告诉玲珑。
玲珑抿嘴笑道:“妈妈是个什么章程?”
张妈妈便说:“我是个笨人,什么事也不敢擅自做主,这才特特的绕过来,想求少夫人一个示下。”
玲珑会意,便笑道:“少夫人正在里头呢。”
郑明珠在炕前支了绣花棚子绣花,见张妈妈进来,丝毫不动容,眼皮也不抬,只是说:“妈妈坐。”
并没有张妈妈意料中的问她怎么又来了之类。
这样子的少夫人越发叫人不敢怠慢,张妈妈更笃定少夫人与以前不同了,连忙便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里头自然加了许多自己劝顾妈妈,顾妈妈却不听人劝,非要她去回太太的话。
郑明珠安静的听着,手里还十分之稳,待张妈妈说完,她也并不急着说话,直到那花瓣绣完最后几针了,才搁下来,叫人接过张妈妈恭恭敬敬递上来的缎子和镯子,随手翻了一翻,笑道:“既是给妈妈的,妈妈收着便是。”
张妈妈连称不敢,郑明珠笑道:“往日里也少见妈妈,这便当是我赏你了。”
张妈妈见她是连镯子带缎子都赏自己,心中便就明白了,嘴里却还是说:“那么顾妈妈那里”
郑明珠慢条斯理的说:“先前我就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么大了,自己身边的事儿还料理不来,要回家劳烦太太,也太没道理了,妈妈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妈妈哪敢说个不字,只是附和。
郑明珠却又说:“只不过顾妈妈是太太赏我的,原也是为了照料我,一时见我要理事怕我劳累了,也是有的,我也不好辜负她的好意,这可怎么办呢?”
张妈妈见她居然两口话,一样说一半,深觉不好应付,可她心中早存了顾妈妈坏了事,她就要取而代之的想法,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便试探道:“少夫人所虑极是,依奴婢说,奴婢如今只管回去,晚间打发个人来告诉顾妈妈,已经去回了太太了,这样既不打扰太太,也免得顾妈妈担忧少夫人,少夫人觉得这样可行?”
郑明珠便笑道:“还是妈妈经了事的,色色想的周全,便就这样吧。”
张妈妈见没有别的吩咐了,便退了出去,到了院子里才觉得出汗,今日见郑明珠两回,就出了两回汗,她突然觉得,就算今后顾妈妈没了,她能取而代之,只怕也没有顾妈妈以前那种风光。
她不敢在院子里久站,自己带着小丫头回去了,安排人办这件事。
郑明珠见张妈妈出去了,才继续拈了针绣花,她从小就有这样的习惯,商家女很少学女红的,尤其是像她那样的独女,她却是机缘巧合,从小身边儿就有个绣花大家,她发觉绣花极能平静心绪,所以倒是慢慢的学了起来,到了后来,心中有事便支了棚子绣花,针线上下翻飞中,更宜理清头绪,空明心境。
这一天,她见顾妈妈,张妈妈,玲珑珊瑚翡翠玛瑙的诸般表现,甚至是下面的三等丫头,小丫头们,都是又紧张又兴奋,处处窃窃私语,时时窥视眼光,人人心中似乎都有无穷的思量,她不由的想,自己的表现会不会太突兀了点。
从顾妈妈的态度能看出,以前的郑明珠是那种被人欺到头上也不会挣扎的人,又不懂理事,顾妈妈到了如今还在觉得她只是一时兴起,抬出太太来就能压住她了。
其他的人虽没想的这样极端,但也都觉得她是个软弱主子,只想着趁这个机会,换了管事妈妈,替自己多几分机会罢了。
郑明珠只怕依然是众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而自己这样子,到底会不会太快了呢?
艳色的丝线翻飞,又一片花瓣成型了,郑明珠心中渐渐冷静,不,她没有做错什么。
她再活一次,并不是为了任人踩踏的。
如今,她是郑明珠,便是举止略有时常,她依然是郑明珠,她需要好好的过下去,而不是被人欺凌着过下去。
她要活的自在,活的华彩!
又绣出来一片花瓣的时候,郑明珠的心境完全平静下来,正在这个时候,外头丫鬟报:“大爷回来了!”
陈颐安在宫里三天才出来,自然比不得家里头,郑明珠连忙站起来:“大爷回来了。”这一日陈颐安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两人穿着不同,其中一个做妇人打扮,看起来有二十出头了,穿了件桃粉色点金褙子,中等个子,圆脸大眼,容貌果然只是中上,另一个却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一件杏色羽纱对襟比甲,胖乎乎的,生的很是可爱,嘴角带个酒窝。
郑明珠就明白了做妇人打扮那个应是陈颐安的通房宣纹,另一个她不认识,不过她们立刻行礼,郑明珠就听见了,那个胖丫头叫墨烟。
郑明珠一边叫丫头收了绣花棚子,一边伺候陈颐安宽衣:“这是才从宫里回来?”
陈颐安看了一眼绣花棚子,漫不经心的点了头,嘴里却说:“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倒是稀罕。”
这口气可真不怎么好。
通房宣纹
郑明珠看他往净房去,便说:“宣纹去伺候大爷梳洗吧。”
回头吩咐自己丫鬟去厨房拿吃的来,一边也跟到净房门口,说:“如今日子在开始长了,有些无聊,就打点些来做着打发时辰。”
陈颐安洗着脸瞅了她一眼:“也不知是给谁做的,倒不见你替我做一点什么。”
郑明珠真有点吃不消,连忙说:“我想着宣纹既在你身边,她就替你做了,我这是给母亲做件中衣,我针线上笨的很,也怕你瞧不上。”
也不知怎么就带出一点吃醋的口吻来,偏到了说出口才觉得。
陈颐安却听得受用,微酸口气听起来倒是娇俏,他从净房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随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笑道:“就不怕母亲瞧不上?”
郑明珠脸颊飞起一抹红来:“母亲最宽厚的,就是瞧不上,也明白我的孝心,倒是你,还不知要怎么打趣我呢。”
陈颐安就笑:“借口倒是多,我哪里就瞧不上了?别的也罢了,袜子替我做双就是了。”
陈颐安虽并不爱重这个妻子,可到底是少年夫妻,郑明珠又生的端美,此时笑语晏晏的样子,更添几分动人。
陈颐安心中柔软起来,对郑明珠说话就更和软了些,郑明珠见他眉目温润,语气中带一点因熟悉而起的调笑,竟觉得两人似乎说不出的亲近起来。
说了几句话,小厨房送了个食盒过来。郑明珠说:“刚从宫里出来,必是没吃好的,离晚饭还有一会子,先吃点子垫补吧。”
因是下午用的,就只是些点心,陈颐安一向不惯吃甜食,四色点心都是咸的。
有一碟炸五馅春卷,一碟蒸的山珍饺子,一碟馅儿面果子,一碟葱油千层酥饼,都是一色粉彩浅碟子,中间攒着一碗人参乌鸡汤,那汤黄澄澄的,且又清亮,一看就叫人想吃。
陈颐安果然是饿了,在宫里这几天,供奉本就不如家里,且又不自在,哪里能吃的好,此时见了新鲜的点心,热腾腾香喷喷的,不由的就拿起了筷子。
陈颐安喝了一口汤,笑道:“这汤倒好,没药味,只一股子香。”又指了那碟馅儿面果子:“这个赏这两个丫头罢。”
宣纹和墨烟谢了赏,接了碟子,退到了一边吃起来。
郑明珠看了她们一眼,拿着筷子替他夹点心,见他吃了两碗汤,又吃了半碟子点心才放下筷子,这才问郑明珠:“你怎么也不吃一点?”
郑明珠笑道:“罢了,我午饭跟着母亲吃的,现在还不饿。”
小丫鬟上来收了桌子,郑明珠又亲自端茶给他漱口,再沏了一杯他惯喝的凤羽给他,陈颐安喝了口茶,歪在炕上,才说:“我进门的时候听说你招了陪房进京来?”
郑明珠不妨他突然提起这个事来,点头:“是,想着略清理一下。”
说的再简单不过了,陈颐安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那么这几日,让这两个丫头在这里服侍吧。”
这是什么意思?
郑明珠心中疑惑,便一时没接话,陈颐安慢慢的喝着茶,也不急。
想了一想,郑明珠才说:“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陈颐安倒不妨她问的这样直接,和往日里大是不同,一时倒犹豫起来。
郑明珠便说:“你们都先出去。”
屋里当值的玛瑙和翡翠听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宣纹和墨烟抬头看了陈颐安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都站着没动。
郑明珠就笑了:“大爷说笑了,我这样子说话都没人听,还说什么服侍我呢?”
两个丫头听话说的重了,连忙跪下,却依然没有出去的意思。
倒是陈颐安,更觉得郑明珠的确和往日大不一样,往日里一径嚅嚅诺诺的,哪像这样一句话,说的淡然,却犀利如刀,直刺要害。
他就对那两个丫头说:“少夫人让你们出去,没听见?”
宣纹和墨烟这才站起来退了出去。
郑明珠依然只是笑,对他的丫鬟不尊重自己也并不动气。
陈颐安说:“你放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郑明珠心中大定,陈颐安肯这样说,她还真的就放心了,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从婆婆到丈夫,都是从小儿金玉堆里长起来的,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自不会谋夺她的嫁妆,做那些下作事,今日陈颐安没头没尾就要放两个人在她身边,她多少也能猜着些他的想法,这句话让她更笃定了些,想来原本的郑明珠虽然是个糊涂的,陈颐安却念着他们的夫妻之情,有情分在,总是好事,便觉得这似乎是个极好的机会,就笑道:“有诗云:至亲至疏夫妻,我觉得那意思是说,夫妻本该是极亲密的,只常常有些话不肯说出来,难免有时候误会,以致有了隔阂,便就疏远起来,再也不复亲密,不知道大爷觉得是不是这样?”
陈颐安倒笑了:“你觉得有什么误会?”
郑明珠道:“其实大爷的意思,我已经猜着了,我叫了管事妈妈,各房陪房来清理嫁妆,这也是第一次,大爷怕我不懂里头关节,被人哄了去,才打发两个得用的人来替我瞧着,这本是一片爱护之意,我听了,自然是只有欢喜的,偏大爷就这么吩咐一句,叫人怎么领情呢?若是想左了,岂不是辜负了大爷一片心?”
陈颐安再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一篇婉转熨贴,温柔知意的话来,一时倒说不出什么来,郑明珠这话说的不错,他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