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心-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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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才又继续说道,“我还要给爷爷和爹爹修书两封以告实情。也……”
忽然许云舟斜睨苏珺兮半晌,才说得温柔:“也告诉你表嫂好好准备准备,到时给你接风洗尘。”
苏珺兮闻言忍不住笑开,想必是许云舟想念家中妻儿了,偏偏还说得冠冕堂皇,不由回敬道:“表嫂和侄儿只怕是要给远行归来的表哥接风洗尘吧?珺兮只不过是沾沾表哥的光罢了!”
许云舟轻轻晃了两下脑袋,也不着恼辩白:“随你怎么想,到时你就明白了。”
苏珺兮听罢笑意不减,与许云舟商量道:“表哥,临行前能否随我一起前往陈府与二伯父他们辞行?他与大哥和二哥也颇为照顾珺兮。”
许云舟正好也想认识认识陈府的人,陈于致已经过世,陈于敏如今是陈府家主,自还是要见见,因此含笑点头。
说到辞行一事,苏珺兮忽然想到了姚娘,这段时间没有怎么与她往来,也不知她怎样了,如今她的卖身契也还在赵成益手中……
见苏珺兮忽然发愣,许云舟不由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苏珺兮一怔,这个表哥当真察言观色善解人意,一番思量倒也不再客气,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虽不幸堕入风尘,却也难得素有心气,她如今任人揉捏。又是配隶之人,不得为自己赎身,我想把她赎回来,但是那得了她的卖身契的人是杭州府的小霸王,又与我有过节,只怕不肯轻易松口。”
当初她不肯将清风卖给赵成益,眼下她要买姚娘,以赵成益的脾性,就是让她吃尽了难处最后也肯定不会让她如愿。
许云舟闻言惊讶非常,想到苏珺兮成婚前的三年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小小的宅子里,只得一个男仆尚且有能力护一护她,想想都担惊受怕不已,不由紧张道:“可是吃了什么亏?若是……”说着沉默,带了淡淡的内疚情绪,旋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苏珺兮连忙解释道:“那倒没有,街坊邻居都晓得我与陈府的关系,陈府尚且能荫庇于我,再加上爹爹在附近素有声名,也颇得敬重,因此他们倒也真心和善,这么多年也只碰上赵成益这么一个难缠的小人。”苏珺兮一顿,忽然想起一事,困惑不已,“后来听李景七,就是夫君说他把赵成益打了一顿,也不知是怎么个打法,自此以后他远远的见到我都只咬牙切齿地绕道走。现在想来,李景七他在杭州府不是无权无势吗?”
许云舟前后听明白了,苏珺兮得罪的小人赵成益就是得了姚娘的卖身契的杭州府小霸王,而柴景镝在杭州府用的是假名?不由问道:“李景七?”
苏珺兮尴尬一笑,解释道:“是柴景镝的假名,我喊习惯了。”
许云舟见状宽和一笑:“皇亲贵胄贬庶为民后使用假名倒也没有什么。”
那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李景七对她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这让苏珺兮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许云舟见苏珺兮面上隐隐不忿,又继续说道:“他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身份吓唬赵成益,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身份给官府施压,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赵成益动不得他。”
苏珺兮不解,若说长青和长玄颇有武艺,但是两个人怎么也抵不过数十人之势,想着不由看向许云舟寻求解惑。
许云舟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是有人暗中护着他,即便此刻他被召回京,可能也还有人留在杭州府。”
苏珺兮一顿,半晌恍然,暗中保护不假,只怕也另有一番用意,皇帝之所以容得下他。再往前推,他涉案之时皇帝之所以没有杀他,恐怕其中也大有隐情。仔细想想,苏珺兮心里实在气李景七,却又如何也气不起来,这种感觉还当真让人憋屈。
许云舟起身,走至苏珺兮身后,轻轻地拍了拍苏珺兮的肩:“你能淡然面对,表哥就放心了。你且打点打点相关事宜,我先回客栈,尽快想办法帮你赎回姚娘。”
苏珺兮微笑点头,喊王叔送许云舟回客栈。
此后,苏家附近的小医馆改建得差不多了,苏珺兮让匠人师傅连夜赶工了两日,总算完工,验工结账,大门一锁,交代王叔和王婶偶尔来转转,打理打理卫生,这一桩事情便了了,只等她日后从东京回来再做打算。
另外,许云舟找了杭州府的知府刘守敬,刘守敬得知许云舟是为苏珺兮而来。大约也颇为头疼,不过一年的功夫,除去陈府,为苏珺兮找上他门的人除了被贬为庶民的亲王,还有一位真正的四王爷,如今连归隐的前相爷的孙子也找来了,顿时颇感压力。
刘守敬辈分比许云舟大,却对这个后辈也颇为尊敬,伸手客气地请许云舟坐了。
许云舟拱拱手,推辞一番,便也不矫情。单刀直入,开口就问刘守敬可是拿赵成益没辙?
刘守敬闻言一顿,这话不好回答,他不是拿赵成益没有办法,但是这父母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许云舟不过是个晚辈,即便前相爷那也只是前相爷了不是?尊敬是一回事,但还不至于威胁到他。
刘守敬笑笑,依旧答得滴水不漏:“他若不犯事,我也不能为难他,毕竟各行各业有各行各业的规矩,我既不能釜底抽薪,也不能厚此薄彼。”
许云舟顿时明白,柴景镝为什么那么干脆的直接将赵成益毒打了一顿,看着言笑晏晏的刘守敬,许云舟也笑得淡若清风:“晚生自然明白刘大人的为难,如此,晚生给刘大人赔个不是,也不过小事一桩,晚生不勉强大人了。”
说罢,许云舟起身,对刘守敬又拱拱手,才踱了几步,背手背对着刘守敬忽然说起杭州府的风光来:“晚生这一段时日滞留在杭州府,对杭州府的景致和风土颇有感触,可见刘大人政绩斐然啊!”许云舟转身,含笑看着刘守敬继续说道,“爷爷手下有一个书社,其间人才济济,每每晚生在人前才输一等不知令爷爷赔了多少面子,这回,但愿晚生能借借杭州府的风光和灵气一雪前耻,替爷爷长长颜面。”
刘守敬一顿,怎么忽然说起前相爷的书社来?起身附和:“在下对前相爷的闲情逸致羡慕不已,也希望自己老来能如此风雅自得。”
许云舟笑笑,默而不答,刘守敬心思急转。霎时怔住,顿时懊恼不已。许是在杭州府任职久了,多少被杭州的旖旎繁华磨去了东京的敏锐触觉,竟一时忘记了,前相爷的书社清雅为名,所论却常常隐有时政,东京也有风声传出其中端倪,其对朝堂的影响不可估量。虽说他的左右逢源无可厚非,但也是模棱两可、可是可非之事,况且读书人的笔实在是……
刘守敬尴尬地笑笑,看着许云舟不禁心生些许苍凉之意,一时感慨长江后浪之劲,想到许家出世的态度,就是许云舟的父亲许容岭,当日才华也是东京有目共睹,许毓清也舍得让他们屈居人后?
刘守敬含笑抚掌,倒也干脆:“此乃杭州之幸,也是在下之幸。许公子所述小事倒也不勉强,不知许公子还能在杭州府流连几日?”
许云舟笑容不加不减,答得轻声:“也就是这一两日。”
刘守敬闻言一凛,还当真紧迫,不由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面上依然笑着点点头。
刘守敬的确有雷厉风行的手段,第二日便将姚娘的卖身契送了来,许云舟交给苏珺兮,苏珺兮仔细辨别了真伪,才长舒了一口气。
许云舟看着苏珺兮如此谨慎小心的举动,一时觉得好笑,也有些心疼,却只含笑说道:“赶紧去告诉姚娘吧。”
苏珺兮惊呼一声,顿时有些担心姚娘,深怕赵成益受了气都撒到姚娘身上,也顾不得谢许云舟,带上王叔和长玄就去了姚娘处。
姚娘见到自己的卖身契倒是不惊讶,只浅浅的一笑:“谢谢。”
苏珺兮含笑受了姚娘的道谢,将卖身契收进袖中,打趣姚娘道:“大丫环,要不要收拾收拾,随我回家?”
姚娘“噗嗤”一笑,恨恨地伸出食指撮了苏珺兮的秀额一下,嗔道:“当真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姚娘的身子和手上的伤已经好尽了,也不推辞,只和阿弦收拾了细软,便跟苏珺兮来了苏家。
等到了苏家,姚娘安顿下来,苏珺兮才跟她说了近日要上东京的事情,姚娘之前就听苏珺兮提过要去东京,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她要小心云云。
苏珺兮反而担心姚娘:“你在我回来之前最好少出门,家里阿虎又不在,只得王叔一个男子,你们都小心一些。”
姚娘笑着点点头:“是!你三番两次让赵成益吃瘪,恐怕他如今也不敢随便来招惹你。”
也是,李景七的事情赵成益只是个商人,士农工商,即便这世商人的地位并没有那么低,但也至少隔了一层,他并不知李景七底细,如今再加上表哥,她倒真可以安心些了。
隔天,苏珺兮带着许云舟前去陈府拜访陈于敏,顺便说了自己即将去东京的事情。
陈于敏喊了许云舟在书房单独说话,苏珺兮则和陈则涵、陈则涛在一处叙话。
陈则涵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几人之中最后一个知道,心中替苏珺兮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一丝失落。
苏珺兮瞧见陈则涵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情绪,心中不由一怔,昔日说风是雨的陈则涵经此一劫也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浅浅一笑,问道:“大哥,最近还好?”
陈则涵一顿,终究释然,妹妹是知他心中难过,不欲再拿自己的烦心事扰他,想着轻轻颔首:“还好。”
苏珺兮长这么大,第一次要离开杭州府,陈则涵和陈则涛难免有些感慨,虽说也知道前相爷家亏待不了苏珺兮,今日再看许云舟的气度也放了心,但两人还是拉着苏珺兮说了好些叮嘱才作罢。
待许云舟含笑出来,陈于敏又把苏珺兮叫了进去。
“问二伯父安。”苏珺兮一福问安。
陈于敏笑着点点头让苏珺兮坐了,先说了药园的事情:“你给二郎提的药园租赁之事二郎已经跟我提了,二伯父也不与你客气,三七开如何?利润我三你七。”
苏珺兮一愣,三七开还真不是一般的客气,换做别人哪里肯这么做生意?心知二伯父也只是意思意思罢了,也罢,此去东京前途未卜,再加上她才知道李景七其实身无分文,那她厚颜多赚些钱好了,于是笑着点点头,谢了陈于敏。
陈于敏却轻声笑起来,打趣苏珺兮道:“第一次见珺兮如此爽快。”
苏珺兮尴尬地笑笑,正不知如何接话,陈于敏已经转了话题,只嘱咐些话,教她该注意什么、小心什么之类,苏珺兮都一一细心记下,在陈府用过午饭,才和许云舟辞出陈府,随后各自回了苏家和客栈。
苏珺兮几个月以来,自搬回苏家住,除了时常派长玄回万径园看看,自己则一次也没有回过万径园,眼下要去东京,便想回去收拾收拾,因此从陈府回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万径园。
此时已是初夏,傍晚的阳光独好,笼罩着万径园日渐苍郁的树林,苏珺兮走进林下的阴翳里,幽幽的青木之香盈于鼻下,多日来的隐约烦躁忽然间就安静下来,苏珺兮沿着熟悉的小径,一路回了自己和李景七的卧房。
那时不论是李景七还是她自己,都走得匆忙,大约三个月的时间,清露虽然时常打扫,但是不敢擅动他们的东西,就连他们当时无意遗落在地的书本也刻意不去收拾,只捡起来随意放在案几上。
苏珺兮略略收拾一番,将她和李景七的物品都收拾好,又取了几套四季衣裳,打好包裹让清霜一起带回去,便去了书房行止轩。
再进行止轩,苏珺兮一眼看到了那扇窗户,依然开着,只是窗外的桃花已落,隐约可见满树的碧叶之间结了小小的桃子,不由微微一笑,想起自己腹中的胎儿。
苏珺兮将行止轩也收拾了一番,待收拾到李景七的书案,干脆在书案前坐下来,将案上的笔墨纸砚一一收拾好摆放整齐,瞥见书案旁的一只紫口铁线的青釉瓷瓶,瓶中画轴林立,想到李景七喜爱作画,心中一动,不由伸手取出画轴,一幅一幅地赏玩起来,却越看越无奈,李景七的画固然不差,但是除去几幅风景图,大部分画的都是她。
也罢,当是回忆两人往事,苏珺兮一幅一幅地看了下去,偶尔也会露出会心一笑。
渐渐的青釉瓶里只剩了一支画轴,苏珺兮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其他的画轴都颇新,想是近期所作,而那孤伶伶剩在青釉瓶里的最后一卷画轴却微微地泛着黄,想必年代有些久远了。
苏珺兮从来不曾查看过李景七的东西,这一回,却鬼使神差地取了那支画轴,轻巧展开,旋即呼吸一滞,霎时惊住。
画中女子巧笑倩兮,有着和她依稀相似的侧面,却身着宫装,那不是她,是长玄口中的王妃,李景七,不,柴景镝的前妻。
苏珺兮盯着画中女子的笑颜久久都不能移开眼,不知过了多久,行止轩外清霜的轻唤才将她从恍惚中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