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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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便仔细把每一张酒牌都翻过了，看不懂的便问水荷，才发现要准备的物什还挺多，除了有数钱的酒牌，还有投壶的酒牌，又有掷色子的，更有抚琴、作画什么的，实是花样繁多，一时间竟备不周全，倒教池玉烦恼了好一阵子，直到水荷说出“若备不齐全，姨娘只管饮酒作罚便是”，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便到了二十八，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池玉做为东道，早早地就到了舂秀园里，她园子里的丫头们，自然是一个不剩的全都带了来，小丫头们入府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热闹，都十分地雀跃，眉眼带笑，只差不曾高歌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春光明媚，桃花绽放得张扬肆意，鸟雀儿在枝头上欢鸣。
三小姐齐婉一早便起了床，穿了一套粉耦色的衫子，脚下踩的是蝶恋花的绣鞋，头发盘成三丫髻，以珠串儿点缀，额上缀了好大一颗水滴形的粉色珍珠。见池玉来了，便笑着相迎，道：“姨娘今儿真精神。”
池玉今天也是刻意打扮过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她的十六岁生辰，打扮得华丽些，别人也不能说道什么。平日里不敢戴的金钗，今儿稳稳地插在了头上，凤嘴上坠下的宝石，一步一摇，明晃晃地耀人眼。银红色的裙衫，衬得她的肌肤莹白生辉，再套上那对血玉镯子，更是红的红，白的白，直能让人看迷了眼。
“人逢喜事精神爽。”池玉笑着回道，转而又赞道，“三小姐今儿仿佛观音大士座前的玉女，教人瞧着便欢喜。”
三小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拧了拧手中的帕子，道：“易妈妈已经在临风轩侯着了，咱们赶紧过去，你是东道，我是主人，可不能落在客人的后头。”
说着，又吩咐金桂、银桂两个去园子门口迎客。
“怎么好劳二位姑娘做迎客，还是让水荷去吧。”
池玉赶紧拦着，却被三小姐拉了回来，笑道：“虽是姨娘做的东道，但我是舂秀园的主人，可也不能白闲着，你怕累了她们，就让水荷与她一并去，人多了自然便不累。”
池玉也知道在这舂秀园里，真正能做主的人还是三小姐，当下也不再坚持，只道：“那就偏劳二位姑娘了，待到开宴，我给二位姑娘敬酒。”
金桂、银桂见她说得诚恳，顿时便都笑了，齐齐道了一声“不敢”，自与水荷一道去园子门口迎客不提。
第 66 章
临风轩内外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四面的竹帘都卷了上去，四周桃花环绕，西面有一座假山，不知从哪里引来一道暗水，从假山顶上流涌而出，落到地上聚成了一个方圆五尺的池子，池子边种了几株白兰花，颇有些野趣。
总共布置了四桌席面，这是屈姨娘统计出来的数字，夫人、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这些身份尊贵的人肯定是不会来了，不过大少奶奶倒是挺和气，说了会派身边的大丫头梦菊来凑个热闹，许是还要带几个小丫头来玩儿，纪贵姨娘不来，柳姨娘不来，但是碧姨娘却随了一份礼，答应一定赴宴。另外二少爷的花、辛二位姨娘也答应过来，侯爷身边的几位姨娘，虽没说来，但却也没回绝，只说得了闲便来，若是不得闲，也会派丫头来随礼，另外夫人身边的柳妈妈倒是给了几份面子，答应过来坐坐，易妈妈也出了力，拉了三、五个平日相处得比较好的妈妈们过来捧场，再算上屈姨娘和池玉院中的丫头，还有三小姐这边的丫头们，再有一些被水荷、芙蓉她们硬拉来的丫头，二、三十人总是有的，一桌可坐十人，又特意多设了一桌以备万一，反正池玉现在手头宽裕，也不在乎多花一桌席面的钱。
一桌是五两银子的上等席面，一桌三两银子中等席面，剩下的两桌都是一两银子的下等席面，另外还有一排小案，上面摆了茶水、果盘、糕点什么的，易妈妈正招呼着几个小丫头，往案上摆花做装饰，却是刚刚从枝上折下的桃花，鲜艳芬芳。
“易妈妈，你辛苦了。”池玉表示了谢意。
“姨娘太客气。”易妈妈笑咪咪地，“是我该感谢姨娘，三小姐好久没这般开心了，她素来是喜欢热闹的。”
才说了两句话，便见远处□上，金桂已引着第一位客人来了，隔得远，一时也看不清楚是哪个，待走近了，池玉才发现，来的居然是碧姨娘，不由得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屈姨娘会是头一个到的。
“我还道来晚了，没想到竟是第一个来的，池妹妹，今儿是你的生辰也不早说，害得我手忙脚乱，一时间挑不出合适的寿礼，只随便带了支花来，可不要嫌弃啊。”
碧姨娘今天打扮得十分华贵，她是宫里出来的，对穿着打扮最是拿手，身上每一处装饰都精心打理过了，举止行动，又带着三分端庄七分雅致，更何况丽质天生，竟真把桃花儿也盖了过去，艳光四射。
池玉有些诧异，道：“谁乱嚼的舌根子，今儿办的是桃花宴，哪里是我的寿宴，又不是整岁，回头随便吃碗面条便罢了。”
说着，她将那装花锦盒推了回去，道：“可不敢收姐姐的礼，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变着法子骗你们的东西呢。”
三小姐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噗地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然后捂着嘴直笑。
“三小姐，请注意仪容。”碧姨娘正色道，自从度过三朝之后，她就在大少爷的要求下，每日里抽一个时辰出来教导三小姐一些宫中的规矩，务求让三小姐成为一名真正的侯门淑女。
三小姐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板起小脸，正襟危坐，一派贵不可言的模样。
碧姨娘却又笑道：“今儿是好日子，左右也没有外人在，看在池妹妹的面儿上，许你放松一日。”
三小姐一听大喜，笑道：“真是托了池姨娘的福了。”
池玉见她喜悦之下，更显娇憨十足，不禁莞而。
这时碧姨娘却已经把装花的盒子打开，取出那朵花来，笑道：“妹妹的头上还是简单了些，这朵花正好锦上添花。”
说着，便要亲手把这朵花给池玉戴上。
池玉见这朵花竟不是寻常头上戴的绒花，而是以一整块拳头大小的红玛瑙雕成芍药花的模样，工艺精巧，栩栩如生，花梗上还以簪花小楷雕着“御珍司造”四字，一看就知道是自宫中出来的，而且还不是普通宫女佩戴的那种，至少也是女官一级的用品。
“太名贵了。”
她挡着碧姨娘的手，怎么也不敢收下，虽然她没多少见识，但是在侯府待了这么久，尤其是观赏过留云轩的西厢房里的各种珍玩之后，眼光早已经不是当初在乡下庄子里可比，至少，她现在就能看出，这朵芍药花的价值，绝对不在那尊檀木送子观音之下。
“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妹妹不收，可是瞧它不上？”
碧姨娘这话一出口，池玉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戴上了这朵芍药花，笑道：“瞧瞧，原是想做个东道与大家乐一乐的，结果……真成骗财骗物的了。”
“看你说的，把咱们姐妹情分都放哪儿了。”碧姨娘嗔笑了一句。
池玉也不再多说，便请了她入席，易妈妈倒了茶来，慌得碧姨娘又站起来，道：“哪里敢劳易妈妈伺候。”（文－人－书－屋－Ｗ－Ｒ－Ｓ－Ｈ－Ｕ）
易妈妈笑道：“且坐着，只管吃喝，旁的一概不用管，要什么、用什么都与我说。”
碧姨娘这才又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望着远处□，面上流露出一抹意味的笑，口中道：“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就连纪姐姐也有闲心出来走走了。”
池玉愕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纪贵姨娘正在水荷的引领下往临风轩走来。
她怎么来了？
愕然之后，就是惊讶了，池玉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自从那次半夜吐血之后，纪贵姨娘就一直借口养病，躲在院子里不出来，连花朝节祈花神的活动都没参加。其实谁都知道，纪贵姨娘的病早就好了，她是在跟大少爷赌气，但谁也不敢明着指出来，纪贵姨娘靠山硬，连大少爷也要迁就她几分，旁人又能说什么。
“妹妹可别发愣，纪姐姐不比我好说话，怠慢了她，要给你脸色瞧的。”碧姨娘轻轻笑道。
池玉神智一清，赶紧站了起来，亲自上前去迎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福身一礼，道了一声“姐姐安好”。
纪贵姨娘的脚步缓了缓，目光扫过池玉的脸，眼底深幽幽的，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然后径自从池玉身边走过，竟根本就没搭理她。
池玉尴尬了，在原地怔了一怔，才又追了过去，给水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到舂秀园的门口继续迎客，自己则接手了水荷原来的任务，引领着纪贵姨娘入了临风轩，入座。
第 67 章
“纪姐姐，看你面如桃花，气色大好，病可都好了吧。”
碧姨娘过来搭话，纪贵姨娘仍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目光只落在临风轩外绽放得无比灿烂的桃花上，看得入神，碧姨娘却不甚在意，挂着笑脸，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一会儿赞桃花好看，一会儿赞纪贵姨娘人比桃花艳。
池玉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拿捏不好要怎么招呼纪贵姨娘，近了，怕又尴尬，远了，又怕得罪纪贵姨娘，乐得有碧姨娘出面去，自己只私下里悄悄地擦了一把冷汗，不防被三小姐瞧见，捂着嘴偷偷地笑。
池玉脸色微红，想了想，忍不住向三小姐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纪贵姨娘怎么突然来了？”
三小姐又是噗哧一笑，也低声回道：“池姨娘，你是东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池玉一想也是，自己这个花钱请客的都不知道纪贵姨娘突然抽什么筋，明明不可能会来的人居然就来了，三小姐又怎么会知道。
正在纠结的时候，□那边又转出一大群人，远远便听到笑声不绝，池玉只得放下心事，做好迎接的准备，不料一抬头，才发现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大少奶奶，左右陪着的是屈姨娘和柳姨娘，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丫环，连李妈妈也来了。
这、这……今天是见鬼了不成？池玉彻底惊呆了，又一个不可能来的人，来了。
别说池玉惊呆了，就连三小姐也惊了一下，连忙起身准备上前迎接。纪贵姨娘和碧姨娘来的时候，她可以坐着，但大少奶奶不一样，那可是她正牌的大嫂，所谓长嫂如母，半点也不能殆慢。
纪贵姨娘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跟着上前，但也站起了身体，碧姨娘嘻嘻一笑，却道：“纪姐姐，你身体不好，让妾扶着您吧。”
说着，便搀扶着纪贵姨娘往前走，纪贵姨娘冷着脸微微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由她去了。
“给大少奶奶请安。”
虽然是东道，但池玉的身份毕竟是四人中最低的，只能跟在三小姐和纪、碧两位姨娘的身后，向大少奶奶福礼。
“大好的日子，都不必多礼。”
大少奶奶笑盈盈的，先扶起了三小姐齐婉，然后绕过纪、碧两位姨娘，却又扶起了池玉。
“妹妹过寿也不早说，还得咱们家大少爷派人过来让我给你备礼，倒显得我对妹妹照顾不周了。”
池玉又怔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少奶奶和纪贵姨娘都来了，原来竟然是大少爷打过招呼……呃，不对呀，大少爷怎么知道她今天做东道，她可没给他下贴子，而且还知道是她的寿辰，这事情，只是屈姨娘和三小姐知道呀。
这样想着，目光忍不住就在屈姨娘和三小姐的身上打了个转儿，来不及观察她们的神色，先请大少奶奶入座。
“天大地大不如寿星大，今儿这主座是池妹妹的，谁都不能抢。”大少奶奶笑着，没入主座，只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池玉顿时就惶恐了，忙道：“婢妾不敢，今儿办的是桃花宴，大少奶奶与姐姐们请上座，婢妾末坐相陪。”
先否认自己做寿，区区一个婢妾，哪有做寿的资格，自己回院里吃碗面就成了，再摆正位置，末坐相陪，出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池玉觉得自己现在还能保持冷静，真的很不容易了。
“不成的，不成的，谁也大不过寿星去，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大少奶奶只是笑着，目光四下一扫，无人不附和。
“大少奶奶让你坐，你就坐，过了今儿，你就是想坐，哼，也没那个门儿。”柳姨娘阴阳怪气地道。
“柳姐姐说得是。”池玉好脾气地笑了笑，“婢妾从没想坐这个坐儿，不管是今日，还是什么日子，不是婢妾该坐的地儿，婢妾不坐。大少奶奶，您请上坐，您不坐，今儿谁也不敢入座了，婢妾头一回做东道，还请您赏个脸面。”
她立场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绝对没有要压谁一头的意思，然后再次请大少奶奶入座。虽然不知道在冷落了自己好些天的大少爷为什么突然又出面让大少奶奶过来赴宴，但是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池玉深深的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什么
