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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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端瞥她一眼,“怎样你才有劲?”
常欢眯眼笑着捞过面前酒杯:“不如咱们俩喝一杯?”
韩端一抖,寒道:“免了。”
常欢撇嘴:“你又不是不会喝,上次我还见你喝来着。”说着举杯抿了一小口,吐舌道:“辣呀。”
韩端探手将她杯子夺下:“你不可喝酒!”
常欢眨巴眨巴眼睛:“为何?”
韩端冷道:“莫说你不知道自己酒醉后是何模样!”
常欢茫然:“我?是何模样?”
韩端投过怀疑目光:“不记得了?”
常欢摇头:“不记得,醒了便在画院了。”忽地倒抽一口凉气,“我不会出了什么丑吧?”
韩端别过目光,轻道:“谁送你回去的你一定也不记得了。”
常欢肯定道:“是你!”
韩端微微一震,垂下眼帘,心头不知怎的滚过一阵颤栗,那只曾经揽过她的胳膊竟又有酸麻的感觉袭来。
常欢笑着歪过脑袋:“当然是你,我与你一起喝酒的嘛,若不是你送我,难道我自己做梦回去的?哈哈。不过我还真不记得了。”
酸麻倏地褪去,韩端将方才缓和的面部线条又重新绷回万年寒冰的冷硬。
常欢还欲与他说话,龙天突然道:“韩公子。”
韩端抬头看他,龙天端了满满一杯酒,笑道:“在下对韩公子剑艺甚是佩服,今年唯尊输得心服口服啊。来,敬韩公子一杯!”
韩端淡道:“客气。”举杯一仰而尽。
“痛快!”龙天大叫一声,再次举杯,“再敬公子一杯!”
韩端未多话,仍旧一口喝下。龙天竟气也不喘,三次举杯,哈哈笑着对身边男子道:“韩公子三年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短短三年,剑艺精进如此,在下只叹岁月不饶人啊!”
季凌云脸色微变,连常欢也听出了不妥,搬出前尘旧事,明显带有挖苦意味,未免太没礼貌。忙看向韩端,他却神色自如,眼睛不看任何人,依然爽快的饮下第三杯。
常欢呼了一口气,真怕韩端脾气上来顶龙天两句,那局面可就尴尬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忽闻龙天身边男子道:“哦?韩公子剑艺如此了得?在下还真想领教领教!”
龙天不但不阻,反而状似高兴道:“好啊,韩公子,你就指点我这朋友两招吧,他可也是剑术世家出身呢。”
韩端仍不动声色,常欢却皱起了眉,龙天喝多了么?说话怎的这样不分场合?
季凌云忙道:“朋友吃饭聊天,怎可动刀动剑,想要切磋,改日去我庄中罢。”
龙天摆手:“嗳,无妨无妨,就让我这兄弟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剑嘛!”
说时迟,那时快,龙天打岔未完,那人已腾地站起身,从腰中“唰唰”抽出两支软剑,银光闪闪突然指向韩端,喝道:“向韩公子请教!”
常欢骇地尖叫一声翻下椅子,季凌云已察觉不对劲,怒喝道:“你们何意?”
另一男子从腰后摸出一把短刀,指向季凌云吼道:“何意?呆会儿你就知道了!”此时龙天起身,抱拳道:“季庄主,恕在下无礼,先告退了。”说完瞥了常欢一眼:“常姑娘可与我一道?”
常欢抖做一团说不出话来,龙天微微一笑出得门去,将门紧紧关闭。
韩端缓缓起身,慢悠悠拔出佩剑,嗤笑道:“一起上吧。凌云带常欢先行。”
季凌云一拍桌子站起:“我们”猛地一个趔趄,扶住额头,惊道:“酒里有毒!”
一男狂笑:“若不下药,又怎能对付得了天下第一剑!”话毕攻上,软剑抖得哗哗作响,直逼韩端面门。
韩端微有愣怔,似没想到季凌云中毒,银光已闪到眼前,才猛地竖剑左右挡开双锋,步转身移桌旁空地,与那人战起。
另一男短刀反手一握,冲季凌云胸口狠狠扎去,季凌云向后一仰,撞翻凳子仰躺在地,躲过一袭,却再无力气站起,侧头看向常欢,急道:“从桌下拱过快逃!”
“嗯!”常欢心慌意乱,抱住脑袋就地一趴,趴进桌底,连滚带爬两步窜出桌外,起身就向门口奔去,短刀人本意续袭季凌云,见常欢就要奔过屏风,忙一个跃起,伸手捞住她的后领,常欢“啊”声未出,那人猛地一甩,又将她甩回桌子里侧,“铛”地撞上墙壁。直撞得她晕头转向,脑袋疼痛不已。
这厢双剑男明显不是韩端对手,十回未过,已只有防守之力,虚晃一招退回桌边,剑尖胡乱抵上常欢喉咙,冲短刀男大叫:“还不将他带走?”
韩端急冲,“别过来!”双剑男剑锋一偏,常欢颈处血丝蜿蜒而下,她瞪着眼睛僵硬地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韩端脸上现了怒意:“我奉劝你最好放开她,不然”
“你不动,我不伤她,你若动,剑锋无眼!”
季凌云无力叫道:“韩端,别动!不可害了欢儿!”
韩端眼光凌厉如刀,仅差几尺,还是生生顿住了脚步。双剑男急回头:“还愣着做什么?快将他带走!”
短刀男再不迟疑,匕首放在季凌云脖子上将他拖起,后窗一脚踹开,迅速翻过,双手一扯,将季凌云扯出了窗外。
常欢吓得大叫:“季大”
“闭嘴!站起来!”剑挑了挑下颔,常欢哪还有力气站起,那人见她哆嗦,只好单手扯住她环髻一拎而起,手臂紧紧卡住她的脖子,也向窗边挪去,剑又指向韩端,冷笑道:“一个是女人,一个中了药,我们凭计谋得手,天下第一剑也莫觉得亏了!”
韩端紧紧盯着他,冷静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挟季凌云?”
那人卡着常欢已到窗边,哼笑一声:“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们也不想多伤性命,接着吧!”手臂倏地松开,对着常欢脑袋狠狠一推,翻身下窗而去。
常欢一个踉跄扑到韩端怀中,站立未稳,就又被甩到了一旁,黑影如闪电般向窗一跃而起,眨眼功夫,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离山有因
腿软心慌的哆嗦了一气,常欢挺挺脊背,扶着桌边向门口蹭去。打开房门,小二竟就立在门口点头哈腰:“姑娘想要点什么?”
常欢本欲向他呼救,寻人报官,乍一见他忽然想起酒中有毒的事茬,厅堂内虽有喧声沸语,但这小二就站在外面不远,会听不见屋内的打斗声音?她上下打量小二几眼,心中暗怕他也是那剑刀二男的帮凶,反手轻轻将门带上,不露声色道:“季庄主再要一壶酒。”
“好咧!”小二面色无异,一溜小跑着颠去了后堂。常欢见他转身,立刻急步向门口走去。痕影庄的马车还停在门前,季凌云和韩端却都不见了。常欢想着当务之急是该去衙门报官,闹市正中,歹人居然酒楼掳人,贼胆未免太大,那龙天枉称南侠,枉顶一张江湖豪义的面具,竟也与他们沆瀣一气,使计绑了季凌云究竟为什么,难道是为银子?
常欢皱眉下阶,正思忖着要去报官,眼光随意一瞟,忽然看见楼侧阴影处停了一辆黑布罩厢的马车,有一白衣男子正跨上车去,味鲜楼门口挑起的灯笼光芒在他的侧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他便倏地掀帘进了车厢。
只不过刹那一瞥,常欢已大惊失色,高声呼道:“哥!”
伴着驾马人的鞭声,马车催动,几乎未作踏步缓行,速度极快,径直行向南方。
“哥!哥!”常欢边呼叫边急忙跑去马车方向,跟在后面放开脚步追赶。她平日琐碎事情记得不太牢靠,但多年绘画养成的习惯,使她对人的面貌特征记得尤其清楚。光线虽一闪即过,但常欢确信那侧脸的轮廓是谭傲无疑,哥哥没有离开万州,还与自己巧合的一同出现在味鲜楼,他到底做什么要紧事,还不肯告诉亲妹?
带着满心的焦急和不解,常欢不住声的高叫,但那马车却越行越快,她跑得不慢,但终是比不上八蹄双轮的速度,直追得气喘吁吁,喉咙呛风呛得说不出话来,距离还是渐渐拉开,马车在拐弯处略略放慢了速度,一转过街角,立即没了踪影
常欢跑不动了,双手按在腰侧,冲着车尾的方向大叫一声:“哥!”随即腰腹处岔气般疼痛,只得弯下身去。呼哧呼哧歇了一气,耳畔询声道:“在叫谁?”
忙转头看去,见韩端黑衣冷面的站在她身边,佩剑已重入鞘中。常欢的心先松后紧,急切道:“你回来了,救到季大哥了么?”
韩端摇头:“早有预谋,掳成即逃。”
“那怎么办?我们快去报官吧!”
韩端顿了顿道:“此事与你无关,我送你回去。”
常欢见他说话举止并无紧张之感,神情中似乎带了一丝愤怒,却不明显,疑惑道:“难道你知道是谁干的?”
韩端不答,转身向马车走去:“走吧,很晚了。”
常欢心焦的跟上:“不要你送,我认得路,你还是快去寻那龙天,早些救出季大哥要紧!”
两人走回楼前,韩端登上马车,冲常欢扬扬下巴:“上来。”
“我真的不要你送啊。”
“快上来!”
常欢眼望了望谭傲消失的方向,还是乖乖爬上了马车,坐在韩端身旁,心里阻闷难明。哥哥的行为让她迷惑,既是留在万州办事,又何必遮掩去向,告别之语说得不明不白,徒教人心慌,看今晚他那急冲冲的模样,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偏偏与季凌云吃个饭也会碰见歹人,亲哥哥去向不明,季大哥遭人绑架,一时她只觉得担心无比,抱着双膝,眉头紧锁起来。
“方才,你在追谁?”韩端突然主动开口问话。
常欢磕磕下巴:“我哥。”
“哥?”韩端看了她一眼,“凌云说你是孤女。”
常欢闷头哼了声,“现在不是了。”
韩端沉默半晌,又道:“是客栈那人?”
常欢点点头,“就是他,他是我亲哥哥。”
韩端眸色一闪:“亲哥哥”
之后无话,一路行至画院门前,常欢跳下车道:“还是去报官吧,让官府去抓龙天,再问季大哥的下落。”
韩端不语,常欢又愤懑道:“没有想到龙天竟是这样的人,亏他还自称是我师傅的朋友,若师傅知道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定会与他断交!”
韩端攥着鞭子,垂眼听她说话,半晌低道:“你觉不觉得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
“嗯?什么意思?”常欢不解。
“客栈那人说是你的哥哥,你便信了?”
“为何不信,他确实是我哥哥呀。”
韩端面色沉郁,轻摇头喃道:“说自己是哥哥的不见得都是好人,你还是小心为妙。”
常欢察觉他情绪不对,手撑上车架,歪下脑袋望着他:“你怎么了?”
韩端瞥她一眼,目光由脸庞移向脖子,那细白颈侧上留着一抹不协调的暗红。他心里一跳,倏地收回目光,缓缓从胸口掏出一块白帕递给常欢,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还疼么?”
“嗯?”常欢没听清,见他递过来便伸手接了,拿着又不知何意,傻乎乎道:“给我帕子做什么?”
韩端抿嘴轻扯了一丝浅笑,不再重复,而是道:“明日我去寻凌云,你若无要紧事,还是呆在画院为好。”
常欢点头:“有坏人在万州出没,我不敢乱跑,不过你预备去哪里寻季大哥呢?”
“京城。”
“什么?”常欢惊讶,“你怎知季大哥被带去京城?”
“手拿开。”韩端扬起鞭子,侧头望了望她黑亮的眼睛,鞭甩车动,马蹄得得声起时,他轻道:“今晚让你受惊了,好好休息吧。”
常欢瞪着他驾车远去,半晌露了微笑,边转身边自言自语道:“就喜欢装神秘吓唬人,我早看出来了,你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
方一回头,冷不丁又吓了一跳,之前马车停的方位后侧,突然多了一人,黑发齐整束着,蓝衫下摆在夜风中微飘,俊颜消瘦,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眸带隐痛,气质却依然温文尔雅。他肩上背了包袱,没有看常欢,而是看着远去的马车,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欢张口半晌,勉强挂住笑意,唤道:“师傅。”
他移过目光,轻点了点头:“欢儿。”
两人入院进屋坐定。蓝兮坐在桌边,常欢坐在床边。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双手放在腿上搓来搓去。不时看看蓝兮,脑中却恍惚想着晚上发生的事情。
“欢儿。”蓝兮打破沉闷。
“嗯,师傅。”常欢回神,看看桌上的包袱道:“师傅这么晚下山,是要去哪儿?”
“明日要去京城,为师想着先来看看你。”
“啊?”常欢愕然,怎么明日人人都要去京城?“何事上京?”
“接了宫贴,太后六十懿寿,入宫为其绘像。”
常欢纳闷:“前年也接了宫贴,师傅不是称病推了?怎么今年”
蓝兮微微一笑,“为师还接到倾城楼的三年师贴,预备去那画院看看,若是合意,便留在那处。”
常欢腾地站起身,惊道:“师傅要留在京城?”
“可能。”
“那千山怎么办?”
蓝兮颔首不语。常欢惊诧未褪,忽地心头火起:“单绝不要了么?画筑不要了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