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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竹摇清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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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吹堕双桐影,金秋时日如期而至,送走了一夏炎炎。距离中秋仍有两日光景,于此时,却是迎来了弘历的生辰。

直到今日我才记起,原来我从未给他过过一次生辰,现在竟成了一种遗憾。曾经拥有的那些最美好的时光我们不但失去了,并且错过了好多本应拥有的。

缓步走在朱红高墙相映的甬道之上,身旁,是敏妍和弘皙。

一路上,我们都未曾多言什么,只是都安安静静地走着。

身为弘皙嫡福晋的敏妍是来自蒙古的女子,原以为在那大草原上的姑娘应该都是分外爽朗和艳丽的,敏妍却是和我一贯的想法有了极大的差异。端庄如她,有着那张质朴清丽的脸庞,给人一种独特的温婉感受。

或许,她也曾是张扬奔放的吧。可惜自蒙古远嫁至京城,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和朋友,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即刻面对的又是身为皇室成员之一成为弘皙嫡福晋的身份,她曾有的那些任性和灵动,可能只有都随时间和环境一点一点慢慢磨去了。

谁都曾有憧憬和欢愉,不过是因为个中缘由,尽数被抹煞了吧。

行至御花园,此时此分,已是人头攒动了。

布置得极为富丽,眼前的景致格外令人眼花缭乱。帝王寿辰,此等气派,确是无可比拟的。

远望向最前方,一袭明黄显得格外耀眼。

是他。

已成一代君王的他,端坐于御座前,如此慑人心魄。

山呼万岁,贺寿之声不绝于耳。

跪拜于其中,只觉得自己亦如那沧海一粟般渺小起来。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一重又一重礼仪,一份份华贵贺礼奉上,夜宴之中,皆是皇亲国戚。

紫宸皇居如此华美,抬眼望向那金灿色泽的琉璃瓦,我却只感受到那透明的虚无感。

不知过了多久,轮至了弘皙进献之时。

在内官的唱和声中,我和敏妍尾随其后来到御座近前。

“恭祝圣上千秋万岁,大清世世升平!”

高声祈祝着,我深深跪下叩头。

“免礼,起喀吧。”伏地半晌过后,方才听得弘历浑厚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起身立于原地,他清晰真切的面容展现在了眼前。

肃容之上,双眸冷峻。

他的身旁,便是那业已统摄后宫的咏卿。母仪天下的她,成熟韵采倍增,高贵之气凸显。同是明黄色的旗装,整齐精致一绾两把头,唇边勾勒起一丝浅兮淡笑,眼波流转出光彩,和其项上所挂之东珠双坠链交相辉映。

低垂双眸,此刻我的心绪,像涟漪般,包裹又扩散。

“臣为贺圣上寿诞,特制一礼以供进献。”弘皙言道。

“理亲王有心了。那就即刻呈上来吧。”弘历唇边绽出一抹笑。

不多时后,便见得数名太监抬着那覆着绛色锦缎的大礼而来。

轻轻放下后,为首的一位太监小心地撤去了锦缎——

浓重炫目的鹅黄色映入所有人眼中。

竟是一乘鹅黄色的肩舆……

乍见此物,本十分安静的众人皆议论纷纷起来。

“这……这可是御用之物啊……”

“理亲王可是犯了大忌了……”

“怎么送出这肩舆来了,不要命了吗……”

似是充耳不闻这些惊异的议论之声,弘皙面不改色,依旧俯身道:“敬请皇上笑纳。”

他何故如此妄为!我的心情陷入了极度的焦灼。一旁的敏妍也是一脸的忧虑,暗自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我,我会心紧握住,却发觉她的手心已然满是冷汗。回给她抿唇一笑,我示意她沉着。

担忧地看了看弘皙,我继而转视向了御座之上的弘历和咏卿。

我无法知晓,弘历究竟会如何处理此事。

情势,急转直下。。。。。。

第六十七章

“呵。”

只听得弘历不屑一笑,他随即起身走向弘皙。

“理亲王这份礼,的确煞费苦心。”他虽是微笑着说出这番话,可眼神之中,分明透出股凌厉。

而此时的咏卿,也好像若无其事一般,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

一时,又是鸦雀无声。

心紧绷了住,好像千钧悬于一发般。

这一秒无声无息,下一瞬,可能就是命悬一线之时。

“这份礼,朕定是收了。”他直视向弘皙,朗声说道。

半跪屈膝行礼,弘皙未再多言。

弘历俯身,用极低的嗓音在弘皙身旁言道:“朕若不收下,你是否便要留以自用?”

我分明看到了弘皙的身子一震。

言罢,弘历复又直立于弘皙身前。

淡淡看了我一眼,他继而走回御座。

并未听见那一句话的众人见此情景,皆以为风波已过,都暗自长吁一声。

可只凭他那一句话我便知道,这一切,绝不会如此草草了结。

这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九月间,以“诸处夤缘,肆行无耻”的含混罪名,奉差在外的正黄旗满洲都统弘升倏然被革职锁拿,“押解来京,交宗人府”。

“伊所谄事之人,朕若宣示于众,干连都多,而其人亦何以克当。故朕仍尽亲亲之道,不肯暴扬。”简略一言,包含多少风云变幻。

当我得知此事时,已无意外之情。弘历在此事之后便复又下旨望宗室成员皆顾及自己颜面,保大清安平,力除朋党之弊,莫再妄生事端,以此为戒。这些言论之于各怀心思的众人,别有深意。

我深知这些纷扰不会在那晚之后淡然谢幕。福宁在弘升被擒拿之后便没了去向,身为理亲王府管家的他突然失踪,令人疑窦丛生。

暮霭沉沉,夕阳的深橘色余晖投射窗棂,映出缕缕光。

无能为力,我只有看着事态一步步发展着,向着未知的结局发展着。

行至弘皙的书房门前,思忖片刻,我叩响了门扉。

“谁?”

“是我,祈心。”

应声启门,所见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连日来的变故,令他显得憔悴许多。清瘦的身影此刻拉长不少,萧然遍身。

随他步入其中,我轻轻合上了门扉。

“什么事。”他低语。

“我想离开王府一阵子。”我垂眸答道。

沉吟半晌,他继而问:“去哪儿,回你阿玛那儿么?”

“是,阿玛近日身体每况愈下,我想亲自回去照料。”我淡淡回道。

“要去便去吧,这些事情何必自己亲自来说,寻个下人知会声不就得了。”他走到了书案前,低首看向一幅展开的画卷,面容清冷。

“多日不见你,所以,想顺势来看你。连日来发生这些事情,我知你亦是形神俱疲了。”我低声言道。

他才提起笔欲书下字的手,在听罢我的一番话后,戛然停滞。

轻嗤笑一声,他旋即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看向了我。“算是关心么。”

“是,如同之前你对我一样。”我对上了他的眼眸,定定地言道。

弘皙不禁一怔,未几,向我淡淡说道:“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并未要对此解释什么。

“何时离开?”弘皙卷起了画轴。

“即日。”我答道。

妥善放置好画卷,他走向了我。

“我送你回去。”他的脸被暮晖照映着,透出了几许淡淡寂寥。

回到图里琛府上时,已是掌灯时分。

下了马车,行至门前,方欲走入,他却裹足不前了。

“你……不一起进去了吗?”我问。

“不了。”他淡然一笑,“你就安心照料你阿玛吧,多久,都可以。”

一时噎语,我只有垂眸敛目,向他轻点了点头,继而转身准备走进府。

想翕口出言,可我终是未这样做。

府门沉沉闭上的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了他黯然的叹息。

忽然觉得,我就快再不能见到他了一般。

但愿,这只是错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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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步入十月,秋日燥凉,惹得阿玛咳嗽不止。毕竟年事已高,他的身子骨真是大不如前了。在皇帝看来,他已是年老昏庸了,可对我而言,他永远都是我的阿玛,我要悉心照顾的人。

“阿玛,喝点这百合梨汤吧,女儿亲自炖给您的。”舀起一勺,我轻轻吹拂过后,喂向榻上的他。

慢慢喝下,图里琛长息了一声。

“味道可以么?没多放冰糖,怕腻了。”我轻声说道。

摇了摇头,他随即答道:“心儿亲手炖的,自是最好的了。”

“阿玛喝的惯就行。”我抿唇浅笑。

“阿玛老了,身子骨越发地差,现在多走几步路都觉着晃悠了。”图里琛叹息着说道。

“这只是一时的,阿玛的身体多加调理便会好起来的。”我劝慰道。

抚着我鬓边的发丝,图里琛满脸慈爱地说道:“心儿随着阿玛,这一路来也没有多少真正快乐的日子。谁让我们家总是要仰仗皇家鼻息呢。而今回想起来,当日阿玛若是只做一闲云野鹤,你和你额娘想必要比如今愉悦许多了。”

“阿玛志在报效朝廷,本也无可厚非。人的命高运低,又不是谁人可以预见得到的。”我淡淡说着,用指尖轻轻勾勒起衣袖上精细的绣纹。

“罢了,现在得以身退换得晚景安宁,我也算知足了。”他蹙眉言道。

握住了他的手,我柔声说道:“那阿玛就别再多想什么了,安安静静地过下去,有我,有额娘伴着您,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不是很好么。”

正说着,额娘便走入了卧房之中。

“是不是你阿玛又在忧心什么了。”额娘笑着说。

“没有呢,阿玛现在才不会多想什么呢。”我微笑着迎向她,“前边儿阿玛才夸我炖的汤好喝呢,呵呵,不过这还得归功于额娘的教导,否则单凭我自己也做不好。”

“丫头,这会儿还不忘哄我开心!”她欣然说着,脸上的纹路因渐渐浓重的笑而加深了些许。

这便是亲情的力量吧,让人感到如此温暖。秋日微凉,我却觉得此刻较之春日更加烂漫。避开所有的繁冗,原来释然的日子是这样舒心。

“寻思着,何时我们一同回广州城去看看呢,毕竟曾在那儿为事三年多的光景,而今回想,十分眷恋哪。”图里琛看向窗外,眼波流转出光芒。

“是啊,那儿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无论何时都能赏得繁花似锦,品得千种佳肴……”忆起那里,额娘好像也是一脸的向往。

那是雍正元年至雍正三年的事情吧,图里琛曾任广东布政使。在那些时日里,一家人亦曾度过一段愉快时光。那是祈心所经历过的,我却对此没有半点印象。但自他们的表现可以看出,确是非常欢畅的。

“那等阿玛的身体好些了,我们便再去广州吧!”我微笑着说道。

点点头,三人相视着,温馨感顿生。

“格格——格格——”

正在此时,急切的唤声忽然传入耳中。

小婵和王府的那丫头灵静一并小跑而来。

“什么事情?”笑意仍未减退,却见她们焦急的模样,我不禁询问道。

灵静俯了俯身,旋即说道:“福晋,王府出大事了,王爷被带入宗人府去了——”

第六十八章

始料未及,当日车前一别不过一月,弘皙便身陷囹圄。

囚于宗人府,弘皙几近杳无音讯,而理亲王府内众人更是被禁闭在那高墙之内,我多次试探联络,可都是无功而返。

阿玛和额娘闻知此事后亦是甚为忧心,但我们此刻均是无所适从,牵连入其中的宗室成员也不在少数,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亦是至这时我才知道,原来福宁竟是一直以来秘密监视理王府上下的眼线。自雍正二年排布至今,这个看起来并不甚特别的中年人,竟暗中掌控了一切。早有风闻对于宗室成员,朝廷一直以来皆有所忌,密布眼线之类的监督事宜更是自不待言。可当这样的情况真实展现于自己身边,我却不由得不寒而栗。偌大的皇城,围绕那权与利,明争暗斗从无休止。你无法预料哪一刻会是自己的罹难之日,更不能确认何人会是自己真的可以给予完全信赖与依托的。尔虞我诈几度春秋,不知何时才会是终结。

接连数日,那一干与弘皙来往向来密切的人中,庄亲王被革去亲王双俸及议政大臣等职;弘升将面临毕生圈禁;贝勒弘昌、贝子弘普等人被革爵,宁郡王弘晈虽留衔却停了俸。而弘皙此后再度被落井下石,巫师安泰在受审中供出弘晳曾向他问询“准噶尔能否到京,天下太平与否,皇上寿算如何,将来我还升腾与否等语”;同时,福宁再道出弘晳曾“仿照国制”,在府中擅自私设立内务府下属机构会议、掌仪等司,这时我才惊觉当日所见那劳师动众造的是何物。

十月底,弘皙改囚于景山东果园内,复又除宗籍,改名为四十六。当我听得这个消息,登时一怔。

傲气如他,此等辱没,如何承受得了?

景山,这个地方,有太多人都再熟悉不过了。曾几何时,雍正帝在九龙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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