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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富贵花开-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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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小厮旋风般冲进来:“不……不好了,朝廷来人了。老爷和大公子全都被抓了!”

未及众人惊愕,门外已有脚步声整齐而迅疾的逼近,一队御林军转眼包围了仁安斋,领头的人下了马,倨傲喝道:“此中人一律不得离开!”

怪声又起,待人看向顾浩仁时,只见他双瞳涣散,手无力的垂在床边。

戴千萍立刻嚎哭起来,众人也跟着大哭。

恍惚的,程雪嫣仿佛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从床上坐起,就那么穿过众人的身体向她走来。眨眨眼,人影不见了,却似有一阵凉风吹过,还听到一句“以后就靠你了”……

好像有一瞬间的魂飞体外,转眸却发觉一个人正紧紧的拥住自己,臂间传来他的温度。

是顾浩轩,正红着眼看着她,似是担心她害怕,又用力的搂了搂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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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靖四年九月十七日,御史大夫王迁接密信一封,言礼部尚书程准怀嫁女和亲是假,通敌卖国是真,且奉上与赫祁通信谋反之据,正正是程准怀的笔迹。

是日,朝堂之上,程准怀屡屡喊冤,遂宣告密者上殿……傅远山亲口指证程准怀一系列罪状,时间地点分毫不差。

程准怀死不认罪,太尉顾骞言与其私交多年,深知尚书品性,定无法犯下这当诛九族之罪,若所言为虚,愿一力承当。望皇上彻查此事,万不可被奸佞小人乘虚而入。

一时间,众口纷纭。傅远山又奉上其余证据,其中竟有关雎馆诸多先生以及下人证明程准怀克扣其月例亦向朝廷瞒报收入的一封联名信札。钱的去向自然毋庸置疑,自是怕里通外国失败而为自己谋取后路。王迁则适时引出言官,言明已派人从赫祁调查归来,发现程准怀的确置有房产……然后又牵出程父死时程准怀没有回乡丁忧,却刻意忽略掉了是先皇谕旨令其夺情留任,结果又为其罪行添加了佐证——如此不孝之人岂能尽忠?

铁证如山,皇上震怒,当即下旨革去程准怀礼部尚书一职,投入天牢。其长子轻骑都尉程仓翼亦被免职,因其妻吏部侍郎之女曲乐瑶有孕在身,暂押回府监禁,听后论处,以彰圣上恩德。

顾骞因替其辩护,且“愿一力承当”,亦被王迁弹劾。言顾程两家再度结亲是因太尉掌管军事,更有利于两家谋朝叛乱,另众臣亦指责两家相交甚密,太尉又不尽忠职守为亲家辩护,定是同谋,而在王迁的推波助澜下,竟又从共犯演变成主谋。遂一并拿下,其长子户部侍郎顾浩然亦被严加看守。

傅远山告发有功,护国有力,赏赐黄金百两,并取缔程准怀暂代关雎馆馆主一职,稍后听封。

一夕之间,天地巨变。

在众人正惶恐不安等待圣旨最终颁下并祈祷此惊天之变不过是一场噩梦时,程雪嫣已经开始计划如何离开此地去程府,她倒要看看傅远山到底在搞什么阴谋,他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

虽然和程准怀的父女关系不过一年之久,可是她相信父亲绝做不出通敌卖国之事!还有哥哥……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的脾气火爆,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还有曲乐瑶,她下个月就要生产了,经此突变,会不会……还有杜觅珍,还有汤凡柔,雪曼……雪瑶会不会也受此波及?远在赫祁的她孤身一人……

一时间,竟发现短短相处的人,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那么的让人放心不下。

可眼下众人被集中在锦华厅,各个宅院皆被封锁,就连顾浩仁的尸身亦搁置床上不准妄动。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噩梦惊魂。

秦曼荷牢记自己挨过的一巴掌,再次把“灾星”一说搬出,不时的冲到程雪嫣身边意图复仇,却屡屡被顾浩轩挡住,于是骂声更烈。

顾水卉自然看不惯那夫妻恩爱,也连挖苦带讽刺的,最后竟连顾浩仁之死也扣在她头上。

倒是戴千萍分外镇静,冷眼瞅着一言不发的程雪嫣,命令那二人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如何把老爷救出来,倒和自己人斗起来了?”

“什么自己人?她不过是……”

秦曼荷尖利的声音在看见一个一脸肃然挺身而入的侍卫时戛然而止,忙缩着头退至一边。

“哪位是程府大姑娘?”那侍卫口里问着,目光却只落在程雪嫣身上。

程雪嫣刚要应声,就觉得顾浩轩的拥住她的臂一紧。

抬眼对他,坚定的握了握他的手。

他迟疑的放开她,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向那侍卫走去。

“我就是……”

“奉馨月公主口谕,特许大姑娘回府探望……”

宇文馨月……程雪嫣眼睛一亮,心中蓦地涌出无限感激。

急忙向门口奔去。

“雪嫣……”

与这一声急唤一同传来的是兵刃寒响。

惊惶回头,只见一柄利刃正横在顾浩轩胸前。

她抿着唇看他……这一眼仅仅片刻,竟好似千世万年,然后对他点点头。

他渐渐收回紧张,复一笑,轻声道:“早点回来……”

眼底微烫,却是回他一笑,拎着裙裾疾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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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府门前,重兵把守。有看热闹的人远远观望,却是不敢近前。

程雪嫣在马车上便听到有人在吵嚷叫骂,声音洪亮愤怒。

车未及停稳便奔出去,只见四个执刀兵士正努力抵挡一个粗衣短褐之人。那人身材粗壮,以一敌四,竟不输阵势。

一个兵士怒了,抽出刀便要砍向将自己兄弟打翻在地的蛮汉,却听得一声利喊:“住手!”

刀刃在距其项背一寸远的距离停住。

那个阻止他的身形单薄的女子一把推开他,将地上那人扶起来:“二叔,你怎么来了?”

“大侄女,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在老家那边听说大哥好像犯了罪,要杀头。大哥一辈子为人谨慎,怎么可能……到底是皇帝那小子……”

“二叔!”

程雪嫣急忙制止他,若是让人听到他说了什么不敬的话,岂不是罪上加罪?程府辉煌的时候尚且需小心翼翼,眼下落了难,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呢。

“咱们先进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轻声道,顺便在他胳膊上暗暗使力。

程准贺也算聪明,急忙拍了拍身上灰土,往门口走去。

两柄利刃立刻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虎目一瞪,马上就要发火。

程雪嫣急忙看向那个带她来的墨衣侍卫,那人摆摆手,门口的守卫互看一眼便放了行。

还是如此错落有致的院落,可是深秋未至,却已满眼萧索。以往穿梭于庭院中的小厮丫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手持兵刃肃然而立的兵士,刀尖挑着正午日光,刺人眼目。

一切是那样静,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

程雪嫣不知该往哪走,不知该先去找谁,只觉胸口泛堵,眼前一阵阵发黑。

程准贺又开始骂骂咧咧,吵得她更是心慌意乱。

忽然,一丈开外的榕树下有一角水蓝裙裾轻轻一晃。

她立刻看过去……

果真,一会工夫,又从树后探出一张脸,冲她摆摆手。

是绮彤……

她惊喜万分的奔过去。

“……他们到后厨找东西吃,我给他们做了,他们才允许我在院里走动……大姑娘,大*奶奶她……”绮彤眼圈一红,却是脚不停歇的将他们带到墨翼斋。

程准贺还要跟进去,程雪嫣是不打算让他添乱的,只让绮彤陪他守在外面,看着他尽量不要乱走乱说话,一旦出了什么事,立刻进来找她。

绮彤拼命点头应了。

即便是在院中,也似乎看到一层淡淡的血红色的雾,笼罩着那枝叶尚算茂盛的千台朱砂。空气里没有金秋应有的甜香,而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腿已是发软,但仍坚持的奔进了墨翼斋。

进了门,血腥气更浓,夹着丫头们低低的啜泣,和几声有气无力的低吟,却也只是几声,很快就平静了。

一个小丫头瞧见了她,欢喜的跑过来,扑的跪倒,泪流满面:“大姑娘,求你救救我们奶奶吧……”

程雪嫣勉强扶住桌案站稳身子。

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突如其来的浩劫令曲乐瑶受惊早产,可是孩子只八个多月,生下来就死了,而曲乐瑶则是流血不止。守卫得了御史王迁的令,严禁墨翼斋的人出门,也不肯请稳婆和大夫来。曲乐瑶已陷入昏迷,刚刚突然醒了,也不知说了两句什么,又晕过去了。程仓翼正陪在她身边,已是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也没合眼了……

都不知怎么移到的卧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殷红,眨眨眼,方发现是错觉,可是那尚残留着新婚喜气的彩绣樱桃果子连珠缣丝帐茜红浮动,仿佛蒙着血色,而腥气似是也化为有形,丝丝缕缕的漂浮着。

246玉殒香消

屋子很静,屋角的铜漏叮咚一声轻响,也没有打破这静寂。

帘帐静垂,掩住一个深色的身影。

那身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这片宁静中。

时值午后,阳光软软的透过花格长窗洒进来,铺洒出一派灿烂。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副迷离的画,迷离得她不忍触摸。

“爷,大姑娘来了……”

晴雪带着哭腔轻唤一声。

那身影似是抖了抖,缓缓转过身来……

程雪嫣一下子捂住嘴,死命阻住就要冲口而出的哭声。

那是她的哥哥吗?英俊的脸暗淡无光,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片迷茫,仿佛到现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下巴上竖着寸长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战栗。

她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信心与勇气,却发现自己也抖得要命,抖得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能救她吗?”程仓翼似是梦呓般的喃喃着。

床上的人异常安静,安静得就像……

程雪嫣屏气凝声的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樱子红的金线鸳鸯被面下的胸口极细微的起伏着。那张脸依旧很美,很精致,此刻焕发着安详的神采,仿佛是在做一个极美的梦,只是……那么白,白得几乎透明,好像只要吹一口气就会散掉。

晴雪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流着泪,轻轻掀开被子……

天啊……

程雪嫣差点惊叫出声,只睁大眼睛看着晴雪抽去那血淋淋的丝绵,又换上一条干爽的棉布。

程仓翼嘶哑干涩的声音再次朦胧响起:“能救她吗?”

他的脸上丝毫不见任何震惊之色,也没有焦虑,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好像穿过了她飘到不知名处。

哥哥……他已是知道对于眼前这条正在不断流失生命气息的身体任是谁都再无回天之力了吗?

经此一动,曲乐瑶似是恢复了些许知觉,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的声音是那般微弱,仿佛只是叹了口气。

程仓翼却突然被惊醒,急忙唤了声:“乐瑶……”

那两只长着老茧的大手紧紧的攥着那纤弱无骨的素手,似是要把浑身的力气传给她。

曲乐瑶动了动唇,仍是叹息,程仓翼却急忙说道:“是的,雪嫣回来了,来看你了……”

唇又动了动。这回程雪嫣看清楚了,连忙道:“是公主让我回来的,你再坚持一下,大夫就要来了……”

多么脆弱的谎言,却是说得如此坚定。

曲乐瑶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小巧的唇依旧那般好看,却失了往日细瓷般的光彩。她终于真正的叹了口气,又费了好大力气,睁开眼睛。

清亮的目光似蒙着层雾,可是抵挡不住虚弱却执着的爱意,那么留恋的在程仓翼脸上缱绻着,又缓缓移向她,颤抖的抬起手,又轻飘飘的落下,尖细的手指颤颤的指着她身后。

那是个檀木衣柜。

她走到衣柜前,轻勾门上的鎏金小环,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衣服,其上有个包裹,用锦罗包得整整齐齐。

她拎出来,沉甸甸的。

试探的看向曲乐瑶,见她露出笑意,似是听她调皮说:“就你最知道我的心思!”

那还是回门那日,她拉着自己的手说道……恍若昨日。

将包裹拿回床边,在她的示意下打开……

竟是两摞鞋垫,看那尺码,都是做给程仓翼的,其上均绣着并蹄莲,花下是鸳鸯戏水。

程仓翼看了一眼,眼底火烫如灼。

曾几何时,他每每回来都看到她在绣鞋垫,而且似乎总是绣着那一副。他只当她是无聊时的消遣,也奇怪为什么一副鞋垫绣了这么久都没绣完,却原来……

他几时在意过她?从新婚时的冷落到醉酒误事后的回避,他只固守着自己的心,却不想伤了她的心,更想不到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会为她的一点点细微的喜怒而牵了心神,在发呆瞭望之际,目光会不知不觉的落在她身上……

他对她……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不愿细想,直到一切猛的向他砸来时,他方发现心是那么痛,痛得仿佛要被人剜去一般。他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化作一股股的血水离他远去,却是无能为力,眼下只能用一只手去挽留她,可是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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