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檀奋斗记-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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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雍正话中带着一丝疑惑,道。
玉檀用力咬了下嘴唇,唇上显出一道深深的牙印,“皇上刚才不是命各宫的奴才都去观刑么?奴婢遵行圣旨。”
雍正默了一会儿,道,“你没话想和朕说么?”
玉檀的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芸香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惩罚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奴婢无话可说。倒是有件事奴婢想求皇上,不知皇上能否答应。”
“你说。”
玉檀跪在雍正脚边,眼前是龙袍的下摆,绣着许多斜向排列弯曲的翻滚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这些是海水江涯,它象征着绵延不断的吉祥,缓缓说道,“奴婢想求皇上,如果有天要处死奴婢的话,还请恩赐毒酒,奴婢想留个全尸。”
咣当!
雍正掀翻了案上的朱砂墨盒,鲜红的朱砂跟先前芸香留下凝固干涸的血迹混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玉檀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玉檀和雍正就这样沉默的对峙着,半晌,雍正道,“你去吧。”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疲惫。
“奴婢告退。”玉檀给他磕头,离开暖阁,直奔刑房。
飞奔到刑房,那里已经黑压压挤满了宫女和太监。玉檀的眼中却只看到空地中央支起一口大瓮,底下堆满了柴火,正在熊熊燃烧。脑子里瞬间“轰”的一下,玉檀神情空白的一步步朝前走。
“姑姑,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高无庸看到玉檀过来,连忙上前阻止。
玉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用一种自己都倍感陌生的嗓音干涩的说,“我想亲眼看着她死。”
高无庸见劝不动她,只能跟在她身边,防止出状况。
掌刑太监吆喝一声,“把人带过来!”芸香被两个太监拖着,整个人如同一瘫烂泥,软绵绵的毫无反抗,四肢随着拖拽不断在地上画出一道道红线。
“芸香……她怎么了?”玉檀抓着高无庸的胳膊,嘴唇微微发抖。
高无庸一脸为难,回避道,“姑姑,你就别问了,还是回去吧,这场面不该你看。”
“说呀!”玉檀的声音变得尖锐。
“……芸香反抗的很厉害,他们就……就把她的手筋,脚筋全都挑断了……”高无庸艰难的挤出话。
玉檀闻言,捂住嘴,努力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眼睁睁看着芸香跟畜生一样被塞进瓮里,四个太监轮流朝底下加柴火。
冰冷的感觉,蔓延了玉檀的全身。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得上兔死狐悲,芸香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了,她之前尽管听说了阿灵阿被五马分尸,也清楚雍正对待奸细手段酷烈,可直到亲眼目睹才真正明白酷刑究竟代表了什么。
“姑姑……你没事吧,回吧,别看了。”高无庸看到玉檀双目呆滞,没有任何反应,轻轻推了推她。
“别碰我。”玉檀虚弱的说,拨开高无庸的手。火势越来越大,瓮里开始发出一种指甲刮墙的声音,周围一片死寂,“吱吱”声愈加刺耳。一些胆小的宫人都瘫坐到地上,双手捂耳,想要逃避这种无形的攻击。
玉檀死死盯着那口大瓮,视线被泪水模糊,哽着声问道,“人要多久才能彻底断气?”
“……很快,最多不过半个时辰。”高无庸的脸色也是惨白一片。
“她素来怕痛……”玉檀低声喃喃,“能快些解脱了也好……”
“姑姑……回去吧,别再看了……”高无庸也忍不住眼泪打转。
“再等一会儿……”玉檀的声音虚无飘渺。
渐渐的,瓮里的声音消失了下去,从中冒出一缕缕白烟,不断变浓,寒风一吹,伴随着白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香臭交织,令人作呕的怪味。
玉檀再也忍不住,弯腰狂吐了起来,先前吃过的东西全部倾倒一空,最后吐得只剩下黄色的酸水。围观的奴才们也全都面无人色,个个涕泪橫流,纷纷作呕,地上成堆的秽物更加重了那股怪味的发酵。
玉檀险些站立不住,双腿一软就要栽倒。高无庸忙扶住她道,“姑姑,你没事吧,快回去吧……”
借着高无庸的手站稳,玉檀看了看她,双眸充血,哑着嗓子道,“嗯……我是要回去了。”
“奴才送姑姑……”
玉檀无力地挥挥手,“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你去向皇上交旨……”
高无庸见玉檀整个人一副虚脱的样子,不放心道,“姑姑,还是奴才送你吧。”
“我说了不用!”玉檀激动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苦笑了一下,“对不住,高公公,真的不用送我,我能自个儿回去。若是皇上问你,你就和他说,我看到芸香的下场了,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关任何人的事。”
说完,也不再等高无庸回答,玉檀独自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高无庸回暖阁复命时,见到雍正已经把手里的一份折子捏得变形了,扫了一眼高无庸,清冷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见到那情形没话说么?”
“回皇上,姑姑只说芸香是自作孽,不可活。”高无庸回禀。
雍正听了,扔掉手上报废的折子,道,“下去吧。”
听到雍正发话,高无庸赶紧低头,手脚麻利的把地上收拾干净,迅速退下去。
回到屋子,玉檀整个人无力的沿着门框滑落,跌坐在门槛上,呆坐了好久才爬到炕上。泪珠子滚下来,这时她才敢放松的流眼泪。芸香!泪水沾湿了枕巾。玉檀闭紧双眼,不去回想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孔。雍正在宫里是无所不知的,就算她有心帮忙掩饰,还是没能救得了芸香。玉檀不知道该笑自己的自欺欺人还是有眼无珠,芸香欺骗了她,自己还在为她的死伤心,十几年的宫廷生涯,芸香都是在骗她,那些贴心关怀的话语都只是演戏罢了。玉檀用手背挡住双眼,低笑起来。也好,从今天起,她再也不需要牵挂宫里的任何人了,芸香,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正文:四十九
芸香死了。那些在刑房亲眼目睹蒸活人的宫女太监暗地里都在绘声绘影的描述当时的场面。玉檀每次听到这个话题都躲开,她不想听到那些可怕的画面,不愿意再去想象芸香当时会有多么痛苦。
雍正没有难为玉檀,他只是和平时一样,让玉檀在身边端茶递水,伺候笔墨。玉檀也没有出过一分差错,脸上总是挂着恭敬有余的表情,但却不像活人,更像是个精致的木偶。
突然,雍正开口道,“会下棋么?”
玉檀漠然地说,“回皇上,奴婢略通一二。”
“陪朕下一盘,看看老九那个不学无术的教了你多少。”雍正朝门口叫了声,“高无庸,把棋盘拿来。”
高无庸把东西都拿来摆放停当,雍正道,“过来。”
玉檀走到他面前,半跪着准备伸手抓棋猜子,雍正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道,“坐着下。”
玉檀现在也不想再来一遍刻意推辞的戏码,很干脆的坐到雍正的对面,从棋盒里抓了一把白子放到棋盘上,开始数起来,雍正则从棋盒里摸出一个黑子扳在棋盘上。数儿是单数,雍正先行。
雍正的棋艺很高,也没有半分相让的意思,以玉檀的三脚猫水准很快就被杀的节节败退。玉檀依然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要输了也不见慌张,只是随着雍正的路数不断落子。
棋盘上黑白分明。白子一败涂地,送吃了大片地盘,只残留着一小块儿还在负隅顽抗。黑子步步紧逼,势要拿下全副山河。
终了,“胜负已定,你输了。”雍正淡淡的语气似乎是在说一件宫里常事。
玉檀也收回手,道,“皇上棋力超群,奴婢甘拜下风。”
“你下去吧。”雍正把棋盘推到一边,重新开始批阅奏折。
“奴婢告退。”玉檀转身离开。
“姑姑!”玉檀走在返回屋子的路上,经过廊下,就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
“王爷吉祥,格格吉祥。”玉檀福身行礼。
“姑姑,你好久没陪承欢玩了,再替承欢推秋千好么?”承欢搂着玉檀的手臂撒娇道。
“承欢。”十三阿哥也知道芸香的事情,替玉檀解围到,“别总想着玩,玉檀姑姑要服侍你皇伯父,有正经差事要做。”
承欢吐吐舌头,对玉檀道,“姑姑,你好象不高兴的样子,谁惹你生气了,承欢替你教训他。”
“奴婢很好,谢格格关心。”玉檀看到天真的承欢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
“承欢,你还得去向皇后请安呢,别磨蹭叫皇后久等了。”十三阿哥遂叫人领着承欢去皇后宫里,自己则和玉檀走到了御花园。
“王爷找奴婢有事吗?”玉檀知道他是故意把承欢支开,开门见山道。
十三阿哥看了她一眼,表情收敛,神色一正,道,“芸香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玉檀不由得好笑,道,“奴婢哪敢劳驾王爷来劝慰,王爷抬举奴婢了。”
十三阿哥道,“你越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越是叫人看着担忧。”
玉檀偏过头看向十三阿哥,道,“奴婢知道王爷是好心关怀,奴婢真的没事。”她看起来这么像那种放不开,死钻牛角尖的人么?
十三阿哥怀疑的看着玉檀平静的神情,叹口气道,“芸香是九哥精心布下的眼线。早年她挑拨你和若曦的关系,后来又散布关于承欢的谣言,想败坏皇兄和你的名声,甚至皇兄继位前在畅春园她都暗中和八哥的人私通消息。上次玉佩被盗也是她串通那个太监做的,玉佩虽然被皇兄的人截住,接头的人也都死了。可她却变本加厉,不知悔改,反而还挑拨弘时争当太子。皇兄忍无可忍才用了极刑,也是对九哥的警告。”
“这些奴婢都知道。”玉檀淡淡的说,心里却对芸香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原来她一直伪装成那种单纯无害的模样,论起演戏,芸香才是真正的高手。
“皇兄本不愿意你见芸香受刑,这番苦心你须体谅。”十三阿哥继续道。
玉檀道,“王爷不必多说了。奴婢一个宫女,能让皇上如此煞费心思,委实要折寿了。”
“你莫要说气话,皇兄对你如何,我不相信你会没有感觉。”十三阿哥凝视着玉檀道。
“察觉到又如何?”玉檀和十三阿哥对视,“十三爷,说句不怕丢命的话,我一点也不稀罕皇宫的锦衣玉食,我只想回到家里和亲人团聚,哪怕吃糠咽菜都心甘情愿,但也清楚那仅仅是我的白日做梦,想必您也知道我的来历吧。”
十三阿哥怔了怔,道,“我听皇兄说了,你和九哥……”
“九阿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我感激他,可也没给真心给他做事。这点先帝爷和皇上都很清楚,你认为皇上会容忍我的三心二意吗?”
玉檀的话问住了十三阿哥,半晌,他叹口气道,“九哥是拿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你不肯全心听从他也是情有可原。”
“十三爷,您真是菩萨心肠。可惜在先帝和皇上眼里,我就是一个反复的小人,可以随时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最合适的主子。他们用我用得顺手,但谁也不会真拿我当回事。”玉檀道,“芸香的事我没怨皇上,这是我的真心话。那是芸香自己的选择,皇上为了朝廷安宁处置她,合情合理,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怪他。”说到此处,玉檀自嘲的笑了一声。芸香有芸香的忠心,雍正有雍正的算计。她算哪根葱敢去和皇帝辩理啊。
“玉檀……”十三阿哥见玉檀把话都摊开说了,不禁也感叹,“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你又何必贬低自己呢……”
“不是奴婢贬低自己,实在是造化弄人,命数如此。奴婢谁也不怪,只求自己能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当然这也得看皇上的意思。旁的事情,奴婢不会妄想。”玉檀朝十三阿哥一福,道,“奴婢多谢王爷的好意,奴婢先告退了。”
康熙六十一年的十二月,雍正以允禵从前线回来军中需人为名,命贝子允禟前往西宁,实则等同发配。允禟推说等过了康熙的百日冥辰再走,后又说等送了陵寝再启程,雍正不容延缓,迫令速行,同时,雍正又命允誐遣送诣京师谒圣祖梓宫而病卒的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灵龛还喀尔喀,赍印册赐奠。允誐先是托疾不行,称无力准备马匹、行李,后于正月十六出发,行至张家口外,宣称有旨召还,不愿再走。雍正将此事交于允禩办理,允禩请革去允誐郡王爵位,可允誐仍安然地住在张家口,也不派人请罪。雍正便谕令总兵许国桂“不可给他一点体面”。
只剩下了个八阿哥允禩地位不降反升,封为和硕廉亲王,授为理藩院尚书,办理工部事务,但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雍正故意而为,升得越高便摔得越重。面对隆恩浩荡,加恩当日宾客迎门,八福晋脸上亦无一丝喜色,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